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延 慧
(吉林建筑大學 公共外語教研部,長春 130118)
威廉姆·西力是美國緬因州貝茨學院著名的神經科學家,長期進行神經科學、腦科學和神經美學研究,在審美的認知神經科學研究領域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他的研究涉及藝術哲學、認知科學和具象認知的交叉部分。同時,他還是一名藝術家,其藝術作品曾在畫廊中展出。因此,作為一名哲學博士、認知神經科學家和藝術創作者,西力以其獨到的眼光詮釋了以藝術,尤其是視覺藝術為基礎的神經美學研究,對整個西方神經美學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西力在提出自己的神經美學觀點之前,曾經細致地研究了美學,尤其是神經美學發展的歷程,并且在總結學者們的觀點過程中,尋求神經美學發展的軌跡。神經美學的發展,伴隨著美學科學化的進程。早在18世紀,康德和休謨就開始重視道德、審美和自然科學的關系。到了20世紀,隨著自然科學的飛速發展,人類對自身的了解不斷深入,對美學的研究更加重視知覺和審美的關系。于是,傳統的哲學美學觀受到了強有力的質疑,以維特根斯坦為代表的研究者相信,審美評判肯定要依賴心理學來解釋。但審美實踐表明,只有心理學并不足以解釋所有的審美行為,新的經驗美學流派走上了歷史舞臺。[1]31—32然而, 21世紀之后,經驗美學并沒有完全跟上人文學科科學化的趨勢,于是,神經美學就伴隨認知科學、神經科學和心理學的飛速發展應運而生。通過對多個有代表性的美學傳統流派的比較研究,神經美學學者之間的交流和相互借鑒,西力試圖更加明確地闡述神經美學的理論,并且切實進行科學實驗以得出審美機制的具體結論。
西力充分了解了澤基、鮑姆加滕、查特吉、萊文斯通等神經科學家和神經美學家的研究成果和觀點,并在此基礎上,通過審美實踐、實驗和臨床經驗,開始探索神經科學在審美中所起到的作用。他在《視覺藝術實踐雜志》發表的文章《自然化的審美:藝術和視覺人的認知神經科學》中,對神經美學的起步和發展做出了總結和評論。[2]關于知覺的認知神經科學理解的最新進展鼓舞了認知科學家和有科學思維的哲學家把注意力轉移到藝術和哲學美學的問題上。西力探究了認知科學的研究方法,并且考察了基于鮑姆加滕美學中一個隱含假設——用18世紀的美學名詞來描述一個感官認知或者知覺研究的新學科。雖然這個新研究可以解釋觀賞者如何在知覺上找回藝術品的內容,但這并不能解釋藝術品的內容為什么會引起審美興趣。因此,認知科學和美學面臨的挑戰,是要將藝術家和觀賞者的知覺實踐與更狹義建構的審美或者藝術實踐聯系起來。一般說來,神經美學是由多個學科交叉而成,涉及從哲學、計算機科學、心理學、認知神經科學、藝術史和人類學到藝術和審美經驗的理論和方法應用。認知科學,從廣義上講,是任何研究來理解一個機體在行為產生中如何習得、表現、操作和運用信息的一個交叉學科。根據這一解釋,藝術和經驗美學的神經科學研究就直接屬于認知科學。[2]
經過多年的研究,西力在2015年又對神經美學進行了新的綜述。在《藝術、意義和審美:藝術認知神經科學的主張》[3]中他指出,藝術作品是有意設計來引起消費者一系列感情的、知覺和語義反應,構成藝術上突出表現的、形式組合的、美感的和認知的內容。這些基本可以被用來在關于藝術本質的相互矛盾的哲學理論和我們從事的藝術創作之間做出評斷,并且用來回答藝術特點和藝術欣賞的棘手問題。研究者定義了審美特點相關的藝術特征,將一個公認的形式策略的審美特征當作某一特定背景下的假設,然后將相關的審美效果解釋成我們知覺參與作品的產物。因此,藝術作品審美特點的藝術特征并不是一個知覺假設,而是取決于我們將藝術分配到哪個類別,我們如何將藝術與其他非藝術人工制品區別開來,以及如何區分藝術和其他藝術衍生品。從診斷認知框架的角度,參與到藝術作品中的知覺受到注意力引擎的驅動,而其本身受到定義各種藝術類別的常規范圍知識的支配。這是決定在一個作品中感知什么和如何感知它有效的限定。如果這個作品不匹配適合藝術的某個類別的傳統范圍,無法滿足知覺期待,注意策略就會失敗而且無法實現,對作品的體驗隨后會衰減,不能達到驅動這種體驗的認知目標,并且會被認為無效。[3]西力對于藝術作品消費者接受的神經美學分析,不僅結合了以往神經美學理論的研究成果,而且將研究中心也轉移到注意力引擎和藝術分類知覺上。西力強調在藝術知覺過程中,首先要意識到知覺的分類,這與后來認知神經美學發展出來的“認知模塊學說”在某種程度上有不謀而合之處。也就是說,認識到這些共享的分類慣例在作品內容中發揮的有效作用是理解它們的關鍵。將藝術作品看作注意力引擎,并且承認注意和知覺中分類處理的建設性作用,顯然為藝術實證研究解決了藝術特點的問題。自此,對于審美模式的研究從單一的個案研究,進一步拓展到類別、模塊的視角。這也證明西力對于藝術的神經美學研究已經達到了深刻的境界,并且還留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為以后的研究提出指導。
西力對于神經美學的闡述,尤其是神經美學和傳統美學、經驗美學等流派的比較研究,使神經美學以更加清晰的姿態走上歷史舞臺。神經美學不僅擺脫了傳統哲學美學、經驗美學形而上學的俗套,以神經科學、心理學、認知理論等科學為基礎;而且還突破了美學研究的瓶頸——美學不再停留于哲學思辨,而開始轉向知覺模式和審美機制的探索。這種探索以藝術,尤其是視覺藝術分析為出發點,提出了有實踐意義的成果。西力專門針對藝術審美討論了藝術家知覺優勢原因,總結并且具像成一系列模型,逐漸成為神經美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西力的神經美學突出貢獻之一就是對藝術家的知覺優勢的研究。這個系列的研究開始于2007年和考茲貝爾特共同撰寫的《整合藝術家在繪畫和知覺中優勢的藝術史,心理以及神經科學上的解釋》。[4]藝術史學家、藝術家和神經科學家早就斷言,藝術家和非藝術家認知的世界有所不同。雖然對自然的實用主義與技能繪畫的相關研究有限,但可用的證據仍然支撐了這個觀點——藝術家在視覺分析和形式認知上要勝過非藝術家,他們的知覺優勢與繪畫技巧有關,并且很大程度上可以用繪畫技巧來解釋。西力提出一個綜合的模型來解釋心理學和認知科學關于分類知識、注意和運動神經計劃如何影響視覺知覺。藝術家專業的、關于物體外形結構的陳述性知識和通過程序化運動系統啟動實現預期的效果,強化了視覺領域中期待特征的編碼,而且解釋了藝術家在繪畫和視覺分析上的優勢。
熟練的視覺藝術家能夠創作令人信服的表現派畫作;相反,現實的表現對于非藝術家卻出奇的困難。如何理解這種巨大的反差呢?一種久已存在的解釋是,藝術家與非藝術家認知的世界不一樣。這種觀點深受藝術家、藝術教師、藝術評論家和藝術史學家、心理學家以及神經科學家認同。然而,這個問題遠遠沒有解決,這種主張還引出了一系列額外的問題:如果這種主張正確,那么藝術家知覺差異的本質是什么?涉及什么樣的機制?這些差異跟繪畫技巧有什么關系?
西力將這些觀點整合成一種統一的解釋,并且提供了一種藝術家繪畫和知覺能力基礎的暫時解釋。雖然熟練繪畫的心理基礎仍然是研究中一個相對忽略的領域,但現有的證據仍然支撐了這個主張,藝術家確實用不同的方式在感知這個世界,而且從某些方面來說要勝過非藝術家。這里說的勝過,是客觀上可衡量的優越表現,與任務中有意義的計算目標相關。西力還回顧了幾個學科中對藝術家知覺能力的理論視角,并且找到支撐其理論的實用證據,然后提出了一種整合的、跨學科的模型來解釋這些結果。[4]
其實,藝術家的知覺能力早已受到重視,藝術史學家以及評論家羅斯金、福萊、岡布里奇等都曾經提出過藝術家知覺優勢的各個方面的觀點。然而,以前藝術史學的解釋描述是富于暗示性的,他們沒提供對這個主張的什么直接支持。這些理解對視覺藝術創作基礎的問題很重要,而對成年藝術家知覺的、繪畫的和認知的心理學研究卻驚人的匱乏。雖然實證研究有限,但是知覺心理學家和神經科學家已經推測出藝術創作和知覺過程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系。最近,一些研究者已經提出藝術家的技巧更有效,因為他們利用了視覺皮層中的離散過程。這樣的例子是間接的,因為他們只依賴于藝術作品本身的證據。然而,一些實證研究確實解釋了藝術家和非藝術家在這些方面的差異。這個發現暗示了,藝術家在知覺某些方面的優越性有助于他們畫得更加精確。一些研究顯示出非藝術家的知覺基礎和有限的繪畫能力,而且暗示藝術家可以克服這些限制。這證明了視覺分析優勢賦予藝術家形式認知優勢,并且與以前其他發現和藝術史上的解釋一致。
此外,神經科學家奧申眼球移動研究進一步詳盡地說明了精確繪畫中知覺和運動系統技巧的假設作用。因為眼球移動數據記錄了在繪畫時視覺信息中動態的、細節的信息,充滿了繪畫的幾個策略性方面。這些結果表明神經科學家奧申已經針對精確描繪的要求,開發出一種特殊的知覺策略性方法,證明藝術家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世界,從某種程度說,比非藝術家要感受得更好。[4]西力將這個研究總結歸納,成為其藝術家知覺優勢觀點中有力的證據之一。
西力對于藝術家的知覺優勢研究,在藝術創作和藝術教育領域有很大的現實意義。了解藝術家知覺優勢,就可以根據其原理來制定提高知覺水平的具體策略。同時,也將神經美學研究從單純的理論建構帶入到實踐應用領域。西力給予藝術史學家、哲學家等多年來提出的藝術家知覺優勢理論科學化的合理詮釋,并且根據這些研究成果,提出模型來使其更加具象化。關于這個模型,本文將在下一部分詳細說明。根據西力的藝術家知覺優勢理論,神經美學可以進一步探索審美機制,從而推動藝術創作和藝術欣賞,并將理論應用到大眾傳媒以及審美教育等領域,發揮其社會價值。
西力和他的團隊不但在神經美學闡述上提出了系統的理論觀點,而且還形象地制作出一系列知覺和審美模型,以視覺藝術欣賞為例來說明主體的審美機制。
(一) 藝術家知覺優勢的視覺運動系統模型
其一,2007年,西力和考茲貝爾特在《整合藝術家在繪畫和知覺中優勢的藝術史、心理以及神經科學上的解釋》[4]中提出了藝術家知覺優勢的視覺運動系統模型。西力首先假定藝術家在繪畫和知覺中有優勢——藝術家專業的、物體外形結構的陳述性知識;運動系統啟動通過程序化實現,強化了視覺領域中期待特征的編碼,而且解釋了藝術家在繪畫和視覺分析上的優勢。這兩個因素有助于選擇性注意的轉化,加強了視覺領域期待特征的編碼,抑制了錯誤選擇的知覺,這提供了藝術家觀察知覺優勢的可行機制。圖表1詳細說明這個模型的構件方法,并且描述它們如何解釋藝術家繪畫和知覺的優勢,指出了響應加工的大腦區域。說明性圖表和運動系統計劃在轉換選擇性注意時起到了互補的作用,加強了視覺領域中期待特征的編碼,并且抑制錯誤選擇的知覺。感覺輸入首先在視網膜上視覺緩沖中編碼。早期的視覺加工可以被建構為特征提取子系統,其中診斷影像學特征(色彩、方向、輪廓和中間復雜性樣式)是從視覺緩沖中編碼的感覺輸入中取得的。對象識別涉及匹配診斷影像學特征(有方向的輪廓、幾何樣式和復雜形狀)被用來分類知識。如果有相互矛盾的匹配,就用最近的匹配例示在空間工作記憶中刺激物的預期身份。從長期記憶得來的信息與空間圖式共同作用,來啟動視覺系統,并將注意力引導到某些地點的期待影像學特征上。當任務涉及與環境的相互作用(接觸、領會或者繪制)時,從陳述性圖式的過程演變來的運動系統計劃就起到行動圖表的作用,以便啟動視覺體系,并將注意力引導到診斷這個行為特征的注意力上(見圖1)*表中出現的有關大腦視覺皮層的術語:紋狀皮層區域(V1),外側膝狀體核(LGN),背內側區和中顳區(MT),紋外皮層區域(V4),TEO、TE是顳皮層的區域,輔助運動區(SMA),運動前區(PM)。。

圖1
據此,西力將藝術家的知覺優勢研究擴展到藝術家的注意力研究上,藝術家在注意力上與非藝術家的差異,促進了藝術家知覺優勢的形成。神經心理學的證據表明,運動規劃在行為準備中有助于選擇性注意力的轉移,與目標認知中陳述性知識對選擇性注意轉換起的作用是同樣的。運動規劃和說明圖式在解釋藝術家知覺優勢中起到了補充作用。陳述式圖表轉變為一個運動表現與幾個傳統的技巧習得理論相兼容。來自于如何繪畫的預期可以推翻倒置的知覺過程,而且影響人們認知刺激物的方式??傊瑏碜杂谒囆g家圖表的程序化的運動規劃可以轉變選擇性注意,強化診斷形式認知線索的知覺,有助于藝術家觀察的知覺優勢。[4]
2008年,西力在《藝術、藝術家和知覺:運動前區對于知覺分析作用的模型》[5]一文中將這個藝術家知覺優勢的視覺運動系統模型改進為為運動前區對藝術家知覺優勢的貢獻模型(圖2)。空間圖式和運動計劃在轉換選擇性注意中起到補充作用。這些機制也加強了視覺領域中期待評判特征的編碼,并且抑制了局部干擾項的知覺。感官輸入首先在視覺緩沖器里面編碼。早期的視覺加工從視覺緩沖器中編碼的感官輸入挑選診斷的圖像特征,對象身份參與將評判圖像特征和類別知識匹配起來,最接近的匹配被用來產生一個空間工作記憶中關于預期刺激物身份的知覺假說??臻g計劃和長期記憶中儲存的信息被用來啟動視覺系統,并引導注意期待的評判特征。運動計劃充當補充的圖式,啟動視覺系統,并且將注意引導到評判預期行動的特征上。評判特征被定義為幾組圖像線索,足夠決定刺激物的身份。出于這個原因,對象識別被詮釋為檢驗過程的研究假設,只有極少幾組圖畫特征被用來構成關于一個對象物體最有可能的身份的知覺研究假設。相應地,這些假設指引注意,使視覺系統充滿確認實評判特征在視覺領域中特定位置的期待。[5]

圖2
其二,西力提出了一個判斷目標認知和最近認知神經科學研究中選擇性視覺注意的框架。藝術家頭腦中形成了新穎的空間圖式,讓他們能夠認知和復制足夠在一種藝術媒體中充分進行藝術創作的刺激物特征,這些圖表被編碼并且逐漸發展成的一種藝術媒體中熟練技術的運動規劃。西力假定,藝術家的知覺優勢可以由選擇性注意力中的空間圖式和運動規劃作用來解釋。藝術家在繪畫任務中勝過非藝術家平均差異0.7個標準差,這是一個很大的效應量。繪畫經驗也是區分藝術家和非藝術家參與者的重要變量。藝術家和非藝術家區別的四個潛在根源:對要畫作的錯誤認知、運動協調性差、在決定畫作所包含內容時失誤以及對新出現畫作的錯誤認知。他們發現后三個可能性沒有什么證據,總結出非藝術家畫不出看到的東西是因為他們會誤解要畫的東西。因此,他們認為藝術家的繪畫技巧是基于一系列不確定的認知技巧。
其三,西力列舉了神經科學家米歇爾等人的發現——當圖形被放在圖表中時,發現參與者對例證中兩個圖形的相對大小的誤解要比簡單的平行四邊形時更加明顯。西力等假設當藝術家培養藝術技巧時,他們也發展出一種新穎的知識,定義他們媒體中的藝術品為一個獨特類別的物體。這種知識以兩種方式編制:作為空間圖形,能夠代表足夠精確描述幾組刺激物特征;或者作為動力計劃,在一種媒介中表現這些刺激物特征。最近的神經科學研究表明,空間圖形和動力計劃作為互補的注意策略的基礎,強化了判斷目標識別的刺激特征的知覺編碼,而且抑制了那些潛在的干擾物的知覺。因此,我們認為藝術家培養新穎的注意策略,來自實踐知識的獨特形式,這很大程度上使他們的知覺偏向于足夠充分描繪刺激物特征。[5]
西力力圖找出藝術中關于知覺技術熟練程度效果的實證性例子。然而,知覺的實際偏見不僅限于描述性背景。因此,繪畫技巧在審美背景廣闊范圍中起到了一定作用。然而,繪畫技巧只是影響視覺分析技巧的一個方面。西力假設藝術家的知覺優勢是由一組不同知覺策略推動的,而這些策略來自廣闊范圍媒體中藝術創作必須的技能。西力強調,這既不是一種藝術理論,也不是一種審美反應的理論,更不是一種關于觀眾如何感知藝術作品的理論,而是理解潛在于理解藝術創作中心理過程的模型。
西力對于藝術家知覺優勢的判斷認知模型來源于他的主張,也解釋了他的主張。因為藝術家學會了繪畫必須的技巧,所以他們學會了把視覺刺激物歸類為要畫出的景色和物體。西力和他的團隊開發出兩種策略,使知覺傾向于足夠藝術創作的刺激物——也就是說,藝術家培養專門的空間圖式,還有相關的運動系統計劃,引導注意力和加強刺激物特征的知覺,依這些特征來判斷在普通背景下物體和場景的身份。這兩類專門的專業知識為基礎的知覺策略解釋了藝術家在視覺分析和形式認知方面的優勢。進一步說,來自于注意力的認知神經科學證據證明了選擇性注意力的部署既加強了評判特征的知覺,也抑制了分散知覺的因素。因此,視覺分析中藝術家和非藝術家的比較,體現了純正知覺的差異。雖然藝術家認知了一個跟非藝術家不同的世界,但這并不是天生能力的產物。這是習得的知覺策略選擇性調節問題,最初來源于也最終致力于藝術家的創作過程。
(二)評價性知覺的模型
2013年之后,西力和他的團隊將研究重心很大程度上轉移到審美知覺和注意力的研究上,并且發表了一系列的成果。2014年,西力參加了美國紐約舉行的國際經驗美學大會,會上發表了他的《藝術作品是注意力的引擎:藝術中規范的慣例和評估的知覺》[6],其中提出了一個評價性知覺的模型。藝術哲學中有一個標準的懷疑主義關注,心理學和神經科學的因果性解釋同樣應用于做得好的藝術和做的不好的藝術,并且不會有助于藝術欣賞的規范性層面的理解。
西力為知覺描繪出一個跨感官模式,示范了負責編碼一個刺激物的生物學和工具價值的情感過程,如何在知覺過程中做出重要的建設性貢獻。這個模型給普通知覺背景中情感加工分配了一個關鍵的計算角色。知覺體系的感覺輸入充滿了信息。反之,知覺系統就成為有限的能力加工系統。因此,選擇性是知覺的重要問題。一個解決方法就是注意最小的診斷性特征組合,或者感官特征的任務突出組合,然后在直覺上識別物體或者代理人的目標、意圖和情感狀態的結構、功能、身份和啟示。知覺特征能夠迅速和靈活地將診斷特征引導到注意力上,以便在新穎的、動態的、日常行為背景下啟動知覺認知。因此,知覺體系需要一種機制,將顯著性分配給不依賴知覺特性的診斷特征。選擇性注意的偏向競爭模型表明頂額皮層和離皮層的注意網絡被用來解決日常知覺背景下的問題。這些注意環路通過啟動感覺系統的大量神經元的發射率,內源性地使知覺偏向到某個局部的診斷特征期待,增強了任務突出特征、目標及其部分的編碼,并且抑制了干擾項和任務無關信息的知覺。[6]373
偏向競爭和情感處理的大體想法是:從注意、情感知覺、空間工作記憶、運動規劃和準備以及目標識別相關的前額葉和頂葉區域,到感覺皮層和丘腦中視覺、聽覺和體感處理早期階段,形成一個神經投射,促進了感覺信息整合成局部區域任務突出方面的連貫表現,并且解釋了知覺的影響分類處理和線索診斷性。評價性知覺的一個簡單模型來自眶額葉皮層對于這個知覺模型的作用。物體、時間和行為的結構、功能以及身份由對世界外部的感官—知覺體驗而來。然而,物體和時間的景象、聲音、味道、氣味和觸覺總是與呼吸、心率、肌肉緊張度、內臟運動和前庭神經反應中背景調節的變化相關。我們將這些自主和內臟運動的反應體驗為幾個等級的覺醒、快感和不適,它們將一個刺激物知覺的價值編碼,并且決定某個背景中它的特征的診斷性。因此,當知覺系統請求用記憶中編碼的知識來詮釋、修訂和調節感官信號時,刺激物在一個背景中的情感評價意義信息會贊美物體和對象類型的結構、功能以及啟示的陳述性知識所起到的作用。[6]374
所有這些觀賞者可能參與作品的方面可以歸為知覺的跨模型診斷識別框架。重要的是,這個模型表明,作品和判斷其優劣的傳統標準之間的對比會在神經生理學上解釋的知覺體驗中起到有效的作用。運用心理學和神經科學來解釋藝術欣賞的規范維度,這個模型有能力解釋對于作品體驗的差異。西力的評價性知覺模型,從具體實驗、數據到抽象總結和研究假設,試圖找出審美體驗的具體神經反應和神經科學原理依據。評價性知覺觀念與神經美學中知覺評估系統的理念不謀而合,也間接證明了審美主體是通過大腦中多種運行機制,對審美目標進行知覺和評估,如果對于目標物體產生了非功利性的肯定情感,就是產生美感的過程。這樣,知覺的診斷識別也成為審美認知的過程。[6]376
(三)藝術的認知神經科學模型
2015年,西力又在《藝術、意義和審美:藝術認知神經科學的案例》[3]中提出了藝術的認知神經科學模型。這個模型重新找到藝術、哲學和神經科學之間的關系。因此,藝術作品形式組成結構自然會帶有支配藝術實踐傳統的信息。這需要藝術作品注意引擎,或者認知刺激物。藝術品設計中有意將注意力引導到攜帶內容的信息形式組成結構的那些方面上,包括一部作品所屬的類別信息。[3]作為結果的形式組合手法充當了交際策略,因為它們針對認知系統在普通環境中運用的感知策略的范圍,以便順利地迅速應對充滿感官信息的動態環境。神經美學大量的研究一直致力于發現、追蹤和評價藝術家的形式創作策略映射到感知系統的運作。然而,感性系統與藝術家的形式組成策略的神經生理學操作之間的相關性并不足以解釋藝術品的顯著性的形式、表現或語義特征。因此,藝術品的形式組成結構自然地載有關于藝術實踐的規則的信息,藝術哲學中認知模型的信息決定了特定作品的表達、形式審美和語義特征的藝術突出性。
這個模型主要是西力在多年神經美學理論研究之后,對藝術作品,特別是視覺藝術作品的審美認知模型探索總結出的最新結論。將美學的哲學、心理學以及神經科學研究層面重新梳理和整合,并且將美學中最受關注的藝術、意義和審美等關鍵問題一起加以詮釋,使審美研究在認知神經科學角度更加清晰合理。
總之,這幾個模型理論的提出,使西力的神經美學研究從理論化的綜述、評論、假說,達到了更加具體、也更加緊密聯系科學的效果。西力不但將抽象的美學原理具象成模型圖示和表述,更加詳細地總結神經美學研究成果,而且親自進行科學化的調研和實驗,進行全面、具體的剖析。
西力在神經美學道路上前行過程中,不但勇于探索新的觀點,還在總結自己成果的過程中,不斷總結和歸納神經美學研究中尚有待解決的問題,展望神經美學未來的研究主題和發展方向。
在《整合藝術家在繪畫和知覺中的優勢的藝術史,心理以及神經科學上的解釋》[4]一文中,他就提出了關于藝術家知覺優勢研究的反思和展望。藝術家的知覺優勢雖然被大家廣為接受,但是這種優勢在實際創作中,陳述性知識和運動系統實踐結合的作用,要多于兩者分別的作用。西力的模型提出藝術家的知覺優勢是他們繪畫優勢的一個子集,因此知覺優勢有可能是繪畫能力進步的結果。藝術家需要習得的是訓練如何在一個清晰的說明形式中編碼。陳述性知識應該引導隱含的學習過程,或者其他自發機制,以便在訓練進行中習得這些關鍵。[4]這些具體的學習和訓練機制和策略,正是藝術家知覺優勢研究未來的發展方向,也是神經美學理論應用到實踐層面時需要解決的問題。
另一方面,西力的神經美學研究,主要針對視覺藝術,特別是繪畫,還有待于擴展到其他藝術形式的研究中,例如音樂、文學等。西力的神經美學模型,雖然在神經科學角度已經開始深入到具體的腦神經系統和心理運行機制層面,但對于具體實踐操作的指導還過于抽象。神經美學學者,在提出審美知覺模式和審美認知機制的基礎上,應該更加堅定地沿著科學化美學的道路前進,進一步尋求神經美學理論和模型對于審美和藝術創作的指導意義。西力同其他神經美學學者,已經成功地讓神經美學作為一個研究領域,在學術界占領一席之地,并開辟出美學研究的全新局面。然而,神經美學作為一個新興學科,還有很多具體問題需要進一步解決,尤其在具體實踐環節和應用策略方面還需要繼續推進和創新。
[1] Carroll No, Moore Margaret, Seeley William. The Philosophy of Art and Aesthetics, Psychology, and Neuroscience: Studies in Literature, Music, and Visual arts. In S Shimamura, Arthur P.; Palmer, Stephen E. (Eds). Aesthetic Science: Connecting Minds, Brains, and Experience.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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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ozbelt Aaron, Seeley William. Art, Artists, and Perception: A Model for Premotor Contributions to Perceptual Analysis and Form Recognition. Philosophical Psychology. 2008,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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