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花瑤挑花的文化內涵解讀

文/圖:林軍

林軍

湖南科技大學建筑與藝術設計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視覺傳達設計系主任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中國工藝美術家協會會員

湖南三百工程文藝人才

湖南省美術家協會版畫藝委會委員

湖南省設計家協會會員，湖南青年美術家協會理事

湖南省水彩粉畫研究會會員

湘潭美術家協會副主席

引言

花瑤是瑤族的一個分支，主要分布在湖南隆回縣境內西北部地區，他們主要以小聚居的方式生活，根據調查統計顯示，花瑤民族共有8000人左右。挑花是花瑤人中最常見的刺繡方式，在花瑤女子中廣為流傳。在花瑤族中，常見到人們頭戴用五彩花盤成的各種頭巾，服裝也有許多顏色鮮艷的挑花作為裝飾品，因此該族群才被稱之為“花瑤”。根據歷史學家的考證，原花瑤人是生長于現江西吉安市附近，元末明初爆發了戰爭，花瑤人為了躲避戰爭而將生活地遷移到雪峰山麓附近的瑤寨中，他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悠閑生活，也正是這種純真樸實的生活給花瑤族群文化發展創造了環境，造就了花瑤挑花這種技藝精湛的藝術，促進了花瑤挑花藝術的發展。

一、花瑤歷史的回顧

花瑤是瑤族的一個分支，在這個族群中只有語言，并沒有文字，因而當地人們為了記錄某些重大事件，或者為了記載某個重要人物的事跡，會以挑花的藝術方式將這些故事記錄下來，比如流傳至今的“盤王升殿”。

談及瑤族的先祖，可以追溯到皇帝時代，該時代的“九黎”是個原始部落，距今已經有五千年左右的歷史，該部落長期生活在黃河下游以及江淮之間的地區。雖然在歷史上的涿鹿大戰中，“九黎”部落受到了重創，但是并沒有完全削弱該部落的實力。在堯舜禹時代，“九黎”部落逐漸成長為“三苗”部落，之后經過長期的征伐，該部落逐漸遷移到現在的江漢流域，并且改名為“荊蠻”，其勢力日益壯大。在挑花藝術中的“乘龍過?！泵枋龅木褪沁@個時代瑤族的歷史。在畫面中，瑤族人民刻畫出了飛騰流動的畫面感，形象地還原了當初祖先征伐的堅強斗志。

二、歷史文化內涵

根據歷史考察發現，花瑤是南蠻的后代，早在楚國建國之前就生活在楚國的境內，并且其活動范圍擴展到中原地區。后來隨著楚國的建立并且不斷昌盛，瑤族被迫向西南遷移，這也是瑤族挑花藝術中富含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的原因所在。

農家婦女交流桃花技藝

清朝門簾

清朝時期嬰兒被面“長命鎖圖”

1.對巫儺文化的繼承

雪峰山一帶的巫風儺韻自古以來就十分濃郁，長期生活在該地區的花瑤也受到了文化氛圍的感染，絕大多數的花瑤信封儺神，他們通過巫師來實現與神的溝通交流，建立起人與鬼之間的關系。巫師自古以來都是由花瑤族的村寨首領擔任，他們兼具了村寨部落領導者和巫師兩種角色。在與普通族人溝通的時候，他們通常頭上戴著五福冠。如果是處理族內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時候，則會正襟危坐于殿堂中。在《盤王升殿》的挑花作品中，花瑤人就將巫師所具有的兩種身份以及所承擔的兩種職能結合在了一起，體現了濃厚的巫儺文化氛圍。

2.對本民族文化的傳承

魏晉南北朝時期我國經歷了歷史上的民族大遷徙，在這個時期，瑤族部落也首次迎來了他們的安定繁榮。隨著歷史的發展，瑤族部落逐漸衍生出了不同的支系，并且隨著朝代的更迭，不同的支系在各自的生活習慣、風俗文化、經濟生活等方面也發生了改變，形成了屬于自己的獨特文化風格，每個支系的特色也更加鮮明，花瑤族正是出現于該時期。

清朝牙床帳沿

民國時期洗臉巾

自元之后，統治者頒布一系列殘酷的統治政策，引起了花瑤族人的憤怒，很多花瑤人紛紛起來反抗。在這個時期花瑤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爭，在戰爭中花瑤人口量越來越少，人們的生活也更加貧困窘迫。幾經挫折，花瑤才定居在了湖南隆回縣一帶。從花瑤挑花作品中也可以發現，很多挑花作品描述的就是這個歷史階段。花瑤女性用自己精湛的刺繡工藝，將這個時代花瑤武士為了保衛家園、英勇奮戰的場面體現出來，從這些作品中也看出花瑤人民對為家園做出奉獻英雄的謳歌，同時也體現了族人對自己祖先的崇拜之情。

花瑤的挑花藝術始于漢代，成熟于明清時期。早在東漢時期的《風俗通義》中就對花瑤祖先的風俗有所記載，則喜歡穿著五色的衣服，這種描述與現在花瑤女性服裝穿著方式相同。她們喜歡在頭上戴著五種顏色的頭巾，上身穿著藍色的衣服，下身穿著彩色的筒裙，腰間系著挑花彩帶。花瑤女子將歷史事件都記錄在挑花作品中，將挑花作品穿戴在身上，可見花瑤族人對本族群歷史的自豪感。

三、圖騰文化的內涵

1.盤瓠信仰

無論是在《盤王坐殿》還是在《盤瓠坐像》的藝術作品中，花瑤族人喜歡用五彩的服裝、無色的絲線和布匹作為裝飾，以此來象征著五種毛色的狗，雕像的衣服前襟到腰，后襟到膝蓋以下，這種造型象征的是狗尾。由此可見，無論是頭上的裝飾物，還是身上所穿著的服裝，都體現了花瑤族人民對“盤瓠”這種圖騰形象的崇拜。

花瑤族人之所以很信奉盤瓠，原因在于這樣的民間傳說：很久之前，花瑤族人在海上乘船航行，不料天公不作美，突然之間狂風大浪，船在海洋中漂泊了整整四十九天都沒有能夠靠岸，眼看著船和人都要沉沒于大海中，此時有人站出來祈求盤王能夠顯靈，保佑子孫后代平安渡過這場浩劫。在該族人剛剛許下了這個愿望之后，天空果然放晴，海面上也風平浪靜，船很快就靠岸了，一船人都得救了，而這天正是盤王的生日。后來花瑤族人為了感謝盤王，為盤王供奉了各式糕點，并且以舞蹈的方式來慶祝盤王生日，從此以后每年的農歷十月十六日變成了花瑤的重大節日，稱之為“盤王節”。在瑤族人的眼里，盤王是至高無上的神，是保護他們的祖先，花瑤族的挑花圖案中也經常可以看到盤王的身影。

傳統圖案老鼠接親

傳統圖案老鼠接親

圖案老鼠子接親挑針傳統法

2.蛇圖騰

花瑤族人對蛇圖騰也有一定的信仰，這種信仰也分為不同的層面。首先要研究的是瑤族以及越民族之間的關系。在春秋戰國時期的史書中，經常將“蠻”和“越”混稱在一起，這也意味著瑤族和越族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就已經關系十分密切，彼此的文化也相互吸收。越族將蛇作為自己的圖騰，這種文化也直接影響到了瑤族。

調研挑花技藝交流中

家族婦女的圍裙

其次從花瑤的生活地點來看，該族群生活在隆回縣一帶，這一帶以山地為主，崇山峻嶺中環境比較潮濕，經常有蛇出沒，久而久之人們對蛇的生活習性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時蛇所具備的人類所沒有的本領，比如可以長期在水中生存、可以迅速鉆入泥土中，因此花瑤族人將蛇看為是有靈性的動物，將它作為本民族的圖騰。因此在眾多以動物為素材的挑花藝術作品中，蛇是最常出現的一種動物，種類也多到上百種，比如響尾蛇、雙頭蛇等，這些也體現了花瑤女性豐富的想象能力。

最后花瑤之所以將蛇作為圖騰，多次展現在挑花藝術作品中，體現的是花瑤對生殖能力的崇拜。傳說中，女媧創造了人類，而女媧的形象正是人頭蛇身，由此花瑤族人們也將“人頭蛇身”看作生殖的象征?；ì幾迦藢ι车某绨荩步忉屃藶槭裁刺艋ㄗ髌分猩叩男蜗罂梢愿哌_數百種。

3.虎圖騰

挑花作品中的虎圖騰也是想象力展現最完整的一種動物，不僅四肢全部展現在人們的視野中，連虎頭都是正面向著人。在母虎肚子里的小虎，也被花瑤女性精湛的刺繡技巧活靈活現地展現出來。之所以花瑤女性這樣描述虎，是因為他們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展現出老虎鮮活的樣子，同時老虎也預示著他們心中勇敢漢子應當具有的形象特征。

四、對花瑤挑花文化繼承的思考

土家挑花圖案

土家族挑花圖案(打麻將)

首先如果將花瑤挑花作品單純地視為工藝品來傳承，這與當今人們的消費理念不吻合。只有將地域的文化色彩與地域特色工藝品完美地結合，既賦予該藝術作品的藝術性、民族性，同時也賦予該藝術作品的時尚性、實用性，才能使該工藝品迅速地走入到公眾的視野中，才可以瞬間抓住消費者的眼球，從而推廣地域文化，促進地方特色文化的傳承與建設，緩解花瑤挑花傳承中瀕臨的危機。

其次花瑤挑花并沒有與現代設計相結合，在現代設計中運用的很少。從現代產品中看，很多產品僅僅是簡單地對花瑤挑花的嫁接，將圖案和色彩原封不動復制到現代作品中，并沒有對挑花藝術背后的文化內涵做出更深層次的挖掘，這不僅導致了現代作品設計的怪異，還使原本的挑花圖案也喪失了民族特色。因此設計者只有深入了解挑花藝術背后所具有的特色內涵以及設計的理念，真正將這種文化內涵與理念融入到現代作品的創造，才能使挑花藝術彰顯活力，促進花瑤挑花的傳承。

最后花瑤挑花是花瑤最傳統的服飾文化，體現的是花瑤服飾的特征。但是從目前的產品開發來看，很多還是僅僅局限于對旅游紀念品、工藝品的開發，比如在家具中加入花瑤挑花，在產品包裝中注入花瑤挑花的元素等等，對于花瑤挑花在民族服飾中的應用，設計者沒有做出過于深入的挖掘。從時裝界潮流來看，很多民族風色彩的服飾成為了世界的潮流，服飾中體現出的深厚文化底蘊以及民族特色，是吸引消費者眼球的核心，因此有效地傳承花瑤文化，有必要將花瑤服飾引入到服裝設計中，達到引領服裝潮流的目的，使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了解花瑤挑花。

五、結束語

綜上所述，花瑤文化富含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底蘊，每個挑花作品都展現出了花瑤族群的一個故事。除了本文分析到的歷史文化底蘊、圖騰文化之外，花瑤挑花還體現了生態文化比如藝術品中經常出現的古樹名木，婚喪文化等等，可以說花瑤挑花是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花瑤挑花凝結著花瑤一代又一代的智慧，我們對于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應當體現著民族特色，尋找合適的傳承途徑，將花瑤挑花帶入到公眾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