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本刊特約評論員 徐旭初
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教授
談談合作社治理:認同

■ 文/本刊特約評論員 徐旭初
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教授
一般而言,合作社治理的要素大約包括機構、規則、信任和認同幾方面。今天,我們談談認同。
認同,也稱成員認同,是合作社成員對于合作社組織自身及其事業的一種偏好、接納和忠誠的心理傾向,換言之,就是一種成員內化于心的對合作社組織自身及其事業的接受程度。它與信任不同,信任更多地針對具體人,如理事長、某些成員等;而認同則更多地針對合作社組織自身及其事業。顯然,如果具有比較充分的成員認同,合作社治理的難度就大為降低了。
成員認同的來源是某一類人的共同特色,這些人就是成員,不是非成員,比如地域特色、相同業務、當地村社共同體的參與等,都是合作社所可能體現的不同于公司的特色。成員認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是一種粘合劑,允許成員資格和業務量得以維持;它是能測量合作社在多大程度上不同于公司的途徑。實際上,一個合作社,如果沒有比價格更為基本的成員忠誠的話,將很難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上生存,或者說,這個合作社也就并不真是那些廣大成員的合作社,而只是屬于那幾個核心成員的。
成員認同首先是成員同質化的結果,因為認同只可能建立在共識的基礎上,而共識更多地可能在同質性高的群體中產生。近些年來(特別是《農民專業合作社法》實施以來),我國類型繁多的合作社組織大量形成并發展,而且很多都顯現出鮮明的股份制或股份合作色彩。而這種制度變遷,不僅預示著合作社制度在我國新的市場條件下進行艱難的調整,可能最重要的是我國的合作社成員基礎并不像以前經典定義的那樣了。不僅成員越來越異質化,而且成員認同的傳統源泉——被稱為合作社意識形態——似乎也正在瓦解。
成員認同與年齡有關系。當年長農民把公平和團結視為與合作社交易或參與合作社民主議程的重要理由時,年輕農民則往往視經濟效率或效益為第一位。參與共同體公共事務等對于年長成員比年輕成員重要。
成員認同與異議也有關系。以前曾說過,成員對經營管理者的主要控制方式包括投票、異議和退出等。而經常與認同、忠誠相伴的異議可能成為退出的替代物,也就是說,對于具有成員認同的成員而言,當他們不滿意于合作社的行為表現時,首先會提出異議,而不是退出。這種發言權的使用實際上是對成員認同的一種默示。但是如果異議對于改變合作社的行為無效,那么成員認同就可能會減弱。
其實,無論成員認同如何重要,挑戰卻是現實的。有學者(Fulton,1995)就尖銳地問:這種使用者同時也是所有者的合作社組織能在所有權與使用權越來越分離的世界里存在和存活嗎?或更一般地,像合作社這樣的集體行動組織制度在當今越來越強調個人主義的社會里還能形成和存活嗎?而在我國背景下,也就要問:我國農村有這種合作社成員認同的文化土壤和意識形態嗎?
過去三十幾年在中國農村發生的變革是巨大的、深刻的。然而,即使這種變革在大多數農村地區大概也更多地基于人格化的關系,而不是非人格化的現代市場交易理念。因此,答案似乎不很樂觀。而在實際中,從文化的角度看,我國農民合作社比較容易在兩類地區興起和發展:一是具有比較深厚的合作組織傳統的地區,因為這類地區不乏合作組織知識和經驗,能有效節約制度創建成本和制度發展成本。二是區域亞文化中的商品經濟成分和內在凝聚力較強的地區,如沿海發達地區。
〔本文為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373063)與農村改革發展協同創新中心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