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朱熹理學思想的淵源和嬗變

賴桂珠，吳 愛

(三明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 三明 365000)

論朱熹理學思想的淵源和嬗變

賴桂珠，吳 愛

(三明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 三明 365000)

朱熹既是理學家，又是詩人。朱熹的詩歌作品以哲理詩、山水詩和政治詩為主要題材。其中，哲理詩能夠將深奧的道理予以形象化的表述；山水詩則清新自然，余味雋永；政治詩則寫得直抒胸臆、金剛怒目。由此可見，朱熹是藝術風格豐富且多面的詩人。

朱熹；詩歌思想；創作；多面性

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又字仲晦，號晦庵，南宋時江西婺源人。在學術史上，人們習慣性地將理學稱為“程朱理學”，如此以人名代稱的學術在我國歷史上只有“孔孟之道”“老莊之學”“程朱理學”，由此可見朱熹崇高的學術地位，其《四書章句集注》更是被作為后代科舉考試的標準教科書。然而，朱熹不止是理學家，同時還是詩人，流傳至今的朱熹詩作總計1300余首，無論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不容小覷。關于朱熹的詩歌成就，古人評書不多，卻也并非無跡可尋。宋人李涂《文章精義》稱：“晦庵先生詩，則《三百篇》之后一人而己?！崩钪厝A說：“南宋陸放翁堪與香山踵武，益開淺直路徑,其才氣固自沛乎有余。人以范石湖配之，不知石湖較放翁，則更滑薄少味，同時求偶對，惟紫陽朱子可以當之。蓋紫陽雅正明潔，斷推南宋一大家”。李重華將朱熹與陸游并稱，雖不免溢美之嫌，但足以說明朱熹詩歌的藝術成就之高。對朱熹詩歌的研究遠不及對其理學著作的關注，據林慶彰主編的《朱子學研究書目》統計，在20世紀學界對朱熹的研究成果共有2254項，其中關于朱熹詩歌研究的僅有不到100項。

在宋代理學史上，有所謂“濂、洛、關、閩”之說，都是地域性學術流派。其中，“洛學”以二程兄弟為代表，“閩學”以朱熹為代表。朱熹長期在武夷山講學，“閩學”因此而得名。后世所謂的“程朱理學”，一方面說明二程與朱熹對理學學術體系的建立與發展所做的巨大貢獻，另一方面則說明朱熹思想與二程思想一衣帶水、一脈相承的關系?？梢哉f，“閩學”就是從“洛學”發展而來的。朱熹既繼承了二程思想，又有所發展。在二程看來，詩歌無助于“道”的傳播，會構成對“道”的傷害。朱熹一定程度上繼承了這種思想，但在態度上要寬容得多，并不反對詩歌創作，他本人就是詩人。朱熹認為好的詩歌是可以與“道”達成和諧關系的。朱熹的這種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家學背景。本文從來源角度探討朱熹詩歌思想與其理學思想的關系。

一、朱熹的詩歌思想及淵源

朱熹的詩歌思想大致可以概括為兩種態度和一種觀念。所謂兩種態度，一種是輕視，一種是寬容。朱熹是理學大家，其理學思想主要來源于前代理學家，尤以程頤、程顥兄弟為代表。理學家將“道”作為宇宙和人生的根本，將追比圣賢作為人生的目標和價值取向。在這種思想的左右下，理學家一般講求理性和節制內心的情感，對文學創作包括詩歌創作一般比較輕視甚至反對，如周敦頤的“文以載道”論即認為“文”不過是“道”的工具，對文辭的過度追求會對“道”構成傷害，主張以求道為根本、以文辭為末事。程頤將文學創作等同于“文字游戲”，認為人如果沉迷于這種游戲，就會玩物喪志。朱熹受到這些理學家思想的影響，對詩歌創作比較輕視，但對詩歌創作的態度沒有前代理學家那么激烈。關于詩與“道”的關系，朱熹有過明確的表述：“作詩間以數句適懷亦不妨。但不用多作,蓋便是陷溺爾。當其不應事時，平淡自攝，豈不勝如思量詩句？”由此可見，朱熹對詩歌創作并不是一味地反對，在他看來，詩歌創作是人日常生活中的一種排遣方式。

所謂一種觀念，即朱熹認為“文從道中流出”。在朱熹看來，道是世界的本體，萬事萬物都是道的不同表現，文也是道的表現之一。就內容實質而言，“文從道中流出”與“文以載道”沒有太大差異。但是，“文從道中流出”在表述上更為嚴謹，“道”是文的目的，也是文的本源，文和“道”是統一的。

朱熹對詩歌的寬容態度主要來源于他的家學和其他一些師友的影響。朱熹的父親朱松是一個詩人，且有詩集傳世。另外，朱松的友人張嵲、劉子翚等都對朱熹的詩歌創作產生過不小的影響。家學的影響不僅造成了朱熹對詩歌的寬容態度，甚至影響到其創作風格，如朱熹主張作詩應該向《文選》學習，就是受到了劉子翚的影響。

二、朱熹的詩歌創作

關于朱熹的詩歌創作，學界有不同的研究方式。方式之一是以時間為參照系，并參考朱熹在各年齡段的思想變化，考察其詩歌作品藝術風格的嬗變。方式之二是以題材為分類標準，考察朱熹在不同題材的詩歌創作中展現的不同藝術手法。方式之三是將朱熹的詩作放置在宋詩整體特別是理學詩的范疇之內，與其他詩人尤其是同時代詩人進行對比研究。應該說，這些研究方式各有千秋，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即這些研究是對朱熹詩歌的全面研究，研究者所面對的是朱熹的所有詩作。筆者選擇朱熹最具代表性的三類詩歌作品，分別論述其藝術特色。從題材方面說，朱熹最具代表性的三類詩歌作品是哲理詩、山水詩和政治詩。

(一)朱熹哲理詩的藝術特色

朱熹是理學家，哲學詩在朱熹的詩創作中占有很大比重，主要目的是闡發其對“道”的理解。如《道》：

如何率性名為道，隨事如由大路行。

欲說道中條理具，又將理字別其名。

這首詩是作為理學家的朱熹給“道”下的定義，詩意非常清晰，以大路為喻，說明了“道”就是世間萬物的客觀規律，萬物皆要符合“道”的規范，由大路而行。又如《致知》：

此心原自有知存，氣蔽其明物又昏。

漸漸別開昏與蔽，一時俱透理窮源。

朱熹在《大學章句》中說：“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边@首詩是說事物的“理”(本質)經常會被“氣”(表象)所遮蔽，人只有窮究物理、擴充知識，才能認清事物真正的理，“致知”正是通過格物窮理而達到的主體認知的擴充和深化。

從這兩首詩作可以看出，朱熹對其理學思想的表達是明白曉暢的，并沒有故作高深，將“理”“道”等哲學概念說得玄而又玄，而是用通俗易懂的比喻來闡發其哲學思想。研究朱熹理學思想時，不能對其詩歌作品視而不見。

(二)朱熹山水詩的藝術特色

在朱熹的詩歌創作中，山水詩的數量最多，也最具藝術特色。本文中所謂的“山水詩”是一種泛指，即只要詩歌的詞句內容包含山、水，就算是山水詩。朱熹的山水詩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詩人在登臨山水時的詠懷，可以稱為“真山水詩”；另一類則是通過對山水的描寫來表達某種思想。朱熹一生精研學術、嚴于律己，登山臨水、親近田園是其排遣郁悶心情的極佳方式。如《次秀野韻五首》(其二)：

滿園紅紫已爭新，百囀幽禽亦喚人。蠟屐未妨泥步穩，珍叢終恨雨來頻。

臥看曉色忻初霽，起約良游醉好春。卻笑當年金谷燕，相隨仆仆望車塵。

此詩將自然風光和田園景致寫得生動活潑，這也正是朱熹山水詩的風格所在，平淡自然、清麗雅致。

詩人通過描繪山水景物來傳達某種思想的例子莫過于《春日》：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作品被選入了現行的小學語文教材，很多小學教師也是按照“游春”的主題來向學生講解的。此詩和游春可以說沒有絲毫關系。“泗水”在山東境內，是孔孟之鄉，在詩中代指孔孟之道及記載孔孟思想的儒家經典。“尋芳”比喻向圣賢學習，圣賢的思想當然能使人心明澄澈、豁然開朗，所見盡是萬紫千紅、生機盎然的景象。從作品中不難看出，朱熹能夠將很嚴肅的思想理論以非常形象化的手法表達出來，這是其詩歌創作的重要特色。

(三)朱熹政治詩的藝術特色

朱熹所生活的南宋中期，宋朝在失去半壁江山后仍不斷受到金國的騷擾和剝削，繳納大量的歲幣。由于蒙古勢力的極速發展，南宋與金時戰時和，關系復雜且微妙。南宋關于與金戰或和的爭論異常激烈，統治集團作出的最終決定是“戰”，與蒙古聯手滅掉了金國。朱熹既有過“主戰”的意見，也有過“主和”的意見，說明朱熹終其一生都在憂心國事、不斷思考。就朱熹的著述而言，其更傾向于主戰。朱熹的主戰與后來的權相韓侂胄不同，韓侂胄發動對金開禧北伐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撈取政治資本，朱熹的政治思想可以概括為“修內攘外”，即對內要加強皇權、修明政治，對外則要不斷進取、收復山河。他說：“熹嘗以為內修外攘,譬如直內方外。不直內而求外之方固不可,然亦未有今日直內而明日方外之理。須知自治之心不可一日忘,而復仇之義不可一日緩?！敝祆洹靶迌热镣狻钡恼沃鲝堅谄湓姼枳髌分惺怯兴从车?，如《次擇之韻聊紀秦事》：

不知四海已揚湯,舞殿歌臺樂未央。

五帝神威等牛馬,六王子女盡繽墻。

仙心久已攀姑射,辮口從教泣華陽。

行容拒明千古意,虛疑霞佩響琳瑯。

作品反映的是儒家傳統的歷史觀，指出統治者的無道會造成國家人民的苦難,勸誡皇帝以此為鑒，實行“仁政”，即“修內”。又如《感事用韻二首》(其二)：

廊廟憂虞里,風塵慘淡邊。

早知煩漢馬,悔不是留田。

迷國暖誰子,和戎誤往年。

腐儒空感慨,無策靜狠煙。

作品非常明確地將主和派說成是“無策”的“腐儒”，表達了詩人進取和主戰的政治主張，即“攘外”。

此外，內憂外患、戰事頻仍加劇了統治集團對下層民眾的盤剝。朱熹作為一個以儒家操守為畢生追求的士大夫，也有一些感慨山河殘破、反映民生疾苦的詩歌作品。如《感事再用回向壁間舊韻二首》(其一)：

江北傳烽火，胡兒大入邊。已聞隳列障，不但擾屯田。

借箸思人杰，摧鋒屬少年。偷安慚暇食，萬灶起愁煙。

又如《杉木長澗四首》(其四)：

阡陌縱橫不可尋，死傷狼籍正悲吟。

若知赤子元無罪。合有人間父母心。

這些作品直抒胸臆、情感濃烈，一改哲理詩的平和中正和山水詩的清新秀雅，讓讀者領略到朱熹也有金剛怒目的一面。

三、結語

綜上所述，朱熹的詩歌思想與其詩歌創作并不完全平衡，一方面，因受到前代理學家的影響，明確表示出對詩歌的輕視態度；另一方面，無論就作品的質量、數量還是創作風格的多樣性都可以說明，朱熹對詩歌價值是十分重視的。朱熹以詩的形式闡發他對“道”的理解，并以詩的形式表達他對家國大事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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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陳來.朱熹哲學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

2017-01-08

三明市2016年度社科規劃立項課題“朱熹思想淵源及其在詩歌創作中的體現”(M1613)；三明市2016年度社科規劃立項課題“文化走出去視閾下的閩學研究——朱子語料中的隱性銜接”(M1610)。

賴桂珠(1985- ),女，講師，碩士研究生，從事外國文學研究；吳愛(1983- )，女，講師，碩士研究生，從事認知語言學研究。

I207.22

A

2095-7602(2017)07-012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