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賄父與子：聯手受賄 同臺受審

■ 殷曉章

貪賄父與子：聯手受賄 同臺受審

■ 殷曉章

廣東省化州市委原書記成濟榮和茂名市電白區原區委常委、宣傳部部長成東鋒是一對父子，他們兩人同時被調查，被稱為“茂名反貪一奇”。在任時父子共同貪賄，落馬后父子同庭受審，而這對父子的官位，也是成濟榮花百萬元向兩任茂名市委書記買來的。法院認定，成濟榮在擔任化州市委書記期間，個人或通過其子成東鋒收受28位下屬給予的財物527萬元人民幣、42萬元港幣。其中父子二人共同受賄141萬元人民幣，成濟榮個人受賄人民幣386萬元、港幣42萬元。2016年11月15日，成濟榮獲刑十年六個月，成東鋒獲刑四年。

當年在臺上的成濟榮風光無限

行賄買官

2015年3月13日，廣東省茂名市紀委官方網站發出通報：化州市委原書記成濟榮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組織調查。

1951年12月，成濟榮出生于廣東省信宜市，1970年9月參加工作。2002年12月至2008年7月任縣級市化州市委書記；2003年當選化州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成濟榮主政化州6年，百姓對他評價不高，稱其是形式主義者，體育館建不成，經濟發展更不用說。

2008年7月，成濟榮改任茂名市政協黨組副書記，成為一名副廳級干部。2012年2月因涉嫌嚴重違紀被降為正處級并退休。

成濟榮被查一個月后的4月24日，茂名市紀委監察局廉政網發布消息稱，電白區委常委、宣傳部部長成東鋒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讓人驚訝的是，成濟榮和成東鋒是父子關系，此事被稱為“茂名反貪一奇”。

成東鋒是成濟榮的兒子，他生于1978年，曾任共青團茂名市委副書記，2010年任茂名市茂港區委常委、宣傳部部長，2014年任茂名市電白區委常委、宣傳部部長。

2009年爆發的茂名貪腐窩案震驚全國，當地官員陸續落馬。這些案件以“收受禮金、買官賣官”為主要特征。到2011年，茂名腐敗窩案全面曝光，共涉及廣東省管干部24人、縣處級干部218人，波及黨政部門105個，茂名市轄六個縣（區）的主要領導幾無清白。

2011年2月，時任茂名市委書記羅蔭國被調查。2012年1月，茂名市委原書記，廣東省委常委、省統戰部部長周鎮宏被調查。而在茂名腐敗窩案中，兩任茂名市委書記都接受過成濟榮的賄賂。

司法文書顯示：2002年7月至2007年3月期間，成濟榮先后四次向時任茂名市委書記周鎮宏行賄港幣65萬元，當時折合人民幣68萬余元，而周鎮宏則將成濟榮從信宜市市長提拔為信宜市市委書記，并為其子成東鋒提拔為共青團茂名市委副書記提供幫助；成濟榮于2004年至2008年向羅蔭國行賄人民幣15萬元、港幣20萬元，請托提拔其職務。2009年2月，羅蔭國在茂名市人事調整過程中支持、幫助成濟榮擔任茂名市政協黨組副書記。

2013年7月23日，羅蔭國因受賄，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共計人民幣2565萬元、港幣2823萬元，被廣東省中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財產。2016年7月22日下午14時，羅蔭國因罹患胃癌死亡。

河南省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認定，向周鎮宏行賄的有33人，周鎮宏受賄錢款折合人民幣2464萬余元，另有3700多萬元財產不能說明來源。

2014年2月28日，信陽市中院對周鎮宏作出一審判決，認定周鎮宏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兩罪并罰，決定執行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2014年4月4日，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維持原判，駁回上訴。

羅蔭國與周鎮宏二人均被判處死緩，但成濟榮僅受到行政處分。據茂名市紀委公布的信息，2012年2月，在周鎮宏案發后，成濟榮“因嚴重違紀被降為正處級并退休”。

2014年初，中央巡視組進駐廣東后提出意見，認為當年對茂名腐敗窩案的處理，尚欠妥當。2014年6月公布的《中共廣東省委關于中央第八巡視組反饋意見整改情況的通報》稱，“茂名領導干部系列違紀違法案中涉嫌行賄買官人員159人組織處理已基本完成，降職8人，免職63人，調整崗位71人，提前退休1人，誡勉談話16人。”

2015年2月，茂名市紀委在查辦化州市財政局局長劉付軍違紀案件中，發現成濟榮涉嫌嚴重違法違紀。同年3月13日，茂名市紀委調查組通知成濟榮到案，并對其采取“雙規”措施。在成濟榮被“雙規”期間，成濟榮如實交代其個人或伙同兒子成東鋒的犯罪事實。

受賄賣官

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句話用在腐敗的成濟榮和成東鋒身上，再恰當不過。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成濟榮父子在大肆斂財、買官賣官上，一明一暗，配合默契。化州市一中校長、教育局局長、共青團化州市委書記等5人，都曾受到這對父子的共同“提攜”。

2003年7月，時任化州市一中副校長朱某為了當上化州市一中校長，先是通過余某、信宜市建筑公司項目經理劉某的引薦，認識了成東鋒。劉某證言顯示：他是做建筑工程的，他希望朱某當上校長后能關照自己承攬學校的建筑工程。

這天晚上，朱某提著裝有50萬元人民幣的禮品袋來到成東鋒家中。當時房間里只有朱某和成東鋒二人，朱某將裝有50萬元現金的禮品袋送給成東鋒，并說明意圖，請他想辦法幫自己當上化州市一中校長。成東鋒先是委婉拒絕了，他說，要問過父親后自己才敢收下。接著，成東鋒到另一房間給他父親打電話。過了一會兒，成東鋒對朱某說，他父親同意將錢留下。后來，朱某如愿以償地被提拔為化州市一中校長。事后，成東鋒兩次讓朱某寫下收據，但實際上成東鋒并未將50萬元退還給朱某。

這50萬元賄金，有40萬元是朱某向三個朋友借的，僅有10萬元是他自己的積蓄。陳亮證言顯示：朱某向他借10萬元作為爭取做化州市一中校長的活動費，并叫他參加一中的招聘教師考試，并承諾到時幫忙將他調到一中任教。2003年8月，朱某告訴陳亮他已經正式任一中校長。在朱某的幫助下，陳亮從化州市六中調到一中任教。2005年10月，朱某將10萬元還給陳亮。

靠送禮獲得升遷的朱某，還是個“熱心人”。

2003年11月，朱某將成東鋒介紹給化州市二中校長祝甲認識。祝甲把籌集到的50萬元送給了成東鋒，請他多關照，成東鋒答應了。隨后，成東鋒向父親推薦祝甲擔任化州市教育局局長，并稱已收受祝甲50萬元。后來，成東鋒將這50萬元轉交給成濟榮。成濟榮的想法是，若祝甲最終被提拔為教育局局長就收下這筆錢，否則就退回。

為了加重勝算的砝碼，幾天后，祝甲又籌集50萬元，這次他要親自送給成濟榮。在朱某的陪同下，祝甲帶了裝有50萬元的一個大袋子來到成濟榮家。祝甲赤裸裸地對成濟榮說，他想擔任化州市教育局局長，讓成濟榮給予關照。成濟榮沒有立馬答應，而是承諾讓他先做副局長，一年后再提任局長。走時，祝甲將那袋錢留下，但成濟榮卻將錢退給祝甲。后來，祝甲通過與成濟榮私交不錯的某公司經理梁某，將這50萬元送給成濟榮，梁某答應一定幫他將錢轉交成濟榮。過了兩天，梁某告訴祝甲，那袋東西他已交給成濟榮，那件事叫他放心好了。2004年上半年，祝甲果然被任命為化州市教育局副局長，2005年7月升任局長。

后來，成東鋒將50萬元退回給祝甲，并讓祝甲寫下收據，虛構他們之間有借貸關系。2007年8月，成濟榮在信宜老家喬遷新居時，祝甲將1萬元作為賀禮送給成東鋒。

2007年，共青團化州市委副書記祝某為了得到成濟榮的關照，謀求共青團化州市委書記職位，向父親借了17萬元送給成東鋒，后來又送給成東鋒3萬元，一共20萬元。祝某每次給成東鋒送錢，成東鋒都說已經和父親講過祝某的請求。最后，祝某被提拔為共青團化州市委書記。2011年初，成東鋒將這20萬元退給祝某。祝某于2015年5月將20萬元違紀款上繳茂名紀委。

2015年3月成濟榮被雙規后，成東鋒讓電白區委書記幫忙聯系茂名市紀委書記。在茂名市紀委，成東鋒交代了自己的違紀違法問題。據成東鋒供述：他一共和成濟榮收受他人145萬元人民幣的賄賂，其中有115萬元他轉交給了成濟榮，另外30萬元成濟榮讓他拿著當生活費。

成濟榮父子被紀檢部門調查后，主動交代了辦案機關未掌握的部分受賄犯罪事實，并分別向紀檢部門退繳違法違紀款1420萬元和4萬元人民幣。

東窗事發

除了和兒子一起受賄外，成濟榮個人也沒閑著。成濟榮、成東鋒受賄一審刑事判決書顯示，成濟榮陸續提拔眾多行賄人，讓他們分別擔任市審計局局長、市民政局局長、市文廣新局局長、市公路局局長等職務，此外還有的人被提拔為鎮長、鎮黨委書記、校長、醫院院長等。他個人受賄金額達386萬元人民幣、42萬元港幣。

2003年至2008年期間，成濟榮利用其擔任化州市委書記的職務便利，在化州市干部提拔和人事調整過程中，將李乙提拔為化州市衛生局局長，將陳丙、郭某分別提拔為化州市審計局局長、同慶鎮黨委書記。2004年，成濟榮先后兩次收受李乙給予的人民幣共40萬元，收受陳丙、郭某給予的人民幣20萬元。2011年初，成濟榮擔心東窗事發，將這20萬元退還給二人。

在此期間，葉某為當上化州市人民醫院院長，李丁為當上官橋鎮黨委書記，陳軍為當上化州市民政局局長，三人分別向成濟榮行賄人民幣20萬元、港幣20萬元、人民幣30萬元。

筆者從成濟榮、成東鋒受賄一審刑事判決書上看到，向成濟榮行賄的還有時任化州市外事僑務局局長、化州市物價局局長、化州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主任、化州市人民醫院院長、良光鎮黨委書記、化州市河西街道辦黨工委書記等人，有的行賄是為了保住官位，有的是為了升遷。行賄金額也不等，有的送了幾十萬元，有的僅幾萬元。

行賄人中同樣有“父子兵”，如賴某通過行賄，為自己和兒子分別謀得化州市人事局局長、化州市團委副書記職務。

2003年至2008年期間，在化州市干部提拔和人事調整過程中，成濟榮將賴某及其兒子分別提拔為化州市人事局局長、化州市團委副書記。2004年初，成濟榮通過梁某收受賴某給予的人民幣50萬元。

成濟榮東窗事發，緣于劉付軍的檢舉揭發。

在化州市，劉付軍是一個官場上的“多面手”。在一些領導眼中，他會來事，人也精明。

劉付軍1988年7月從茂名教育學院畢業后，被安排到原化州縣中垌中學任教，后在化州市廣播電視大學任教，歷任校團委書記、辦公室副主任、主任；1992年5月至2000年7月先后任化州經濟發展局副局長、南盛鎮鎮長、寶圩鎮委書記；2002年1月起任化州市楊梅鎮委書記兼人大主席；2003年5月起任化州市民政局黨組書記、局長；2006年12月起任化州市財政局黨組書記、局長。

劉付軍官運亨通，和成濟榮的提拔有關。當然，這背后也有不可告人的勾當，劉付軍四次向成濟榮行賄40萬元。

2003年農歷正月初一，劉付軍借春節拜年為名，向成濟榮行賄10萬元，想調回化州市區工作。當時，成濟榮拒收并讓成東鋒將錢送還給劉付軍。但由于劉付軍堅持要送給成東鋒，成東鋒又將錢帶回并交給成濟榮。最后，成濟榮把這10萬元送給成東鋒，讓他花銷。

2003年3月，正值茂名市“兩會”期間，劉付軍在茂名市迎賓館房間內向成濟榮行賄10萬元。在成濟榮的積極推動下，劉付軍在2003年4月調任化州市民政局局長。2006年春節前一天，劉付軍在化州市北京路北岸紅綠燈轉盤處向成濟榮行賄10萬元；2006年中秋前一天，劉付軍在成濟榮車上行賄10萬元。2006年12月，在成濟榮的運作下，劉付軍調任化州市財政局局長。

敢于拿成捆的鈔票行賄的劉付軍，不是個省油的燈。茂名市電白區人民法院審理查明，劉付軍在擔任化州市財政局局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在各單位財政經費或工程款的劃撥審批上收受一些單位“一把手”賄賂，為其單位謀取利益；利用對財政系統內部人員的調整、提拔、任免等決定權收受他人賄賂，為他人謀取利益，受賄人民幣251.3萬元。

法院認定，劉付軍受賄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其到案后檢舉揭發化州市委原書記成濟榮利用職務之便，收受朱某、賴某、陳某等人所送錢財，為他人謀取利益，經茂名市紀委調查確認，劉付軍的檢舉揭發行為屬實，故應認定為有立功表現，可從輕或減輕處罰。

2016年10月，茂名市電白區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劉付軍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受賄所得人民幣251.3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同庭受審

成濟榮涉嫌受賄一案線索由茂名市紀委于2015年6月30日移交茂名市人民檢察院，2015年7月15日，茂名市檢察院對成濟榮立案偵查。成東鋒涉嫌犯罪的線索由茂名市紀委于2015年6月30日移交茂名市人民檢察院。2015年7月15日，成東鋒因涉嫌受賄罪被立案偵查并被傳喚接受詢問。

2016年9月5日，成濟榮、成東鋒涉嫌受賄一案被廣東省湛江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湛江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16年10月17日公開開庭審理此案。

公訴機關指控：2003年至2008年期間，成濟榮利用其擔任化州市委書記的職務便利，在化州市干部提拔和人事調整過程中，直接或者通過其兒子成東鋒等人，非法收受祝甲、朱某等28人給予的財物，并為他人謀取利益。其中，二被告人共同收受人民幣141萬元，被告人成濟榮個人收受人民幣386萬元、港幣42萬元，被告人成東鋒個人收受人民幣4萬元。

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成濟榮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私自或者伙同他人多次收受他人財物，涉案金額共527萬元人民幣、42萬元港幣，犯罪數額特別巨大；被告人成東鋒利用他人職務上的便利，私自或者伙同他人多次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涉案金額共145萬元人民幣，犯罪數額巨大，應當以受賄罪追究二被告人的刑事責任。

湛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查明，茂名市紀委“關于成濟榮在茂名市紀委接受調查期間有關情況說明”證實，成濟榮如實坦白交代自己的犯罪及違紀事實，并退出違紀款及贓款共1420多萬元，雖然有部分事實在雙規后一段時間才供述，但有些是十幾年前的事實，需回憶才能說明，因此，不影響其自首的認定。

湛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定，被告人成濟榮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私自或者伙同他人多次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涉案金額共527萬元人民幣（其中共同受賄141萬元）、42萬元港幣，犯罪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構成受賄罪；被告人成東鋒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私自或者伙同他人多次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涉案金額共145萬元人民幣（其中共同受賄141萬元），犯罪數額巨大，其行為構成受賄罪。在共同受賄犯罪中，成濟榮起決定、指揮作用，是主犯，應當按照其所參與的或者組織、指揮的全部犯罪處罰。而成東鋒在犯罪中起次要作用，是從犯，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被告人成濟榮對辦案機關已掌握的收受劉付軍所送人民幣40萬元的事實作坦白交代，并主動交代辦案機關尚未掌握的本案其他犯罪事實；被告人成東鋒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被告人成濟榮、成東鋒均能積極退贓，可以從輕處罰。

2016年11月15日，湛江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成濟榮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50萬元；判處成東鋒有期徒刑四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20萬元；從扣押的人民幣1420萬元中追繳被告人成濟榮、成東鋒違法所得贓款人民幣141萬元；被告人成濟榮違法所得贓款人民幣386萬元、港幣42萬元，被告人成東鋒違法所得贓款人民幣4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責編：許樹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