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朱耀華

病友

◎朱耀華

羅副局長的身體一直很好，但是那晚他突然胸痛，半夜被送到醫院已經昏迷了。醫生一檢查，結果是他得了心肌梗塞。幸好搶救及時，他很快轉危為安。

羅副局長這病可是吃出來的，就說手術前一周吧，他吃了三次海鮮、兩次火鍋，也喝了不少酒。羅副局長很害怕，再這樣吃吃喝喝下去，命當休也。

羅副局長的病房住著三個人。31床住的老莫，60歲，是一個村的村主任。莫主任得的是肺心病，鼻子上一直插著氧氣管，出氣“哧兒哧兒”的，說話挺費力。不過，喘息的間歇，莫主任很愛講故事。從故事中得知，他是村里致富的帶頭人，賣地發了財，家里開著工廠，子女開著香車寶馬，日子過得挺滋潤。

32床是王二黑，一個菜販子，50來歲，膽結石，也剛做了手術。王二黑說，平時，他們兩口子5點鐘就起來了，到鄉下去摘菜，然后批發到菜市場。大兒子30歲了，家里沒房，討不到老婆，還是單身漢。家里剛攢下一點兒錢，他這一住院，又沒了。

三個人雖然地位懸殊，命途各異，但在病房里簡直無話不談。一個星期下來，他們成了患難兄弟。莫主任的發家史、羅副局長的官場見聞、王二黑的市井笑話都成了他們感興趣的話題。

這個星期天，羅副局長要出院了，他把別人送的水果花籃和一些營養品給了王二黑。王二黑說：“出院了，以后有時間，我們得聚聚。”羅副局長說：“是得聚聚，我們是病友，真正的患難之交。”

莫主任拔下鼻子上的氧氣管，說：“去我那兒吧，農家樂，管吃管住。”說完，“哧兒哧兒”喘幾下，趕緊又將氧氣管按在鼻子上。

羅副局長出了院，這些事兒就像風一樣，散了。

半年之后，羅副局長在街上遇到了王二黑。那時候，羅副局長已經高升為局長了，他夾著公文包，正要鉆進小車，王二黑踩著三輪車看見他，喊他。羅局長怔了十幾秒鐘，才從記憶里“撈”出這個曾經的病友。

王二黑問：“你還記得莫主任不？”

羅局長說：“記得，有空去他那兒，農家樂。”

王二黑唏噓著說：“別去了，上個月，他一口氣沒喘上來，走了。”

羅局長愕然地張大嘴。王二黑向他揮揮手，佝僂著腰，踩著三輪車走了。隔好遠，王二黑又轉過身來，說：“什么時候有空，咱倆聚聚。”

（摘自《小小說月刊》2016年第11期 圖/全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