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生公民責任意識形成的文化背景

曾大鵬

余秋雨將中國文化的特質歸納為：在社會模式上建立了禮儀之道；在人格模式上建立了君子之道；在行為模式上建立了中庸之道。

禮儀之道的實施與傳播使具有幾千年歷史的中國成為了禮儀之邦，中國人遵從溫、良、恭、儉、讓的道德信條，將“仁愛”即天地之心當做最好的社會模式，使幾千年的中華文化一直保持著溫文爾雅的端莊。

君子之道講究一個人道德修養與學識才華的兼顧，“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修身”既是一個君子的起點，也是一個君子修養的最終指向。這使得中國文化沉淀成保持了謙謙君子的人格模式。

總體的思維方式影響著總體的行為模式，中庸之道講究兼容并包、不偏不倚，講究求同存異不走極端。這種行為模式使中國文化具有了廣泛的彈性和寬容的胸襟。

以上這三“道”，是我們對學生進行思想教育的文化土壤，也是中華民族人格修養的文化根基。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傳統的文化土壤所滋生的陋習和當今文化的不良現象，對學生思想道德教育的沖擊很大。

禮儀之道本質上就是忠孝文化，這種文化囿于兩個時空范圍——朝廷和家庭。朝廷上，每個官員的禮儀規范、行為模式都有嚴格的規定，都必須經過反復的強化訓練，形成了嚴密的具有可操作性的朝廷禮儀，并有一套嚴格的監督機制，使朝廷禮儀成為一種系統化的禮儀機制；而家庭禮儀是以孝文化為起點的，這種禮儀觀念滲透在家庭生活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方面，并以長輩和宗族作為家庭禮儀的最高監督。“以孝治天下”的理念，其本質上就是強化家庭禮儀和朝廷禮儀。在朝廷禮儀和家庭禮儀都得以鞏固的同時，我們就會發現一個問題，即有一個更為廣泛的空間被我們傳統的禮儀忽略并冷落了，這個空間介于朝廷和家庭之間，是一個最為廣泛的空間，這是中國文化的盲區，也是中國文化的弱項。中國的知識分子信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教條，至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天下興亡”多數情況下也是指朝廷興衰。

于是，最需要我們每個人踐行道德行為和禮儀規范的最為廣闊的空間被我們冷落了，而被冷落的原因卻是傳統思想對“家國（朝廷）”觀念的過分強調，是傳統文化對公共空間的缺失，是道德禮儀對文化盲區缺少長久而持續的演練，是廣泛的道德跟蹤、道德監督和道德考核在這個空間的遺漏。

這自然就出現了泰國皇宮洗手間的一句中文告示：請便后沖水；珍珠港景區美國人在垃圾桶前寫下中文告示：垃圾桶在此；巴黎圣母院中文告示：請保持安靜……一些人在公共場合高聲喧嘩、不講道德、隨地吐痰、亂扔垃圾、不遵守次序、不遵守交通等不良行為。我們可能會埋怨、指責他們道德低下、素質低劣，我們或許也會為他們辯護幾句，說他們當中某一個人或許是一位清廉的官員，有一位婦人或許經常救濟鄰居，有一個年輕人曾是他們村寨的孝子……不能過多地責怪他們，他們的失態是中國文化疏于這個廣泛空間的結果，是傳統禮儀沒有在這個廣泛的空間得到實證、得到約束而產生的。

但這樣的辯解對當前我們的教育又能帶來多少寬慰呢？我們是否真的能心安理得而又默認這些現象呢？

中庸之道的兼容、包容、不走偏鋒、不走極端的思想確實使中國文化具有海納百川、包容四海的胸襟與氣度，并養成了中華民族雍容華貴、具有彈性和寬容的性格。但是，這種反對切割、提倡整合，希望清晰而又容忍混淆的兼容性格使我們總是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知不對，少說為佳，明哲保身，但求無過”的處事原則。這就會出現一種心理：我們既對丑惡現象深惡痛疾，卻不會義無反顧地大膽干預；我們既對不良行為呲之以鼻，卻不會義憤填膺地大聲指責；我們既對不文明舉止心懷怨恨，但隨之就會心安理得……

中庸之道下的性格和心理也成為了當前學生思想教育根深蒂固的文化障礙。

當今文化的不良現象、影視文化的復古潮流和書刊傳播的異質思想，與我們在校園所進行的道德教育相距甚遠或背道而馳。

影視文化的“復古”是指對中華民族傳統核心價值和主流價值的偏離、背離。歷史題材的影視劇成天宣揚政治紛爭、梟雄心計、宮廷是非、權力更迭、宦海沉浮、榮辱升降、權錢交易、生死爭斗等主題，充斥著陰謀、權利、排擠、打擊、誹謗、誣陷、侮辱、構陷、殺戮……；武俠題材的影視劇卻不余遺力地塑造游離于或超越于法律之外的草莽英雄、綠林好漢；而以愛情為題材的影視劇卻也充斥著金錢與手段、血腥與暴力……人性的根本——愛與善，成為了點綴和裝潢，大眾生態、民生生態、日常生態變成了觀眾，校園文化與影視文化形成了對峙，使校園文化找不到廣闊的印證空間和對應范疇。這種文化的不自信導致的學生思想道德教育的艱難就可想而知了?？上驳氖牵皩ふ易蠲赖慕處煟ㄡt生）”、“感動中國的十佳人物”等欄目的推出總算有一點文化自信而讓人有些許的寬慰。

同時，只要到書店瀏覽一番，以“官場哲學、生存策略、斗爭謀略、制勝良策、叢林原則、攻心之術”為主題的書刊琳瑯滿目、林林總總，備受青睞，而關注尋常百姓千家萬戶的守護相望、和睦相處的書籍寥寥無幾卻也無人問津。

熱鬧于此必然冷落于彼，當今文化在這種趨之若鶩的潮流的推動下走向了人性的荒原、泥潭。這對學生公民責任意識的培養形成了強大的阻力。

總之，加強家庭文化、校園文化、社區文化、城市文化和廣泛的社會文化的建設也就是強化在廣泛的空間領域的課堂里進行道德模式、禮儀規范、集體人格、審美意識的培養。特別需要強調的是，對于文明禮儀在廣泛空間的缺失，我們需要設置一套公民行為規范，并以半強制性的手段在社會上推行，同時建立一套公民文明禮儀的跟蹤系統、監督系統和考核系統，將學校學生的思想道德教育與這一套系統完整地結合起來，讓學生文明禮儀的養成有一個更為廣泛的實踐空間。因為更好的適應生存需要、生活需要、社會需要是每個人進化的巨大力量，道德培養與道德進化也是為了這種需要而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