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金雞嶺

青云梯

金雞嶺，是粵北坪石鎮的一座山，也算是“著名”風景區。因山上有一似雞的巨石而得名。山就在我家屋后，但家人登上去的次數，屈指可數。

第一個帶我登上金雞嶺的人，是我大姨的丈夫。那會兒，我應是10歲，上小學四年級。金雞嶺是風景區，那時到訪的游客許多，京廣線途經這個小鎮，設有一個小火車站，每天從早到晚都會有好些戴著白帽子，又穿統一服裝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是乘旅游大巴或是走路，從金雞嶺牌坊經過，車轟鳴一過，人走過就更嘈雜了。姨丈是種菜賣菜的，基本上每天都會向山上送些蔬菜，因此也認識山上開餐館的老板。

對于這次登山，印象也極少。沿著山階走，姨丈一路挑著籮筐，滿滿的菜，也不覺得吃力。我跟在身后，他一路囑咐我小心，別貪玩，莫跌入坎里了。其實，這一道的階梯，我都熟悉，那時已經走過好些回了。因為，登山需要門票，我們小朋友沒錢，就只得在山的周圍摸索能攀上去的入口。

山是矗立而生的，其勢險峻，光滑的丹霞巖石直聳入天。好容易尋著一條道，攀不多久，就到絕境，所以往往不得，對這座山卻有了更大的好奇。姨丈提出要帶我上山，我樂意之極，但這次登山也僅僅進了山門，未有機會四下走走，也是聊勝于無。

第二次登上這山，就是上初中三年級了。學校組織學生干部，免費游玩。這山，雖在我家屋后，但同學問起，山上有什么好玩的，我卻答不上來。對金雞嶺的金雞由來、洪宣嬌駐兵、摩崖峭壁、一線峰等景觀，都是通過書有了稍稍了解。但登山之后這一切才更真切些。金雞由雞頭、雞身、雞尾三個部分堆疊而成，雞頭向湖南，朝湖南鳴叫，人才中出做官的多，所以當地人叫湖南人是“湖南頭”，雞尾向廣東，生的蛋落在廣東，人才中做生意的多，所以當地人叫廣東人是“廣東仔”，不過現在這樣的叫法都少了。這四周草木繁盛，陰翳連綿，石頭已被風雨剝蝕得厲害，映襯之下，這只金雞也更顯疲態。洪宣嬌是洪秀全的妹妹，太平天國起事，她在坪石駐扎練兵就在這山上。沿著山路的階梯蜿蜒而上，臨近山門，便有城墻，是防御的工事，山口極小，有駐兵在上，身姿颯爽，挺拔生威，在此駐兵也定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至今，嶺上還保留著練兵場、秣糧坡、魚池、點將臺、觀武臺、舂米石、兵器巖。流連于此，試想那時時局波譎云詭，滾滾浪潮席卷而來，其興也快，其覆也急，萬千庶民被這浪潮裹挾，令人不勝唏噓。摩崖峭壁的壁刻，或還千姿百態，或已漫漶無文，只是竹林之籟在夏日清風吹拂時，縷縷入耳，更覺心曠神怡，這附近有一處亭臺，兼有一小橋，因處僻靜，人跡少至，于亭臺稍坐，便釋然了登山一路的辛勞。

登山遠眺，不管高低，自覺有“一覽眾山小”之感。在嶺上，或許你可不看金雞，或許你可不看摩崖峭壁，但不能不登上一線峰，一試“睥睨”之感。金雞嶺的山峰，唯獨一線峰上生的草木少，其上寬處十余米，窄處一二米，如“一”字沿武江一橫，海拔三百多米，長達百余米，朝武江河的一面，只是光禿禿的丹霞石，遠看真如一堵高墻。立于其上，小鎮盡收眼底，還有三條大動脈，由北往南的武江河、京廣鐵路、京珠高速公路。河水緩緩流淌，東岸是街市高樓，熙熙攘攘的；西岸是鄉村田野，悠閑自在的。夏始春余之時，綠已成片，無不展現勃勃生機。往東向騁目，是各式的丹霞石峰，長勢不一，有的禿禿如一根鐵杵，有的簇在一塊高低錯落，有的在山頭長一撮低矮的草木，有的如蒙古包長滿豐茂的草木。這一帶的山都是丹霞地貌特征，大多腰身光溜溜的，雨水下注，年久了，也都有了水紋痕。

帶我第一次登上這座山的姨丈，如今已經身軀佝僂，還是會每天挑些菜在街上擺賣，但再也不會送菜上山了。參加工作之后，我每次回家都會約同學在山腰處，看看遠方，也看看一線峰，這時候它只是一根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