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ECD最新報告：稅制改革趨勢發生明顯改變

廖體忠（國家稅務總局國際稅務司 北京 100038）

韓 霖（中國稅務雜志社 北京 100055）

專題策劃 Feature

OECD最新報告：稅制改革趨勢發生明顯改變

廖體忠（國家稅務總局國際稅務司 北京 100038）

韓 霖（中國稅務雜志社 北京 100055）

2016年9月，經合組織（OECD）發布了《OECD成員國稅收政策改革》報告。這份報告主要總結了OECD成員國2015年實施、立法通過或宣布的稅制改革舉措，提煉出一些值得注意的改革趨勢，以供立法者、決策機關、研究機構參考。

該報告顯示，與2008年底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的幾年相比，2015年以來OECD成員國的稅制改革趨勢出現了明顯的改變。最重要的是稅制改革目標發生了轉換，由此導致個人所得稅、公司所得稅、增值稅等重要稅種的改革趨勢也出現了明顯不同。

一、 稅制改革目標轉換

2008年底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之后，OECD多國深受財政赤字高企、債務規模攀升的困擾，紛紛出臺“財政整頓”一攬子方案，以削減財政赤字、縮小債務規模。在此期間推出的稅制改革舉措通常服務于“財政整頓”目標，側重于提高增值稅標準稅率、增加勞動所得稅負。以此為導向的稅制改革致使OECD成員國宏觀稅負水平自危機后一直處于上升狀態，由2009年的32.7%一路增長至2014年的34.4%，達到自1965年有測算以來的歷史最高點。

與此同時，OECD成員國經濟復蘇緩慢。2015年全球經濟增長率為3%，創5年內的最低水平；OECD成員國平均增長率僅為2%。增長乏力、投資不振、失業率居高不下、不平等加劇的現實促使人們重新思考稅收政策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OECD報告認為，稅收政策不僅對于經濟增長及增長紅利的人際分配有著直接的影響；還可以對包容性增長起到重要的間接性支撐作用，因其可以為增長友好型、平等友好型財政支出（如教育和基礎設施投資）籌集資金。由此，稅制改革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促進增長方面，改革舉措側重于對勞動所得、公司所得減稅。

二、 稅制改革最新趨勢具體表現

OECD此份報告提煉了34個成員國于2015年實施、立法通過或宣布的稅制改革舉措，概括出以下幾個值得注意的趨勢特點：

其一，勞動所得稅收負擔趨穩并開始下降。

金融危機之后，OECD成員國所有家庭類型的個人所得稅負擔平均水平都有所上升，但這一趨勢在2015年開始改變。2015年共有4個OECD成員國削減了其個人所得稅最高檔稅率，另有9個國家削減了其他檔稅率。一些國家在削減個稅稅率的同時，還增加了針對低收入階層和有孩子家庭戶的稅收扣除和抵免額。

除個人所得稅之外，一些國家也削減了低收入人群的社會保險費費率或收窄費基，使其負擔下降。但另一些國家則選擇了相反的舉措，這類國家多數增長較為強勁。

其二，金融危機后有所放緩的公司所得稅稅率削減趨勢重現。

2000年OECD成員國公司所得稅綜合稅率（中央加地方）的非加權平均水平為32%，到2008年下降至26%，平均每年下降0.83個百分點；但自2009年至2015年，這一稅率水平每年平均下降0.14個百分點，到2015年為25%。

2015年共有5個OECD成員國實施或立法通過公司所得稅稅率削減方案，4個國家宣布在接下來的幾年中削減公司所得稅稅率。如日本計劃將其中央級公司所得稅稅率由25.5%降至23.9%（2015年），到2016、2017年降至23.4%，2018年降至23.2%；地方級企業稅標準稅率也由7.2%降至6%，并將進一步降至4.8%、3.6%。總計來看，日本中央加地方的公司稅率將由2015年前的34.6%降至2015財年的32.1%，未來兩年將降至30%以下。英國也承諾在未來幾年內連續降低公司所得稅稅率，從2015年的20%到2017年降至19%，2020年降至17%。

一些國家還同時收窄了公司所得稅稅基，主要是為了支持研發、中小企業發展和投資。如美國2015年底將其研究實驗稅收抵免措施永久化。愛爾蘭引入知識開發盒制度，對符合條件的IP所得適用6.25%的稅率。

其三，金融危機以來很明顯的增值稅標準稅率上升趨勢自2015年中止。

2008年至2015年，OECD增值稅標準稅率平均水平由17.6%增至19.2%，21個國家在此期間至少提高了一次增值稅稅率。2015年多數國家開始下調增值稅稅率。如冰島將該稅率由25.5%減至24%，以色列由18%降至17%。雖然日本仍打算于2017年4月將其消費稅稅率增至10%，但是否能實現取決于其經濟表現。

同時，大多數OECD成員國還試圖通過縮減低稅率的適用范圍、改善遵從（主要是防止詐欺）、簡化征管等來增加增值稅收入。另一些國家則增加了與健康相關的消費稅，如對煙、酒、飲料等增加課稅，以增加來自于消費的稅收收入。

其四，國際稅收協調對于稅制改革的影響更加突出。

許多國家公司所得稅制方面的改革反映了其對于OECD/G20 BEPS行動計劃所提出建議的回應，通過國內立法制定專門的反避稅條款，以打擊跨國公司避稅、保護本國稅基。如2016年1月澳大利亞跨國公司反避稅法生效，將對銷售貨物和勞務給本國居民的非居民實體是否避免構成常設機構進行新的法律測試。澳大利亞還將公布1 800多個大的公共、私人和外國實體2013-2014所得收入年份的總所得、應稅所得和實繳稅款數額。英國新開征的轉移利潤稅于2015年生效，對避免構成常設機構或雖構成應稅存在但不符合經濟實質要求的外國公司在英經營的機構征收，稅率為25%。波蘭引入受控外國公司制度，自2015年1月生效。歐盟在其母子公司指令中增加了強制性的一般反避稅（GAAR）規則，如果以避稅為主要目的，則子公司支付給母公司的股息不再享受預提稅免稅待遇。

增值稅某些方面的改革舉措則體現了各國對于《OECD國際增值稅/貨物勞務稅指南》的遵循。這一指南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涉及如何對外國供應商以B2C方式提供服務和無形資產（包括數字提供方式）有效征收增值稅問題，指南建議個人消費者通常居住地所在國有權對這類供應征收增值稅，并且外國供應商也應在該國登記、解繳稅款。為促進遵從，指南還推薦對外國供應商采用簡化的登記和遵從制度。歐盟28國及其他一些OECD成員國（日本、韓國、新西蘭和澳大利亞）已實施或即將實施這一規則。

其五，一些國家提高了股息及其他個人資本所得的稅率。

這一增稅趨勢自金融危機以來一以貫之，2015年并未發生改變，可以視為各國對于不平等的反應，及對于勞動所得和資本所得的區別對待。主要改革包括：2015年比利時、芬蘭、挪威、瑞典提高了股息和利息所得的稅率；比利時還對投機性資本利得（持有時間小于6個月的上市股票所獲得的收益）開征了資本利得稅等。

其六，2015年環境相關稅種的改革主要局限于對能源消耗和小汽車征稅的變化方面。

大多數OECD成員國環境相關稅種的收入占GDP的比重有輕微下滑，由2000年的2.5%下降到2014年的2.25%；同時各國間的差異正在擴大。共性的特點在于各國環境相關稅種收入的大頭都來自于對能源消耗的征稅，尤其是對交通燃料的課稅。2015年6個國家提高了對油料所課征的消費稅。一些國家降低了有關汽車的稅負，主要是為了鼓勵低污染或替代燃料汽車的購買。為積極應對氣候變化，碳稅或碳交易排放制度的使用逐步在各國推廣。

其七，財產稅領域的改革有限，趨勢并不明顯。

2015年一些國家增加了財產稅負擔，另一些國家則正好相反。政策目標也不盡相同，有為了增加稅收收入、平穩住房價格而增稅的，也有為增加家庭可支配收入而減稅的。該領域改革有限說明財產稅改革難度較大，且面臨不斷增長的政治經濟約束。

三、 我國的應對

OECD報告所揭示的最新稅制改革趨勢預期將產生多方面影響。首先，勞動所得稅負、公司所得稅稅率、增值稅標準稅率下降趨勢，將在未來形成新的外部對比標桿。其次，稅制改革舉措不僅會產生新的趨勢特點，還將使這些國家的稅收收入、宏觀稅負、稅制結構發生改變。據OECD預測，多數國家直接稅（個人所得稅、社會保險費、公司所得稅）方面的改革都有減收效應，這些收入缺口部分地通過增加對消費和環境相關課稅來加以彌補，但總體效應為減收。第三，全球化引致的稅基流動性及各國稅制間的相互影響，國際稅收協調與合作的增強也會對我國稅制改革提出新的國際化要求及義務。最后，每一項稅制改革舉措都會對籌集財政收入、調節收入分配、調控經濟增長產生影響，OECD成員國當前將稅制改革的重心放在了促進增長、尤其是包容性增長上面，體現出對平等機會下增長的追求，是一種整合了公平與增長兩個方面之上的新思路，值得重視。

OECD. Tax Policy Reforms in the OECD 2016[EB/OL].http://www.oecd.org/ tax/tax-policy-reform-in-the-oecd-2016-9789264260399-en.htm，2017-03-01.

圖／李鴻翔

責任編輯：李 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