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借詞音譯的優選論分析

摘 要：文章從音系的角度分析地名的音譯過程，研究發現：為了符合漢語的音節結構特點，地名在音譯過程中采用了增音、刪音和變音方式，通過標記性制約條件和忠實性制約條件的交互作用，形式化地闡述了增音、刪音和變音的制約條件等級排序。

關鍵詞：地名 借詞音譯 優選論 增音 刪音 變音

一、引言

語言間的借用現象十分常見，借用范圍也很廣，借詞就是其中一種。音譯也稱轉寫，是指只保留相似的語音，用一種文字符號來表示另一語言系統的文字符號的過程或結果。由于漢英兩種語言中的輔音及元音存在差異，且漢語普通話對其音節結構的限制相對于英語的音節結構而言較多。所以在音譯的過程中，人們常采用增音、刪音和變音等方式來改變源語言——英語的音節結構，使之符合漢語的表達要求。

自Prince&Smolensky;[1]提出優選論開始，優選論便廣泛地應用于句法與音系領域的研究。至今優選論在音系研究領域依舊占據主流地位，已成為一種權威的語言學理論。優選論認為，語言之間的差異體現在普遍性制約條件的等級排序上，這一點對于跨語言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而翻譯研究正是一門跨語言的研究，且音譯和音系聯系十分緊密。然而，以往對音譯的研究主要是針對翻譯策略的選擇，只有寥寥幾篇論文運用了優選論對音譯進行分析，主要是以人名、商標名分析為主，沒有針對地名音譯進行優選論分析。本文以美國州名及州首府名的音譯為研究語料，利用優選論和語音感知圖示來探索借詞音譯時需要添加元音或刪除輔音以及元音添加呈現一定規律的成因。

二、優選論

優選論（OT）與以往的生成語法理論一樣，旨在建立普遍的語法理論，但有所不同的是，它強調普遍原則是可違反的，實際的語音形式是兩種相互沖突的力量交互作用的結果，即標記性（markedness）制約條件和忠實性（faithfulness）制約條件。標記性制約條件是在人類語言普遍現象的基礎之上提出來的，要求語言的表層形式應是人類最易于表達的語言形式，即要求語言形式非標記性。而忠實性制約條件則要求輸出項保持其原有詞匯基本形式的屬性，從而使輸出項與輸入項具有相似性。忠實性對應的制約條件主要有三類：MAX-IO、DEP-IO以及IDENT-IO（F）。

普遍性制約條件存在于所有語言之中。優選論認為，制約條件是可違反的，語言的類型差異正是因為這些制約條件的等級排列方式、違反程度不同產生的。OT是以表層為目的的，它采用并行處理（Parallelism）的方法一次性篩選出正確的表層語言形式，這一模式的工作機制采取從輸入到輸出的映射方式。首先，輸入項被映射到生成裝置（GENerator），生成數量無限的候選項。然后將候選項輸入評估器（EVALuator），并依靠特定制約條件的等級排列體系，對所有的候選項進行篩選評估，一次性篩選出一個最優的輸出項。最低限度違反（或最大限度滿足）制約條件等級體系的候選項即是制約條件等級體系最終選擇的輸出項。OT模式的基本操作過程為：

生成器（輸入項）→（候選項1，候選項2……候選項n）

評估器（候選項1，候選項2……候選項n）→輸出項

三、優選論分析

英語音節結構為（C）（C）（C）V（C）（C）（C）（其中C代表輔音，V代表元音），也就是說，英語音節首尾都允許有1～3個輔音，而漢語的音節結構為（C）（G）V（N）（其中G代表滑音，N代表鼻音），音節尾只允許出現[n]和[η]這兩個輔音。為了滿足漢語的音系規則，漢語從英語借詞時必須對音節結構有所調整。對于漢語音節結構中的滑音歸屬問題，本文認同張吉生的觀點，即滑音歸入韻母，音節首無輔音[2]。

本文借鑒陳乾峰[3]針對借詞音譯的優選論分析方法，對《牛津外研社英漢漢英詞典》中的美國各州名稱進行優選論分析。此外，陳乾峰[3]主要對借詞音譯時的增音現象進行了研究，本文對音譯中的變音、增音及刪音都作出分析。在對每個州名和州首府名進行逐個標音時，發現變音過程中，主要是位于音節首的/r/變為/l/，位于音節尾的/l/變為/?/；以及塞音的變化，如音節首的[t?]變為不送氣的[t]等，還有其他不同的變化。增音過程中，不同輔音后添加的元音也有所不同，主要有[u][u?][?][ι]。刪音過程則更為復雜，大部分都是刪去位于音節尾的塞音和擦音，但也有少數是刪去整個音節的。

（一）變音

在對美國州名和州首府名標音時發現，位于音節首的/r/變為/l/，位于音節尾的/l/變為/?/。例如：“Raleigh羅利，Harrisburg哈里斯堡，Providence普羅維登斯，Richmond里士滿，Albany奧爾巴尼”。從這些例子中可以發現，位于音節首的/l/依舊發/l/音，這一點符合知覺相似性原則，但是位于音節尾的/l/變為/?/，位于音節首的/r/變為/l/。下面以“Raleigh/'r?：li/”為例，用優選論中的制約條件等級排序來解釋這種情況。

標記性制約條件a及忠實性制約條件b分別為：

a.r：音節結構中不能出現/r/音

b.IDENT-IO（C）：音段輔音的輸入形式與輸出形式必須一致

已知最終的優選項應是/lu?-li/

很明顯，按照這樣的制約條件排列得出的結果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因而實際的制約條件等級排列順序應當是r>>IDENT-IO（C）。如表2所示。

也就是說，英語詞匯借入漢語后，/r/會表現為/l/是因為標記性制約條件r排在忠實性制約條件IDENT-IO（C）之前。至于音節尾的/l/變為/?/，這是因為漢語和英語中的音節結構不同，英語中除了[h]以外的所有輔音都可以出現在音節尾，而漢語中卻只有[n]和[η]兩個濁鼻輔音能出現在音節尾，因此一旦英語中/l/位于音節尾的詞匯借入漢語，這個音節結構是不被漢語許可的，此時就會采取相應的措施對音節結構進行調整。從本文的語料來看，音節尾的dark/l/（即/?/）變為了/?/（即/?/+/r/），如上文中的“奧爾巴尼”。/?/在漢語中并無直接對應的輔音音段。Ladeforged對/?/做的圖譜表明它的F1、F2值比較接近，其中F2很低，大約在800Hz左右，F3較遠，達到3000Hz以上[4]。通過比較發現，/?/與漢語的/?/的F1、F2、F3值的相對位置和大致頻率區都很接近，這表明/?/與漢語中的/?/更為相似[5]。此外，漢語中接受/?/單獨成字。比起增音或刪音，將/?/變為/?/更為經濟便捷。

（二）刪音

語料中有許多刪音的情況，如：“Arkansas阿肯色，Montgomery蒙哥馬利，New York紐約，Mexico墨西哥，Connecticut康涅狄格”。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出，刪音基本上都發生在音節尾的塞音和擦音上。這是因為漢語不允許音節尾出現除[n]和[η]之外的輔音。下面以“Montgomery/mɑnt'g?m?ri/”為例進行解釋。

標記性制約條件a、b及忠實性制約條件c、d為：

a.COMPLEX：音節不可以出現復雜首音或尾音

b.CODACON：音節尾不允許出現除[n]和[η]之外的輔音

c.DEP-IO：輸出形式中的每個音段都必須在輸入形式中有對應音段（不能增音）

d.MAX-IO：輸入形式中的每個音段必須體現在輸出形式中（不能刪音）

已知優選結果是/meη-ge-ma-li/

以上排序符合實際優選結果，因此在刪音以避免其他輔音出現在音節尾時，COMPLEX，CODACON>>DEP-IO>>MAX-IO。

（三）增音

在這個小型語料中，存在著不少增音的情況。如：“Florida佛羅里達，Springfield斯普林菲爾德，St.Paul圣保羅，Nashville納什維爾，Jackson杰克遜，Salem塞勒姆”。增音過程中，不同輔音后添加的元音也有所不同，主要有[u][u?][?][ι]。英語音節結構為（C）（C）（C）V（C）（C）（C）（其中C代表輔音，V代表元音），也就是說，英語音節首與音節尾都允許有1～3個輔音。漢語的音節結構為（C）（G）V（N）（其中G代表滑音，N代表鼻音），音節尾只允許出現[n]和[η]這兩個輔音，因而當音譯英語中有多個輔音連續出現的情況時，就必須通過一些方法來解決不符合漢語音節結構的現象，方法之一就是增音。以“Springfield/'spri?fi：ld/”為例：

標記性制約條件a、b及忠實性制約條件c、d分別為：

a.CODACON：音節尾不允許有除了[n]和[η]之外的輔音

b.COMPLEX：輔音群不準出現在音節中

c.MAX-IO：輸入形式中的每個音段必須體現在輸出形式中（反刪音）

d.DEP-IO：輸出形式中的每個音段都必須在輸入形式中有對應音段（反增音）

已知最終的優選項應為/s?-pu-li?-fei-?-d/

表中的制約條件等級排列順序符合實際情況，因而可以得出在通過增音以避免復雜輔音群的情況下，COMPLEX，CODACON>>MAX-IO>>DEP-IO。

增音過程中，不同輔音后添加的元音不同，且主要是[u][u?][?][ι]，這和語音感知相關。Uffmann在分析增音時提出三種策略，分別是輔音同化、元音和諧和默認元音插入。[6]

輔音同化要求插入元音的發音部位特征與前后輔音一致，尤其是要與前輔音保持一致。如“Springfield”的[p]后及“Salem”的[m]后之所以添加的是唇元音[u]，正是因為[p]和[m]這兩個輔音也具有唇特征。元音和諧則要求插入的元音與前后元音保持部分特征一致或全部一致，例如“St.Paul”中的“保羅”[pau-lu?]，因插入的雙元音和前面的元音都具有圓唇特征，聽起來更和諧。默認元音插入，插入的這些元音往往語音上發音時間最短，感知上最不明顯，如“Jackson”的/k/后插入了默認元音[?]。

四、結語

本文結合優選論，對美國州名和州首府名的借詞音譯從音系角度作了分析。借詞音譯過程涉及語義、文化等諸多因素。本文僅從語音和音系的角度對此進行分析，發現為了符合漢語結構的合理性要求，在借英語詞到漢語中時，人們采用增音、刪音和變音等方式，并通過分析得出音譯時的普遍性原則的等級排列順序，為借詞音譯中采取的方法作了音系上的解釋。

參考文獻：

[1]Prince，A&Smolensky;，P.Optimality Theory：Constraint Interaction in Generative Grammar[M].Oxford：Basil Blackwell，1993.

[2]張吉生.優選論與漢語外來語的音節可接受性[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3，（4）：7-12.

[3]陳乾峰.漢語借詞音譯的優選論分析——以增音為例[J].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6）：113-117.

[4]Ladefoged，P&Wu; Zongji.Places of Articulation：An Investigation of Pekingese Fricatives and Affricatives[J].Journal of Phonetics，1984，（12）：267-278.

[5]Uffmann，C.Epenthetic Vowel Quality in Loanwords：Empirical and Formal Issues[J].In Kenstowicz&Uffmann;（eds）.Lingua，2006，（7）：1079-1111.

[6]于輝.漢語借詞音系學——以英源借詞的語音和音系分析為例[D].天津：南開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0.

（嚴倩倩 上海 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 20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