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廉能搭檔”批量涌現

李天銳

“組織安排我們成為搭檔后，有了共同的奮斗目標，榮辱與共，是一種緣分；相互支持鼓勵，理解配合，是一種情分；脾性相投，交到諍友，將來受用一生，是一種福分。”

十 八大后被查處的多對“貪腐搭檔”，留下了深刻教訓。他們職務不同，有的分任黨政一把手，有的是正副職關系；相處的方式不同，有的劍拔弩張，你死我活；有的互不干涉，共同違紀；有的副手極力逢迎，直到被查才反咬昔日搭檔。然而，接受組織審查，最終身敗名裂，都成為他們共同的歸宿。

貪腐搭檔作為一種現象，衍生出了不少問題：如何形成良好的搭檔關系，如何加強互相監督，怎樣從制度上對搭檔們既合作謀發展，又互相“咬耳扯袖”作出規范，就成為緊迫而現實的挑戰。

如何與搭檔相處：

既寬厚待人，又敢于監督

通過前文案例不難發現，不管貪腐搭檔之間配合是否默契，斗爭是否激烈，他們最終被查，根源還是自身出了問題。被人舉報或檢舉，至多稱得上導火索。

“腐敗在我們國家，自古就是過街老鼠，人人討之。你看，搭檔之間互相攻擊、舉報時，都知道什么分量最重，使用的還是對方貪腐的證據。”有反腐研究者告訴廉政瞭望記者，“這說明，做官首要的就是廉，自身要行得正、坐得端，這樣相當于買了一份人身保險，才能避免后續問題。”

自身正只是前提。要與搭檔一起推動工作，發揮智慧合力，黨政官員們還得在很多方面下功夫。

搭檔之中，最典型的就是黨政一把手的關系。對于黨委一把手而言，要充分發揮“班長”作用，既寬容民主，讓搭檔大膽工作；又堅持原則，敢于監督。

據媒體報道，廣東中山市委原書記謝明仁，就“從不會搶市長的活干”。1992年9月，國務院一名副總理到中山視察，在向領導介紹情況時，下屬都以為是謝書記作匯報，以表現自己的工作思路。但出乎意料的是，謝堅持全程由湯炳權市長作匯報，自己則做主持，并專心記錄副總理的插話。

除了寬厚待人，作為黨委一把手，還要對班子成員履行管理監督職責，記者采訪過的一名縣委書記曾回憶：“比如縣里的公益建設項目，干什么由集體定。至于造價多少，由誰來干，都由政府按程序招標比選。但我不是‘甩手掌柜，平時要留意市場行情，發現造價過高，及時找縣長溝通；施工過程中，經常和縣長到現場看看，有看法多溝通。同時，縣長辦什么事情，也必須告訴我。這樣，既做到了管理監督，又不會越俎代庖。”

同樣，當搭檔出了問題，能否不包庇、不護短，也是考驗一把手的時機。

“如果說（廣東省化州市紀委原書記陳重光涉嫌違紀的問題線索）跟他（時任廣東省紀委副書記、監察廳長鐘世堅）有關聯了，（鐘世堅）牽涉到里邊，那我們就更要查！”2017年新年伊始熱播的紀錄片《打鐵還需自身硬》中，廣東省紀委書記黃先耀的表態，并對其班子中二把手鐘世堅嚴查到底的做法，讓人印象深刻。

對搭檔中的副手而言，在維護一把手威信，做好自身工作的同時，亦要對他人，特別是一把手存在的問題及時指出，直言不諱。

“我們在一些會議上，經常聽到镕基同志嚴厲地批評某某同志，要撤某某同志的職，這樣有副作用，好像他的權力大得無邊……”1990年8月，上海市委常委民主生活會上，時任市委書記朱镕基讀了下屬對其工作方式的意見，感謝其直言，并第三次在民主生活會上做了自我批評。

對于一把手的明顯違紀行為，班子成員更要進行抵制和監督。

2014年10月，時任成都市市長葛紅林調任中鋁董事長的干部大會上，中組部評價其“要求自己嚴格，敢于抵制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此前，與其搭班子長達8年的李春城落馬，成都多名市領導被查。有分析認為，這個評價及調任的安排，都體現了對葛紅林的充分肯定。

需要指出的是，對不正之風的抵制，與對對方正常工作“拆臺”、甚至搞小動作有本質區別。2003年11月，習近平在《之江新語》中寫道：“書記和市（縣）長絕不能意氣相爭，更不能以為把對方說壞了自己就好了，在對方的缺點中體現自己的優點。各級黨政一把手，都要補臺而不拆臺，你落下的我主動撿起來，你不足的我主動補上去。”

創造更好條件，

使“廉能搭檔”1+1>2

一直以來，我們黨高度重視發揮黨政（軍政）一把手、黨委班子作用。組織在搭檔選配上也很花功夫。干部忠誠謙和、彼此性格互補，是確保選配科學的做法之一。

戰爭年代，劉伯承、鄧小平搭檔13年，配合默契。晉冀魯豫軍區干部回憶，他們一個對工作極端負責，年高德劭，給人慈父般溫暖；一個果斷干脆，敢于批評，給人印象是嚴師。同時，他們對對方很尊重，“凡是劉說過的話，再去請示鄧，鄧必定說：‘照劉師長講的辦。而劉也常說，政委說了就是決定，立即執行。”

組織上當年給性格孤僻、專注作戰的林彪選政委時，相中了寬厚的羅榮桓。林羅累計搭檔10年，羅在軍事指揮上尊重林彪的意見，把作戰以外的工作全部承擔起來。對林彪的一些錯誤做法，他也敢于批評。如遼沈戰役結束后，盡管林彪不快，他仍堅持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寫明，四野在攻打錦州前曾有過短暫猶豫。

在當代，這一選人原則也被繼承下來。如曾任中組部部長的賀國強曾總結自己選配“黨政搭檔”的法則，即避免兩個強勢的人做搭檔——將資歷深一點的和淺一點的人搭配，性格強勢一點的和溫和一點的搭配，思維方式宏觀一點的和微觀一點的搭配。

黨委班子成員作用如何發揮？黨政一把手如何配合？十八大以來，中央多個文件涉及到此。如2014年，中央印發《2014—2018年全國黨政領導班子建設規劃綱要》，提出選拔黨政正職的條件，強調優化領導班子結構。2016年2月，習近平要求黨委一把手重溫毛澤東《黨委會的工作方法》，其中“要把問題擺在桌面上來”、“注意團結和自己意見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等頗具針對性。

與此同時，十八大后出臺的各項規定和措施，已形成了一定的體系，在制度機制層面為搭檔之間形成和諧、干凈的工作關系撐腰，促使其進化為“廉能搭檔”。

“現在的制度確實比以前完備，我們做起工作也更順了。”西部一名縣委書記告訴記者，“我和縣長有不同看法，隨時溝通交流；班子成員之間有意見建議，常委會、各小組會及私下隨時溝通；每年一次民主生活會，大家更是有備而來，提的意見干貨多；現在四種形態隨時提，我也常在會上對個別常委‘咬耳扯袖。”

另外，像落實“兩個責任”、頒布《問責條例》、通報典型等，則用懲戒手段倒逼搭檔們互相監督。“說到底，這都是在規范黨內政治生活，就是要形成一種和諧互助，又敢于說真話的氛圍，讓大家把心思用在管黨治黨和促進發展上。”這名縣委書記說。

不過，毋庸諱言，貪腐搭檔對反腐敗的挑戰不容小覷。要將搭檔變成“廉能搭檔”并批量涌現，仍需各方為肅清腐敗惡劣影響，重塑政治生態、改善社會風氣做出艱苦努力，各級黨政一把手及官員亦需加強黨性修養，真正轉變權力觀、群眾觀。而這一步，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幾個月前，一名市委書記在搭檔多年的市長調走后曾深情地說，組織安排成為搭檔后，我們有了共同的奮斗目標，榮辱與共，是一種緣分；相互支持鼓勵，理解配合，是一種情分；脾性相投，交到諍友，將來受用一生，是一種福分。這也許是搭檔更深層的意蘊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