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賈·斯托賈科維奇
文/山王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這是人生的真理。佩賈·斯托賈科維奇對這一點的認知,可能比大多數人都要深刻。在2002年的NBA西部決賽中,他效力的薩克拉門托國王隊3-4惜敗于后來的總冠軍洛杉磯湖人。可在同年舉行的世界錦標賽中,他代表前南斯拉夫隊在決賽中擊敗了阿根廷隊奪冠,捧起了前南斯拉夫歷史上的第五座世錦賽冠軍獎杯。尤為值得一提的是,他們是在印第安納波利斯完成的這次奪冠,而本土作戰的美國隊,僅僅排名第六位。

在那一年的世錦賽中,決賽雙方——阿根廷隊和前南斯拉夫隊都曾在之前的比賽中戰勝了美國隊。阿根廷隊在第二輪比賽中終結了美國隊在國際賽場上的58連勝,而前南斯拉夫則干脆將美國隊踢出了四強,對于在西部決賽憤懣輸球的佩賈來說,這是一場復仇之旅。
阿根廷和前南斯拉夫都戰勝了美國隊,這讓他們的士氣達到了頂點,兩方無論是在戰斗氣勢還是在整體實力上都可謂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在決賽中相遇,都對冠軍志在必得,但雙方在開場都表現得相當拘謹,比分始終呈交替上升的勢頭,到中場結束時,前南斯拉夫隊僅僅領先對手兩分。下半場同樣打得難分難解,兩方互相交換領先優勢。伴隨著迪瓦茨在比賽還剩5.9秒時投失了兩記罰球,和對方前鋒斯科諾基尼在最后時刻上籃未中,雙方進入了白熱化的加時賽。斯托賈科維奇在這一時刻發揮了自己的神奇力量。他先是在加時賽開始階段雙方僵持不下的情況下,為己隊投入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三分球,幫助南斯拉夫隊以78-75反超對手。終場前五秒,阿根廷隊的斯科拉對佩賈采取犯規戰術,他在最后時刻異常冷靜地兩罰兩中,以82-77的比分為前南斯拉夫隊鎖定勝局。
盡管那場比賽的最大功臣當屬前南斯拉夫隊的小前鋒博迪洛加,但佩賈在比賽中也為球隊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全場比賽共為球隊貢獻26分和6個籃板,關鍵時刻的三分球更是極大地鼓舞了全隊的士氣。“我總覺得在那場比賽中,上帝似乎格外垂青我們球隊。”佩賈對那場決賽印象深刻,“尤其是在比賽的最后時刻,我們似乎總是能夠比對手幸運一點點。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阿根廷隊也相當出色,能戰勝他們最終奪冠,確實讓我在西部決賽中失利的低落情緒得到了緩解。”
說起佩賈加入前南斯拉夫國家隊的經歷,與他進入NBA聯盟的坎坷歷程頗有相似之處。由于和希臘PAOK職業籃球隊有約在身(希臘籃協威脅佩賈說如果他回國參賽將會吊銷他的護照),佩賈直至1999年方才正式以國家隊員的身份為國效力。不幸的是,他的前兩次為國征戰之旅(法國歐錦賽和悉尼奧運會)皆因傷病的緣故而表現欠佳,沒有發揮出昔日的上佳比賽水準。直至2001年代表前南斯拉夫隊參加在土耳其舉行的歐錦賽,傷勢痊愈的他發誓要把自己過去失去的上場時間和錯過的冠軍獎杯全部奪回來。他也確實沒有讓自己失望:隊長博迪洛加因鼻子受傷的緣故而大幅度縮短上場時間為佩賈制造了出頭的絕好機會。在整個錦標賽期間,斯托賈科維奇平均每場攻下23.0分,投籃命中率高達67%,3分球命中率超過了50%。決賽中也正是他的15分和5個籃板幫助球隊以78-69擊敗土耳其,率領前南斯拉夫隊一舉奪得了歐錦賽冠軍獎杯,并以平均每場23分的個人表現擊敗諾維茨基這樣的強勁對手,贏得了MVP頭銜。佩賈的出色表現同樣令隊友們為之震驚不已。“過去我一直認為德拉岑·彼得洛維奇才是我們歷史上最優秀的球員。”他的隊友弗拉多·斯基帕諾維奇說,“可是現在我卻認為佩賈完全可以媲美當年的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那一年的世錦賽上,佩賈在平均每場27.3分鐘的上場時間里為球隊貢獻了18.8分,5.3個籃板外加2.8次助攻,盡管這樣的戰績同昔日相比略有差距,但正是他在關鍵時刻的穩定發揮才為前南斯拉夫隊奪取冠軍獎杯打下了相當扎實穩固的根基。而談到佩賈艱辛的奮斗歷程,還要從他在薩克拉門托國王隊的經歷開始說起。

在新賽季中,佩賈擔任國王隊的助理教練,他的投籃技術和出色的理解力對薩克拉門托的年輕人來說絕對是寶貴的經驗。
當拿腔做調的廣播評論員拖著長長的尾音高聲宣布一個個耳熟能詳的薩克拉門托國王隊球員的名字時,從阿科體育館里騷動不安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陣興奮的尖叫聲。突然,聲嘶力竭的喧嘩聲甚至淹沒了評論員那高八度的鼓噪聲,這番極不平常的躁動足以讓你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國王中的國王。

在2002年的世錦賽上,佩賈收獲了雙重驚喜。他們不但在決賽中戰勝了阿根廷隊,捧起了冠軍獎杯,還在四強爭奪戰中戰勝了美國隊,報了西部決賽的一箭之仇。
他就是身高2.06米的國王隊前鋒斯托賈科維奇。
聽到這樣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一向都很靦腆的佩賈羞澀地低頭站了起來,閃光燈也就在這一刻迅速地發現了他,光束筆直地向他照射了過來。他一路小跑地來到了已經排列就緒的隊友身邊,同隊友們親切地拍手問好,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始終追隨在他的身后,其聲勢之宏大,反響之熱烈甚至就連國王隊的頭號球星克里斯·韋伯和他的老鄉弗拉德·迪瓦茨都略遜一籌。在進入聯盟僅僅三年時,佩賈——這位曾經從事過職業足球運動的小伙子——已經當成為薩克拉門托不可替代的一員。“這里的人們都格外喜歡這個一臉靦腆微笑的小伙子,就像是喜歡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那樣喜歡他。“他在國王隊的隊友鮑比·杰克遜說,“在薩克拉門托,到處都可以看到與佩賈有關的球隊紀念品,他的身影在這里無處不在。”
當被問到有關自己如此受球迷注目的問題時,這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幸運小子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再次低下了他的頭,他又臉紅了。這是他在面對陌生人時的習慣性動作,他身邊的人早已對此習以為常了。盡管佩賈對有關對方教練在比賽前夜研究他的三分球絕技至深夜的傳聞流露出相當不理解的表情,但他在回答自己近期日漸上升的人氣方面的問題時卻是相當坦然。“這些現場瘋狂的球迷們還不算什么,最讓我吃驚的還是我在路上碰到的追星族們,”佩賈操著一口十分純正的美式英語說著,“他們會不顧保鏢百般阻攔地沖到我的面前向我索取簽名合影。這還不算,他們還要拉著我的袖子不讓我走,如數家珍般地說著他們所熟悉的有關于我的事情,那種執著的精神真的很讓我感動。”
2001-02常規賽是佩賈以球隊絕對主力身份效力的第二個賽季,也正是在這一年里他逐步成長為聯盟內數一數二的外線殺手。在前一個賽季,國王隊頭號球星克里斯·韋伯曾因腳踝受傷的緣故而缺陣長達五個星期之久。在這段人心惶惶的日子里,佩賈一肩挑起了薩克拉門托的全部重擔,在20場常規比賽里平均每場為球隊貢獻了23.7分,表現相當可圈可點。在韋伯傷愈復出之后,佩賈仍然繼續著他的穩定發揮,平均每場照舊可以拿到22.3分和5.5個籃板的全明星級球星水準,三分球命中率自始至終地保持在43%的較高水平上。如果你對佩賈的個人能力還有些許懷疑的話,那就不妨看看其他NBA球員眼中的佩賈吧。
“每當我防守佩賈時,我真的不想讓他拿到隊友的傳球。因為在他拿到皮球的下一秒里,他的動作已經是出手投籃得分了,那速度快的簡直令你無法相信。”湖人隊前鋒里克·福克斯這樣總結著說。
沃利·斯澤比亞克一提起佩賈,更是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之辭。“一旦你讓佩賈在比賽中找到了適合自己進攻的節奏,那你的麻煩可就大了,他完全可以在隨后的進攻中將你毫不留情地殺死。”他至今仍對曾經交手過的佩賈心有余悸。“他的個人技術簡直好的沒話說,他可以從任何他想要得分的角度投籃得分,尤其是現在他又練就了內線突破上籃的功夫,這就更令他如虎添翼。現在的他對于任何想要防守他的人來說,都不啻于一個天大的噩夢。”
歸納起自己的成功經驗,佩賈認為最為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他在克服重重困難之后終于能夠適應自己目前的場上角色。“現在的我能夠對自己有一個非常清醒的認識,我知道自己在一場比賽中能夠擁有多長時間的上場時間,我知道自己在場上應該如何更好地配合隊友,我還知道自己應該在何種情況下出手得分。”佩賈自豪地說,“當你成為一名先發主力時,你就會面臨到很多過去你坐在替補席上無法體會到的事情,這就需要你在實際比賽中慢慢捉摸揣測,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在退役之后,三個老友歡聚一堂。有過15年以上看球經歷的球迷,肯定會對這一幕發出感慨——那時候國王隊的比賽,是對華麗的最佳闡述。
他想成為馬拉多納,他一直都想成為這樣的人,一名既可以賺取上百萬美金,可以每天射門得分,還可以名揚世界的職業足球運動員。在他的祖國前南斯拉夫,人們的業余生活被各種各樣的運動填滿,但足球始終是這個國度的第一運動。“那時候,我們玩手球,玩排球,玩所有我們能夠玩到的球類。但不可否認的是,足球始終是我的最愛。”他說到這里,稍稍地停頓了一下,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本來我以為足球運動會是我的未來前進方向,但沒想到后來我的個子越長越高,到我13歲那年,我的足球教練遺憾地表示像我這樣的大個頭已經不適合在足球場地上發展了,于是我就被他們從隊中趕了回來。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景,還覺得相當好笑呢。”
就在佩賈剛剛從職業足球隊回家不久,內戰爆發了。在佩賈14歲那年,為了躲避戰亂,他同他的父母以及兄弟一起向東遷移至貝爾格萊德——籃球主宰的一片廣闊土地。“在那里的街頭,隨處都可以見到占地寬闊的籃球場,足球倒成了這個城市可有可無的體育運動。”佩賈回憶著說,“也就是從這一時刻開始,我的籃球生涯開始了。教練常常當著隊友們的面表揚鼓勵我,說我是塊天生打籃球的好材料,自此我就更為刻苦地投入到籃球訓練當中去了。”
佩賈高大的身材和良好的球感使他迅速贏得了紅星俱樂部——這家歐洲聞名的籃球俱樂部的注意。14歲的佩賈即以預備役球員的身份進入了這家俱樂部并在15歲時正式成為該職業球隊的一名主力球員,為他今后的歐洲籃球聯賽生涯打下了相當扎實穩固的基礎。“那時在歐洲,幾乎人人都聽說過佩賈的名字。我自然也不例外了。”迪瓦茨說,“我知道,作為一名年輕球員,他具備了無可限量的個人技術。只要假以時日,他肯定能夠在籃壇闖出一番天下的。”
在佩賈16歲那年,他做出了一個令他身邊的許多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放棄紅星隊開出的極具誘惑性的續約條件,轉而同PAOK——一家在希臘籃球職業聯盟中頗具影響力的籃球俱樂部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加盟合約。在那里,他有幸同拜倫·斯科特、多米尼克·威爾金斯這些NBA老將同場競技,從他們那里他學到了很多寶貴的經驗。在效力于希臘職業聯盟的五年時間里,佩賈平均每場可以得到將近20分的上佳戰績。然而,如日中天的他并沒有就此滿足,他早已把目光投向了更為遙遠的一個籃球圣殿——NBA職業籃球聯盟。

“我知道,要想進入NBA打球并非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佩賈說,“那時的我對NBA了解得還非常少,只知道那可能只是自己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我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是什么樣子。”
漫長的等待確實是很令人傷神的。盡管國王隊在1996年的選秀大會上以首輪第14順位的名次選中了佩賈,但頑固不化的PAOK球隊總裁卻堅持要佩賈履行完他同球隊于1994年簽訂的五年合約才能放人,無可奈何的他只能繼續留在希臘。“PAOK的總裁并不想要錢,他只是讓我繼續留在那里為他死心塌地地打球。”佩賈說,“那真是很令人沮喪,因為我已經做好了一切趕赴NBA打球的準備。”
最終,佩賈終于在1998-99賽季之初來到了他向往已久的聯盟。最初的日子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那時的我簡直沮喪到了極點。因為從一名隊中的絕對主力陡然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第十人,這種轉變真的很讓人無法接受。”佩賈提起他在新秀賽季那可憐的21分鐘的上場時間時說,“不過,感謝上帝,我還有迪瓦茨。”
迪瓦茨很理解佩賈當時的內心感受,因為他自己也是從這個艱難的階段走過來的。在他初入聯盟的那幾年里,他也是同樣經歷了類似這樣的無法證明自己的苦楚時刻。“他總是不停地提醒我要對自己充滿信心,告訴我聯盟里還有很多同我一樣等待機會證明自己的人,要我像他們一樣堅強。”佩賈回憶起當年的情景,滿懷深情地說,“每當我在比賽中表現得很出色,他就會在賽后跑過來祝賀我;每當我在比賽中表現得不盡如人意,他也會照樣跑過來安慰鼓勵我。不管何時何地,他總會站在我的身邊。”
“我為他在場上的出色表現感到格外的自豪。他不應該感謝我,他感謝的應該是他自己,”迪瓦茨說,“是他那堅定的意志和刻苦的訓練精神為他贏得了今日的成功。”
佩賈的家人也在他進入聯盟不久舉家遷到了美國。“我的父母根本不懂英語,因此在他們來到這里的第一年里,他們感到格外的不適應。”佩賈說,“那時我們都非常想家,特別是在節日里,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了。從身體上來講,我早就適應了NBA的生活。但從精神上來講,我還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

在佩賈效力國王隊的前兩個賽季里,始終站在克里斯·威廉姆森身后的他平均每場也僅有相應可憐的8.4和11.9分鐘的上場時間。真正的出頭機會始于2000-01賽季之初。隨著球隊將威廉姆森交易至底特律活塞隊,佩賈也終于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春天。“他的比賽完全改變了。”杰克遜說,“他開始在賽場上更積極,更具侵略性了,他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加賣力氣了。”
佩賈在NBA立足的最大資本就是他的跳投技術。他的出手速度極快,通常情況下,他在接球后僅僅需要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可以調整好自己的腳步節奏,隨即出手投籃。邁克·畢比——這位同佩賈僅僅打了幾個月球的控球后衛對此感觸頗深。“他在場上的那種投籃動作完全是出自習慣意識的,聯盟里沒有幾個人具備這種熟練的基本功。”貝比說,“他可以在球出手的瞬間做出一連串令人目不暇接的假動作,很多防守他的人都被那些假動作晃得頭疼不已。我也不知道他手中的球最后到底是怎么投出去的,真是太神了。”
NBA的每個人都能投籃,但佩賈滿場飛奔的投籃能力卻是少人能及。“在國王隊,你必須明白如何傳球。”佩賈說,“因為這是一支提倡行進式投籃的運動型球隊,在這支球隊打球的時間越長,對運動戰理解的也越為透徹。我就覺得今日的我同昔日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變,無論對手對我采取何種防守策略,我都能夠游刃有余地發揮出我的全部投籃手段。我可以跳投,可以上籃,可以三分,”他停頓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當然,我還可以肆無忌彈地扣籃。”
如今,佩賈和他的家人共同居住在格蘭尼特——薩克拉門托的郊區地帶,顯然他很希望能夠在薩克拉門托結束自己的職業籃球生涯。“我很高興能夠成為薩克拉門托的一員,”佩賈興奮地說,“尤其是現在以主人的身份居住在這里,感覺更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他的感覺有什么不妥的話,聽聽阿科球館里排山倒海似的歡呼聲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