王紅麗,張飛熊
(巢湖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安徽 巢湖 23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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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巢湖匪患的歷史考察
王紅麗,張飛熊
(巢湖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安徽 巢湖 238000)
民國時期,環巢湖地區湖匪橫行,正常水路交通運輸被阻斷,巢湖沿岸民眾的生存環境進一步惡化。初期,各股湖匪依據天然地勢劃定各自活動范圍,統一指揮,按級服從,分散活動。抗戰末期,湖匪之間矛盾迭生,難以并存,湖匪隊伍在各種政治力量的打擊和爭取下逐漸分化。縱觀民國時期巢湖匪患問題,與環巢湖地區社會生態的嚴重失衡息息相關。
民國時期;環巢湖;匪患;水運
巢湖水面遼闊,水系呈放射狀分布,主要內流河有杭埠河、南淝河、兆河、柘皋河,航道優越,沿湖港汊多是避風良港,而長年通航的裕溪河是外流河,為巢湖地區第一大河,橫跨和縣、含山、巢縣,是溝通巢湖與長江的紐帶,有利于發展水上運輸。“鎮因水興、港以船旺”,隨著環巢湖地區商品貿易和城鄉交流日益廣泛,在沿水口集貨較為方便的城鎮,如三河、運漕、襄安、鳳凰井、無城、巢縣等都緊靠運輸暢通的水口,漸漸形成港口,成為重要的商品集散地。然而,民國時期,航運艱難,尤其是1938年日軍侵占巢縣、合肥,巢湖兩岸屬新四軍七師根據地,西岸為國民黨統治區,東北岸系日偽勢力范圍,環巢湖地區社會秩序極度混亂,匪情猖獗,正常的水路交通運輸被阻斷。
巢湖匪患由來已久,境內蘆溪嘴“古生蘆葦,為藏奸藪”,[1]是湖匪聚集的重地。民國時期,頻繁的戰亂造成環巢湖地區社會秩序紊亂,湖內土匪出沒,殺人越貨,貼票綁架之事時有發生。日軍在占領合肥前,對合肥進行長達五個月、四十余次的轟炸,一半以上市民被迫逃離,300余人被炸死,房屋倒塌不計其數,工商業遭受重創。據1946年國民政府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安徽分署、合肥縣政府和萬慈會等社會調查顯示,日軍占領合肥時,直接死亡于日寇之手者達6 000余人,財產損失達5 000萬銀元。[2]環巢湖地區民眾流離失所,勞動力大量外流,農村人口減少,土地荒蕪,塘壩失修,水旱災害頻仍。1928年,巢縣大旱,赤地千里,籽草無收,米價由7元暴漲至20余元一擔,有民眾以觀音土度日,食后膨脹至死。1931年大水,東南圩鄉汪洋若海,城內除北門大街,均水漲八尺,小船在屋頂上行走。1934年又旱,田地龜裂,草木枯黃,米價一日三漲,餓殍盈野。[3]部分民眾別無生機,流而為匪。
民國時期,環巢湖地區湖匪成分較為復雜,且分布范圍較廣。民初,巢湖土匪發展極快,其中以齊頭嘴、夏家老院子、新河口、唐西、圍坎子、西灣等地聚集最多,大多分散和潛藏于沿湖陸地各村,活動較為隱蔽。1927年匪首蘇光勇率匪繳去巢湖水師新河口炮船。1931年5月,匪首張大鼻子率匪700多人下湖,后集聚達1 000多人,與蘇光勇相勾結。1932年,三番頭子馬玉伯受命于安徽省政府主席任巢湖剿匪司令,組織土匪歸順,未能成功。[4]截至抗戰爆發,湖內頗有名氣的有西半湖的夏、蘇、王和湖東的沈、鄭、趙等幾股土匪,三五成群,活動頻繁。
抗戰爆發后,日軍相繼攻占濱湖各縣,環巢湖地區一時成為國民黨、日偽、新四軍交錯控制的三角地區。在巢湖水師被日軍擊散后,許多國民黨潰兵游勇和生計無著的農民遂聚集為匪,湖匪勢力大漲。這一時期,較大的湖匪有三股:郭道發股、夏作三股、夏可三股,其中以夏作三股實力最強,其他兩股實力相當。郭道發人稱“郭老小”,原在國民黨安徽保安團當兵,后結伙入湖為匪;夏作三原系駐安慶大塘圩的日偽軍官,后攜長槍300余支、輕重機槍12挺,率眾入湖為匪;夏可三原在沿江一帶為匪,后因巢湖是個“三管三不管”的地區,且物產豐富,商旅較多,遂移匪駐此。[5]三股土匪鼎立于巢湖水域之后,原有湖上零星土匪分別被兼并,附近的散兵游勇、地痞流氓陸續歸伙,亦有少數民眾不堪國民黨或敵偽政府壓榨,迫于生活,誤入歧途。湖匪經常盤踞之地,如廬江的白石山、齊頭嘴,合肥的塘西、新河、施河等地淪陷為“匪區”。
湖匪的大小頭目,多系國民黨軍隊、偽軍的官兵轉化而來,因而他們多采用部隊的編制形式,設立“司令部”“大隊部”“分隊”等組織。郭道發成立“大隊部”,自稱“大隊長”,下轄8個分隊;夏可三一度設立“司令部”,自稱“司令”,下設大隊和分隊;夏作三則成立“大隊”,自稱“巢湖大隊長”。初期,湖匪居無定所,日間散處港汊,夜則集中數十只木船,聯在一起,浮居水面,四周撒崗。他們統一指揮,按級服從,集體策劃,分散活動。為了便于活動,巢湖各股土匪還依據天然地勢劃定各自的活動范圍,如郭道發占據巢湖西灣一帶,夏作三占據南灣一帶,夏可三占據東湖一帶。在劃定界線內,互不干擾,并訂立信約,凡經某方征過“稅”的商船,互憑收據或路條放行,不得留難阻撓。
巢湖各股湖匪雖各自為政,搶劫手段卻大同小異。首先,在水面上攔船行動。每日派匪徒偽裝成漁民或船民,乘小舟靠近交通道巡邏,遇有過往商船,即鳴槍喝止,擄去財物。其次,在陸地上貼票綁票。貼票分兩種對象:一家一戶的單獨票和一保一村的集體票。綁票分為綁架富戶的重要人物(家主、兒孫等)和全村全保的重要人物(保長、村長或土紳等)。此外還有登門擄掠,被擄對象確定后,夜間率眾搶劫,逼取現款。逼取的手段為一打二燒,即嚴刑拷打和蠟燭燒身。在財物分配方面,湖匪搶劫和綁票所得的財物先由大小頭目從中合提20%,其余則以一人一槍為單位,按數均攤。抗戰前期,湖匪依靠搶劫綁票所得基本上可以維持生計。后來匪眾增多,入不敷出,便勾結淪陷區的日本洋行,如三井、三菱、大丸、安元等,以及買辦商人,把布匹、食鹽、火柴、煤油、肥皂、香煙、啤酒等,通過湖匪盤踞區運往其他城鎮,或由其他地方換購土特產物品,運往敵占區,從中抽取15~20%的“護航保險費”,[6]以擴大財源、鞏固內部。
民國時期,巢湖土匪人數最多時約有兩三千之眾,基本上人手一槍,活動猖獗。各股湖匪在劃片活動之初,尚能各守界線,互遵信約。伴隨吸納人數漸多,各股專靠在限區內打劫分攤財物,難填欲壑。民國后期,湖匪間乘隙越界行事,故意留難,索取賄賂現象普遍存在。歷時既久,湖匪之間矛盾迭生,循環往復,最終釀成火并之局。時至抗戰末期,各股湖匪難以并存,加之各種政治力量的打擊和爭取,湖匪隊伍分化,大部分投靠國民黨軍隊和日偽軍。如夏可三股先為國民黨新桂系五二八團收編,后又轉投汪偽皖中清鄉司令吳道南,編為“第一大隊”,駐于中廟和姥山,擔任巢湖防務。夏作三股先由國民黨巢縣警察總隊司令楊惠農收編為大隊,收編后恐被楊繳械,再次入湖為匪,迨胡正剛調任偽巢縣縣長,夏復向胡投靠,任“大隊長”。胡調至當涂縣,夏亦帶隊隨往,抗戰勝利后,在當涂被國民黨收編。郭道發由日偽清鄉大隊長朱西堂收編,朱部后被桂系軍隊打垮,郭將所部交于偽清鄉司令第二師第一團團長陳俊之統轄,退歸家鄉長臨河。
便利的水運條件賦予巢湖沿岸各主要城鎮轉運貿易的功能,環巢湖地區在歷史上一直是安徽省重要的農產品輸出地之一,尤其所產稻米除供應本省外,尚有部分作為商品糧運至省外。水陸通衢的巢縣港是一個較大貨物集散的商港,清末,一些噸位較大的木帆船經常流向杭埠河、三河、桃溪鎮裝運糧食和山貨下江南運往蕪湖、南京、鎮江和蘇州等地,再從南通、揚州和滬、寧、杭等地運食鹽、棉布、綢緞、五金百雜貨返港,向四鄉八鎮疏散。19世紀末,長江下游江浙一帶和珠江三角洲一帶由于技術作物的發展而成為缺糧地區,增加了對安徽稻米的需求,刺激了巢湖周邊及長江沿岸地區稻米外運的規模。根據海關貿易報告統計,蕪湖海關1898-1912年米糧出口中僅無為縣稻米出口量就占蕪湖米市出口總額的三分之一,三河鎮、廬江縣每年俱在100萬石上下,和州、廬州都在45萬石左右,其他各處出糧總數以100萬石計。[7]在通達長江的轉運網絡中,三河鎮是“巢湖區之一米糧集散樞紐,為皖省次于蕪湖之一內地米市”,“與本市發生交易關系之小市場不下二十”。[8]運漕鎮位于運漕河之濱,“為內河及沿湖各縣米糧出江必經之處”,近代特別是厘金時代,運漕設有厘卡,舒城、六安、合肥、巢縣等地稻米,均由此出口,成為“附近各縣米市之中心”。[9]無為襄安鎮周圍地區桐城、廬江、舒城、肥西、巢縣,都是重要的糧食產區,揚州、鎮江、無錫、常州、通州等地客商紛紛前來購得糧食后,經鳳凰頸翻壩入江可直達蕪湖、江蘇等處,米市貿易相當興盛,“日吞吐量號稱萬擔”。[10]
民國時期,政局動蕩,環巢湖地區自不例外,尤其民國后期,環巢湖地區匪情猖獗,航運被嚴重破壞。[11]合肥港的木帆船船民,散居在南淝河下游兩岸和巢湖西北邊緣的中廟鎮至塘西村的沿湖各村莊,是農、漁、運的結合體。1937年,木帆船發展到405條,1.1萬多噸位,是航運的昌盛時期。到1945年只有131條,3 751噸位,船舶腐爛損失嚴重。[12]船民舉步維艱。
抗戰結束后,新四軍奉命北撤,環巢湖地區又陷入國民黨的黑暗統治中。百里長的裕溪河上,沿途設有數十道關卡,“黑頭鬼子”(警察)們執槍河岸,以盤查為名,橫征暴斂,敲詐錢財。他們巧立名目,征收各項苛捐雜稅,如保甲稅、壯丁稅、進出口費、燈油費等。此外,木帆船承運業務大都被船行壟斷。巢縣有順風、福興、義和及陸玉燕4家船行把持貨源,壟斷港運,船行老板從運費中提取10~20%作為“行錢”;運漕鎮有5家船行,他們收取船民全部運費的10~15%作為行傭;廬江船行則從運費總額中抽10%作為“行錢”。[12]1948年,國民黨南逃,合肥在港的大小船只全部被封,合肥水運中斷致使濱湖民眾的生存雪上加霜,因不堪重負被迫淪為湖匪者增多,同時殘匪余黨死灰復燃,巢湖匪患再度蔓延滋長。
縱觀民國時期巢湖匪患問題,與環巢湖地區社會生態的嚴重失衡密不可分,而匪患叢生又進一步加劇社會危機。盡管“匪患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共同特征只有一個,即現實的嚴酷使人們找不到其他的生路”,[13]肅清湖匪,推進環巢湖社會近代化進程有賴于良好社會生態環境的創建,正因如此,建國后巢湖匪患問題得到根本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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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英〕貝思飛.徐有成.民國時期的土匪[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責任編輯:張 慶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to Chaohu Lake Banditries at the Republican Period
WANG Hong-li,ZHANG Fei-xiong
(Chaohu University,Chaohu 238000,China)
At the Republican period,there were cases of banditries. They blocked the waterway transportation and made people living around suffer from hard living conditions. At first,the banditries divided their domains and followed a general guidance. At the late period of Anti-Japanese War,the banditries fought against each other and gradually were broken into pieces by various forces. It is argued that the Chaohu lake banditry cases were related to the imbalance of social ecology in this region.
the Republican period;around Chaohu Lake;the cases of banditries;waterway transportation
2016-05-16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項目,項目編號:SK2014A322;環巢湖文化與經濟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基地專項項目,項目編號:XWY-201416。
王紅麗(1978-),女,河南新蔡人,副教授,碩士,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區域社會與文化研究; 張飛熊(1971-),男,安徽廬江人,講師,博士,主要從事西方政治哲學研究。
1004—5856(2017)01—0096—03
K207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