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昕
前不久,我們學校啟動了2017年新教師招聘工作,春節前夕,學院組織應聘者進行了初試。在面試環節,有個女生表現得很好,無論是學業背景、專業水準還是談吐氣質,都讓評委們非常滿意。
我看見兩位大領導靜默了幾秒鐘,然后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我以為可以結束提問了,沒想到其中一位領導突然用英語說:“請談一談你心目中的大學精神。還有,作為一名教師,你覺得在教學中應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那個女生愣了一下,面露尷尬。她是來應聘某歐洲非通用語言專業的教師崗位,雖然在專業知識方面做了充分準備,但顯然沒有預計到,考官會要求她用英語來作答。好在她的臨場應變能力不錯,只聽她用還算流利的英語回答:“這兩個問題我都做過認真的思考,但可惜我的英語水平有限,恐怕不能很好地把我的思想表述出來”
在整個面試環節,經常會有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面出現,考官們總能精準地找出每一位應聘者身上的短板。我坐在一旁,感覺尷尬癌都要犯了。比如有個男生,學業背景非常好,在歐洲拿了雙碩士學位,很快就要博士畢業,在自己的研究領域有很多創新想法,一旦入職,還可以把一些項目帶過來。可是當專業課老師進行提問時,他卻突然卡殼了。他坦言,雖然在國外生活了八年,但他研究的是國際關系學,并沒有專門學習對象國的語言。這次來應聘語言教師崗位,是因為他相信自己可以用很短的時間把這個短板補上。還有一個女孩,在另一所大學任教六年了,專業能力和試講表現都很出色,但被問及近年來承擔的研究項目、科研成果,她卻說因為一直專注于教學,在科研方面尚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
看別人在那里緊張地面試,自己心里也有一種莫名的惶恐。那天下班后,在微博上看到同事感言:“看看那些應聘者的簡歷,一個個都那么厲害,心想假如自己來應聘,估計連入圍的資格都沒有吧?”
同事的這番感觸,正是我感到惶恐的原因。想當年,我留校時并沒有經歷過這樣殘酷的層層面試、考試,稀里糊涂就得到這份工作。可是看看現在入職的新同事,不僅要有高學歷,要有過硬的專業素養,還要有很高的科研水平,要有高大上的“朋友圈”,最好師承國外的學術大牛,還能自帶科研項目過來,幾年之內就能拿出成果
一直以來,很多人認為,老師們只要專心于講臺、專注于教學就可以了,為什么要求我們八面玲瓏,要給我們這么多科研壓力?我經歷過的一件事,也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我班里有個男生非常喜歡語言學,前些年他申請了一個大學生創新項目,研究方向是歐洲古代文字,想請我做指導老師。可是我對這一領域并不熟悉啊,這就比較尷尬了。我想這位男生應該會很失望吧,身在外語院系,卻找不到一個精通語言學的指導老師。當我們還在強調聽說讀寫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有些學生對老師的期待,已經遠遠超過了這些基本的技能訓練。
現在回想我剛入職的頭幾年,無比汗顏。那時候排課少,我就誤以為在大學里教書是件輕松的事,偶爾還會抱怨工作量太少,讓我“虛度”了青春。后來我就忙著去校外做各種兼職,生活熱鬧了,收入增加了,口語和交際能力也長進了,但是在教學科研領域,實在談不上有多大的進步。如今,學校對老師們的要求越來越高,各種壓力陡增,我才意識到,早幾年那段看似輕松的時光,確實是被自己“虛度”了。
去年,學校開始做新版的本科教學方案,指導思想是把原來的專業課劃分成多個模塊,下設多種選修課,給學生提供更多元的選擇。改革意味著對老師們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每個模塊代表了一個學科方向,簡言之,就是要求每個老師在語言之外,還能精通一個研究領域。那么問題就來了,有老師說,要設置那么多選修課,我開不出來怎么辦?學校說,如果開不出來,學生就只好到全校平臺上去選別的老師的課。不僅如此,如果你開的課質量不高,學生也同樣可以用腳投票。一旦學生流失嚴重,那么這個老師的崗位就岌岌可危了
怎么樣,聽起來很殘酷吧?所以,在招聘考試的現場觀摩一下、受受刺激也是好的,至少能知道自己所處的狀況,看到自己跟別人的差距,才能有一種緊迫感,去面對已經來到我們面前的挑戰。
責任編輯:張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