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惠散文二題
柳絮風輕 梨花雨細
午飯后,朋友來信息說步行街垂柳絮如雪飛,何不前來遙看。其實,我每天從那兒走過,只是感到這如絲如棉的垂柳之花來得早了些。
總喜歡在青石鋪就的步行街上悠閑地漫步,總愛坐在這條巖石橫砌的長椅上數落星辰,看流云彩虹,望青山繞城,那些不著一字盡風流的慢城,就在我每天的歷經中。一座座山,一條條城跡,讓我不舍地迷戀,都印證了我的前行和如往。
青石砌筑的溪流堤上長著綠茵茵的青草,像鋪上了一層地毯,踩上去柔柔的,毛絨絨地綠著。隔著垂柳搭設的圍欄,斜倚眺望,隱約里,這天地間,有一份牽掛,有一份等待,似霧透長街,縹緲未明,像一襲青綠色的旗袍,搖曳著走過,素雅似荷;那一朵朵如銀的飛絮,婀娜著風姿,洋洋灑灑,似一只只白色的蝶,飛舞在屬于它們的天空。凝神望遠,似那撐油紙傘的女子走過,縹緲如煙……
柳絮風輕,梨花雨細。站在柳絮飛舞的樹下,遠看似煙,近看卻無,淺淺淡淡,輕盈如翼,縹緲若云,裊裊娜娜,若有若無。你輕盈的倩影,俏皮地躲在那一抹鵝黃新綠的柳枝間,在那柔順的枝條上,爬在嫩黃的苞芽結的垂絮里,張開驚奇的眼睛,抖動著雪白的絨毛,在細細的風里,舒展著曼妙的身姿,婀娜柔美,翩躚而舞,絲輕末惹塵地來了。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在初春的新綠里,你由點點鵝黃一路而來,在料峭的春寒中,當別的樹木還遲遲沒有醒來時,就抽綠吐芽,相約春風,擺出千姿百態的倩影,撩人心魄,勾人心弦地來了。用厚重、笨拙的淺黃嫩綠,讓十里春風,堆積成煙,排列成陣,氤氳繚繞,在撩人的春色里,用無限風情,提前把春天的喜悅和清新帶到了人間,帶到了慢城,帶到了步行街……
春陰院落簾垂地。春柳,給了我童年無數的快樂,也成了我人生美好的回憶。你似春天最美的韻腳,帶著希翼,帶著美好,伴我走過一個又一個柳暗花明的季節。
想起了兒時,因那時困難,父母沒有更多的錢去買一件玩具供我們玩耍,每年一到春天,還未等柳芽兒瑩黃,我們就爬上光溜溜的柳樹桿,摘下它的枝芽,揀沒橫枝的一端用手握緊,用另一只手在一端轉動,然后抽去已脫皮的柳枝,用割草的刀刃削齊兩端,再在一端的柳皮上用刀刃削掉上面太厚的部分——一個能吹響的玩具瞬間就做好了。有時候,如果有粗點兒的,還在上面刻些圓孔,像笛子一樣,能吹出好多動人的歌曲呢!時不時,還用柳條編成圓圈,戴在頭上,學著電影里的英雄人物沖鋒陷陣,在綠綠的麥田上飛跑、歡笑。只是,玩得愉快而忘記了割草,沒少叫父母數落。
柳影搖砌斜,“叫人魂夢逐楊花,繞天涯”。看著這飄零落伍的飛花,難得到世間流浪一次,更難得被有緣人琢磨地拾起,或為石板鋪路,或為世間向暖,或被一場雨淋濕,或被一闋詞安穩。風雨煙波中或繁或閑,也只不過是一場歷練罷了。我知道你所求的,或許就隔著再一個春天的距離。
碧溪影里小橋橫,青簾市上孤煙起。站在柳樹下,不一會兒便有柳絮落到你的身上。我輕輕地撿起,細細看來,原來這白色的精靈是如此地輕盈。它們在尋找一個落腳點,找到一個歸宿,不急不慢,所到之處輕松自若。我想,終有一個地方是屬于它的,它們也會尋到自己的落腳地。
印象中,前幾天的步行街還是櫻花朵朵,當我抬頭去看時,已是滿眼新綠,卻再也找不到那些紅粉透白的花朵了。喜歡眼前的一片新綠,是生命的色彩,仿若看到這些,就看到了一些生生不息的生命,迎著風雨,堅強地活著。好像所有的事物都是不經意地生長,不經意地枯萎。櫻桃謝紅,花開花落,落英繽紛,那不是無情落紅,而是讓綠色的葉片再一次在生命中澎湃;柳絮飛揚,那是春天的腳步在生命中讓綠的種子尋找新的勃發的再一次邀約。
春意闌珊,暖陽如煦,在這灼灼其華間,閑庭信步在綠色的慢城,守著自己的喜歡,在一縷縷陽光里,染一指花香,將歷經的那一份份清淺,一次次遇見、美好,放飛于藍天,隨意于白云。
守望
老家的門前有一棵楸樹,對我來說,它不僅是一棵樹,一種懷念,一種辛酸,一種悠思,更是守望。
——題記
五一小長假,無事的我又回了趟老家。剛一走到門前,就看到楸樹的花又開了,姹紫嫣紅,一簇簇地在風中歡蹦著,蕩得人心浮動。
下車后,撲鼻的花香沁人心脾。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在樹蔭的綠葉中,開得異常熱烈而活躍,一簇簇地擠壓在樹的枝椏上,綻放著美麗的花顏,花多蓋冠,其形若鐘,紅斑點綴白色花冠,如雪似火,繁花滿枝,隨風搖曳,濃烈而淡雅,清新而潔凈,令人賞心悅目。嗡嗡的蜜蜂采蜜聲在花叢中喧囂著,使這個寂寞的村子顯得格外繁吵,也給這個快要失落荒涼的小村增添著另外的繁華。
站在楸樹下,那種過把癮的濃香讓人們忍不住駐足馥香。這種香不是槐花那種甜蜜蜜的香,也不是櫻花那種淡雅幽遠的香,這熟悉又陌生的馨香味,又讓我的思墻洞開,讓記憶悠來。
這棵楸樹是二十六年前母親親手栽的。二十七年前,為了更好地走出坡坎地方,生活得好一點,全村從原住的后河畔背坡搬遷至塬上。就在搬離時,母親在土墻根兒挖了一棵老楸樹根另生的樹苗,栽在了現在老家的門前。
記得那年母親挖那樹苗時,我還說這么多樹苗你不挖,非要挖那樹。母親說你不懂,楸樹全身是寶,它的樹皮、根皮清熱解毒,散瘀消腫,它的葉還能解毒,治瘡瘍膿腫,剛生出的嫩葉還可食用呢。她還說,你父親曾說,原生長在門前的老楸樹,在民國十八年和二十一年年饉時曾救過一家人的命,那了,兩個年饉二三月間荒困時,全家人因食用楸樹葉才不被餓死。記得那年母親挖下樹苗栽好后,還去坡上砍了些酸刺棗子樹枝圍護在樹的四周,防止頑童拆毀,牛羊啃食。在母親日夜管護下,它漸漸長成了大樹,也長在了我的心里……
幾歲生成為大樹,一朝纏繞困長藤。誰人與脫青羅帔,看吐高花萬萬層。時光好快呀,沒想到二十多年前母親栽種的指頭粗的一棵小樹,已長到合抱之木,樹干遒勁,兀立挺拔,勢如華蓋,枝若虬龍,枝杈繁盛,綠葉密匝。春日滿樹繁花,秋日枝葉間掛著諸多長角蒴果。它圓朵似的樹冠,像遮天的大傘屹立在那里,為村子遮著風,擋著雨,已成了我們這個搬遷后的小村里最大的樹了。它的花一年一年在花開的時期開著,它的葉一年一年春天里綠了又綠,都成了我的憶記、守望。
光陰荏苒,歲月蹉跎。母親離開我們近二十年了。二十年風雨如磐,白發束春秋。驀然回首,那凄凄荊棘中跋涉的串串足跡已沉淀在歲月的桀驁棱角之外,而這棵楸樹愈來愈樹姿俊秀,高大挺拔,枝繁葉茂。它抑或是孤獨的,甚至是寂寞的,但它卻常常在我的夢中縈繞。我懷念它的煙霧繚繞,思念它的滿樹繁花,也感懷它的孑然兀立。
記得母親在世時,我也常常回去,樹上不時會有鳥兒飛來。那些鳥在枝條上啁啾跳躍,不斷重復著嘰嘰喳喳的鳥語,其樂融融。母親說,小鳥的鳴唱是吉祥的征兆,不要驅趕它們。母親還說,哪天有喜鵲站在樹上叫了,她就知道是你們要回來呢,很靈驗的。而今更少回家的我,每一次回家,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棵樹,它就像守衛的護神,庇佑著我們,只是少了樹下翹望的身影,多了幾多心酸與思念。
正在我沉思間,從樹梢的高處傳來清脆的“嘎——嘎——”的喜鵲聲,喚出了金燦燦的光環——在蔚藍的晴空里,陽光從樹蔭的斜縫里婆娑而來,氤氳著濃濃的馨香,繚繞在風中,柔柔地灑著。我知道當眼前的景象在時間里漸趨消失的那一刻,我也只能讓記憶毫不猶豫地將那些值得珍藏、適于回味的東西,攬回到我的心里,讓記憶停留在這一刻……
無處說相思,背面秋千下。多少次母親曾站在樹下,眺望著她的兒女們歸來;多少次她站在那里目送著我們遠離;多少次我走了已很遠很遠了,回頭望時母親還站在樹下。我不知道在我離開她的日子里,她是否每天都站在那兒守望。而今,人去樹在,且挺拔高大,枝葉繁茂,它已生長在我的歷經中,生長在我心里,成了記憶母親的守望……
我思忖為什么故鄉常常讓我沉凝、沉湎,這棵樹常常往入夢縈,抑或我的軀體離開了,但我的魂魄從來不曾離開過故鄉,未離開這棵樹的守望。這是生命的召喚,是心靈的皈依。在夢中,故鄉的天地曠遠,田廣地闊,人們親密無間,鄉鄰友善可愛。故鄉的一個黃昏,一輪落日,一陣清風,一片落葉,無一不是我冥思的具象、精神的度碟,這棵孤獨的楸樹,更是讓我的魂魄悵惘和情殤……
老家,也是我的原鄉,一個分娩了我、又養育了我的村莊,留下過我成長中的腳印,也引領了我的夢常往。而門前的這棵楸樹,因為有母親的寄托,更有母親的守望,才護佑著我們平安、昔往。就是這個地方,就是這棵樹,總讓我帶著戀情,常常走進我的夢境,走進我對原鄉的守望,不可了了。
(責任編輯 劉冬楊)
徐斌惠,筆名長江之水,陜西岐山人,現居寶雞太白。系寶雞市作家協會會員,平時喜歡寫作,散文、詩歌等多見于報刊、文學網站、網絡及微信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