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坤
啊,我想要瘋狂地生活
[俄羅斯]勃洛克
啊,我想要瘋狂地生活:
讓世間萬物亙古長存,
無人性的變得富有情理,
把空幻變成現實!
讓生活的噩夢把我窒息吧,
讓我在這夢中憋死吧——
或許,一個快樂的青年知音
在將來會把我談論:
我們原諒他那陰郁的性格——
莫非這就是他內藏的動力?
他全然是吉祥和光明的產兒,
他全然是自由和勝利的驕子!
勃洛克是作為象征主義大師躋身于俄國詩壇的。和當時其他象征主義詩人一樣,他也出身于貴族家庭。父親是畢沙大學的法學教授,母親從事寫作與翻譯工作。他從小和外祖父生活在一起,老人是位著名的植物學家,任彼得堡大學的校長。1899年,他中學畢業進入彼得堡大學攻讀法律,三年后又轉入歷史語文系,1906年才結束學業。在長達8年的大學學習期間,他曾拜倒在西方唯心主義哲學的鼻祖、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腳下,醉心研讀這位大家的著作。這對他的早期創作產生了重大影響,《啊,我想要瘋狂地生活》這首詩就打上了“柏氏”哲學思想的烙印。
柏拉圖是蘇格拉底的學生,他將老師的思想與畢達哥拉斯的神秘主義、埃利亞學派的學說加以綜合,建立了歐洲哲學史上第一個最龐大的客觀唯心主義體系。他認為,一切可以感覺到的事物都是變化無常的、相對的。因而是不真實的;而個別的、具體的事物都有一般的概念,這一般的概念是永恒不變的、絕對的,因而是真實的,這就是“理念”。“理念”又分為許多等級,真、善、美是最高級的“理念”,各種“理念”構成客觀的、獨立存在的“理念”世界,而具體的物質世界則是“理念”世界的“影子”,或是“摹本”;文學藝術是摹仿物質世界的,它與“理念”隔著三層,是“影子的影子”,從本質上說,詩是神的產物,詩人乃是神的發言人,他們是憑著神力得到靈感,陷入迷狂狀態才能進行創作。在著名的《伊安篇》中,他一再強調“因為詩人是一種輕飄的長羽翼的神明的東西,不得到靈感,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沒有能力創造,就不能做詩或代神說話”。勃洛克正是借此發揮,高喊出“啊,我想要瘋狂地生活”的詩句。他把柏拉圖的哲學思想及其靈感說、迷狂說融為一體,表示要通過自己的詩作把世間萬物化為真、善、美的最高“理念”,從而達到“亙古長存”的永恒世界,“把空幻變成現實”,這里的“理實”,其實是指超驗的精神世界的。為此,他不惜在悲觀、迷惘的世紀末的噩夢中窒息而死。作為象征主義的一員,勃洛克的詩作表現出了那個時代步入“象牙之塔”的詩人們共同的逃避現實、追尋虛幻的未來世界的心態。因而在詩中他幻想,時過境遷,只有在遙遠的將來,才會遇到“快樂的青年知音”,會從他的詩作中理解他狂放與陰郁、歡樂與悲觀相交加的心理,重新審視他所生活的動蕩時代,稱贊他是黑暗歲月中“吉祥和光明的產兒”“自由和勝利的驕子”。這既表現出詩人不滿于現實的激情,也反映了象征派詩人共同的思想特征:認為現實世界是虛幻的、痛苦的,只有那朦朧的精神彼岸才是真實的、美好的,因而不惜“瘋狂”地,像柏拉圖認定的陷入迷狂狀態、神靈附身的詩人那樣,用詩作寄托自己的情思,在虛構的神秘世界中求得永恒。
《啊,我想要瘋狂地生活》通篇采用對比的手法,詩人自比為陰郁的瘋人,卻滿懷美好的創作欲望,要把“無人性的變得富有情理,把空幻變成現實”;同時,寄希望于“快樂的青年知音”為代表的未來讀者,期望他們從陰郁被窒息而死的詩人身上看到光明、自由的閃光。正如勃洛克的妻子談到過的:“勃洛克身上存在著的絕望和悲觀,就是光明和歡樂的源泉。”這樣兩種相互對立的情緒連為一體,頗具辯證的思想和神秘主義哲學色彩。該詩意象鮮明,語言真誠、明快,應和“瘋狂”二字,給人以一吐為快的感覺,一掃詩人以往詩作中神秘、朦朧的格調,體現了詩人創作的另外一種風格。
[作者通聯:安徽臨泉縣阜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