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權臣與皇權的關系及其特點

張念一

（蕪湖市博物館，安徽蕪湖241000）

明朝權臣與皇權的關系及其特點

張念一

（蕪湖市博物館，安徽蕪湖241000）

明朝至少出現了五位權臣，分別是王振、汪直、劉瑾、張居正、魏忠賢。他們分屬不同的類型，對皇權有正反兩方面的作用。明朝權臣與皇權的關系及其特點，打上了明朝時代烙印，與明朝皇權總體的加強密不可分。

明朝；權臣；皇權

在蕪湖市博物館內，有一塊“王敦和王敦城”的展牌，介紹了東晉權臣王敦在蕪湖設王敦城與皇帝對抗的情況。權臣的出現并不是東晉特有的現象，中國古代各朝代都有出現。在明朝，王振、汪直、劉瑾、張居正、魏忠賢都是著名權臣，他們當政時都掌握了很大的權力。

中國歷史上皇權的集中程度可以分為兩個大的歷史時期。其中，隋唐五代為一個大的歷史時期，皇權的集中程度相對較低，宋和宋以后為一個大的歷史時期，皇權的集中程度相對較高。就明朝所處的歷史背景看，明清分別通過廢除丞相和設立軍機處，使皇權的集中程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中，清朝最高，明朝緊隨其后。但從皇權的持續性看，明朝除兩個幼帝外，其余時間皇權均控制于皇帝之手，而清朝曾有過五個幼帝，均有皇帝不直接掌握皇權的情況。所以就皇權的持續性而言，則明朝要高于清朝。在皇權集中程度較高的明朝出現的權臣，自然也會有其自身的特點。

1 明朝權臣的類型

從明朝權臣的類型看，基本上可以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當皇帝年幼，需要人處理朝政，維持政權的正常運作的背景下出現的權臣，如張居正。明神宗年幼即位，無法親理朝政，由張居正當政。張居正當政期間，實際掌握了朝政的最高權力，但他畢竟不是明朝皇族，不可能取而代之，且在其執政期間，推行改革，使衰落的明朝一度出現復興，自然也有利于皇權的穩定。

第二類，是宦官集團，如王振、汪直、劉謹、魏忠賢四人。明朝的儒學出身的政府官員，注意維護儒家的綱常倫理，一旦皇帝做出違反綱常倫理的行為，他們會強硬抵制。為抗衡這股抵制，明太祖以后的一些皇帝不顧其所立的規矩，開始利用身邊的宦官來掌握權力，以抗衡儒學出身的政府官員。同時，宦官本身作為皇帝的貼身下人，加上東漢和唐朝宦官專權的歷史教訓，原本這個群體完全沒有任何執掌權力的理由，能執掌權力其實全靠皇帝的信任，所以比起張居正這樣的非宦官大臣而言，他們更加依附于皇帝。

2 明朝權臣的權力比較和對皇權的影響

明朝權臣的權力大小和對皇權的反作用程度，也可以分為兩個檔次。

第一檔次為張居正。明朝的皇權體現在皇帝的批紅上。明太祖廢除丞相，皇帝自己掌握全部權力。但人的精力有限，每一代皇帝很難一人完全掌握朝政的處理權，設殿閣大學士。明成祖即位后，“設置了內閣”[1]32，但“不置官署，不得專置諸司，諸司奏事，亦不得相關白”[2]1734，后“得以完善”[3]，明世宗時期，發生大禮議事件，“楊廷和作為實際上的第一個內閣首輔”[4]145，“使內閣的地位又提高”[4]145。內閣經過逐步發展，一步步成為明朝事實上的宰相，他們對朝政寫出處理意見，供皇帝決策，稱為票擬，內閣通過票擬影響皇帝的決策。當然，由于最終決定權在皇帝，內閣權力的大小取決于皇帝對票擬的采納程度。最終還是由皇帝在參考票擬后，作出自己的最終處理決定，稱為批紅。于皇帝，從這方面說宦官當政更是對皇權的維護和加強。但他們為非作歹，致使朝政黑暗，嚴重削弱了明朝的統治，自然也危害了皇權。從這個角度而言，他們的當政也對皇權有一定的反作用力。不過，如前所述，宦官作為皇帝的貼身下人，原本完全沒有任何執掌權力的理由，能執掌權力其實全靠皇帝的授權，雖然說他們權力極大，如汪直當政，當時“知有汪太監，不知有天子”[5]559；劉瑾當政,“章奏先具紅揭投瑾，號紅本，然后上通政司，號白本”[2]7789。但事實上，他們四人的權利遠遠無法與張居正相比，一旦失去皇帝的寵信便立刻失去權力，明朝的宦官專權程度與唐朝也不可同日而語。

根據明朝的權力特征，張居正掌握的權力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內閣首輔本身掌握的票擬權。張居正“為政”，自然與其他歷任內閣首輔一樣，享有票擬權。也就是內閣首輔通過票擬，影響皇帝的決策。第二，張居正當政期間，皇帝年幼無法處理朝政，皇太后支持張居正當政。同時，太監馮保作為皇帝的貼身人員，幫助皇帝批紅。張居正又交好馮保，事實上掌握了批紅權。第三，張居正還獲得了對皇帝的教育權，對明神宗進行了嚴格的教育。

張居正集票擬權與批紅權于一身，實際同時掌握了皇權和相權，又取得了對皇帝的教育權，再加上皇太后和馮保的支持，明神宗對張居正的嚴格教育既害怕又無可奈和，張居正實際成為明朝權力最大的權臣。他利用自己的權力進行改革，使明朝短暫復興，實際維護和加強了明朝的皇權。但如此大的權力，不免在另一方面又對明神宗的皇權產生了反作用，使得明神宗直到張居正死后，才得以親政，這也為張居正死后被清算埋下了伏筆。

第二檔次為王振、汪直、劉瑾、魏忠賢四位宦官。皇帝利用身邊的宦官來掌握權力，以抗衡士大夫階層，又貪玩享樂，便會將決策權交給身邊的對自己依附程度極高的宦官集團。

這個群體中首先當政的是明英宗時期的宦官王振，他的權力體現在：第一，擅自殺人。中國古代生殺大權為皇權所獨有，但王振卻擅自殺人，如“張環、顧忠、錦衣衛卒王永心不平，以匿名書暴振罪狀。事發，磔于市，不覆奏”[2]7772。第二，深得皇帝信任，比起其他人，皇帝對王振的信任極大，甚至“嘗以先生呼之”[2]7773。汪直是王振后的宦官，曾掌權于明憲宗在位時期。他除了和王振一樣擅自殺人和深得皇帝信任外，還成為第一個“巡視九邊”[3]141的宦官，權力超過了王振。再后則是明武宗時期的宦官劉瑾，他掌權的特點則是充分利用明武宗好玩樂的特點，“每奏事”，必在明武宗玩時，明武宗厭之，他便以此處理各種政事，不再上報[2]7778。由此可見，他掌握的權力范圍很大。魏忠賢則是明朝后期的宦官，他與劉瑾類似，明熹宗喜歡自己動手做些木工，“積歲不倦”[2]7824。他做事情之時，魏忠賢就奏事。明熹宗厭煩，不肯聽下去，就說自己已經清楚，你們看著辦，于是魏忠賢便借機多次矯詔擅權，為非作歹。更荒唐的是，很多人甚至為魏忠賢立祠，“洶洶若不及”[2]7822-7823，明朝最黑暗的時期由此到來。

綜合來看，宦官所掌握的權力便是代皇帝決策，成為皇帝的代言人。他們能執掌權力全靠皇帝的信任，比起張居正這樣的非宦官大臣，更加依附

3 明朝權臣與官僚集團

明朝的權臣與官僚集團的關系，以張居正最為密切。張居正本身是官僚集團的一員，又作為內閣首輔，統帥整個官僚集團。他敢于任用與其不和之人，如“推禮部尚書馬自強”[2]5648。馬自強向來和張居正不和，沒有料想到能入閣，感激張居正。同時，張居正執政時，考核吏職、信守賞罰、統一號令，對官僚集團中的不法之人也敢于追究。如黔國公沐朝弼屢次犯法，當逮捕法辦，“朝議難之”[2]5645。張居正便提拔任用他的兒子，又逮捕沐朝弼，他不敢動。押到朝廷后，請求寬免死罪，把他押到南京監禁。御史劉臺巡按遼東，誤傳捷報。張居正準備對他進行督責處罰，劉臺上奏章指責張居正。明神宗特為張居正把劉臺逮捕，投入詔獄，命人杖打一百，“遠戍”[2]5646。

而王振、汪直、劉瑾、魏忠賢這樣的宦官類權臣，則與官僚集團中親信和趨炎附勢之輩勾結，操控朝政。如王振時，工部郎中王佑因善于巴結被提升為“本部侍郎”[2]7773。汪直時，“以所善”王越為兵部尚書兼左都御史，陳鉞為右副都御史兼遼東巡撫。劉瑾時，《通鑒纂要》編成，他誣陷翰林編修官們抄寫不清，命文華殿書辦官張駿等人“改謄”[2]7787，給予升官，張駿升為禮部尚書。魏忠賢時，“自內閣、六部至四方總督、巡撫”[2]7822，都遍布他的死黨。在這些人操控下，明朝當時的政局自然是一片黑暗。但對與他們不和之人，則是大加打壓。如王振時，大理寺少卿薛蠧、祭酒李時勉素不禮振，王振便將薛蠧陷害而幾乎至死，“時勉至荷校國子監門”[2]7772。汪直時，左都御史李賓因“亦失直旨”被撤職[2]7779。劉瑾時，劉健、謝遷等又連連上書，請求殺劉瑾，戶部尚書韓文也率領一幫大臣支持。后劉瑾將韓文革職，“而杖責”[2]7787請求留用劉健、謝遷的給事中呂羽中、劉耊和南京給事中戴銑等六人，御史薄彥徽等十五人。魏忠賢時，工部郎中萬燝上書指責魏忠賢，“立杖死”[2]7819。

總之，張居正作為一個有作為的權臣，對官僚集團群體尚能做到敢于任用與其不和之人，對不法之人敢于追究。但像王振、汪直、劉瑾、魏忠賢這樣的宦官之輩，則基本是勾結官僚集團中的親信和趨炎附勢之輩，打壓與他們不和之人。在這些人的手里，明朝的政局必然越來越壞，而張居正改革帶來的復興也必然是短暫的。

4 明朝權臣的特點

第一，相對集中地出現在明朝中期。

明朝前期，明太祖和明成祖十分強勢，他們統治下很難出現權臣，最后一位皇帝明思宗雖剛愎自用，但鑒于剛剛發生魏忠賢的教訓，也知不可將大權交于他人。所以，明朝的權臣大部分出自昏君輩出的明朝中期也不足為奇。具體而言，王振當政主要在明英宗在位時期，汪直當政主要在明憲宗在位時期，劉瑾當政則主要在明武宗在位時期、張居正當政主要在明神宗在位時期、魏忠賢當政主要在明熹宗在位時期。除魏忠賢屬于明朝后期外，其他四人均在明朝中期。

第二，張居正的作為功大于過。

張居正并非完人，他“自奪情后，益偏恣。其所黜陟，多由愛憎。左右用事之人多通賄賂”[2]5650。但總體來說，他的改革，特別是“清查土地和改革賦役制度的直接結果，使明朝的財政狀況有了一定的改善和好轉。由于賦、徭折銀特別是徭役折銀的實現，使賦、役合并征收成為可能。這樣，賦稅的征收就減少了環節，簡化了手續。而徭役在各地不同比例地由田畝承擔，呈現出了‘攤丁人畝’的趨勢，減輕了人丁的負擔。這是我國賦役制度史上的重大改革。張居正改革既是對當時人口流移相對自由和商品貨幣經濟有了一定發展的現實的認可，同時為改革后人們離開土地到處流動的行為提供了法律依據，使農民對國家的人身依附關系進一步松弛，為城鎮手工業的發展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資源。由于賦、役征銀，對農產品的商品化趨勢和小農與市場聯系的加強，以及貨幣地租的產生，起到了強勁的推動作用，極有利于商品貨幣經濟的發展和中國資本主義萌芽的生長”[6]222。改革使明朝出現了短暫的復興，張居正無疑是明朝的功臣，也是推動歷史進步的人。

第三，其他四人的作為以過為主。

他們的當政上文已有介紹，從他們的當政經歷看，基本做的是勾結親信和趨炎附勢之輩，打壓與他們不和之人，罔顧法紀，肆意妄為。在這些人的手里，加上昏君輩出，明朝的政局經常是一片黑暗。

第四，結局均十分悲慘。

王振“為亂兵所殺。敗報聞，百官慟哭，都御史陳鎰等廷奏振罪，給事中王竑等立擊殺馬順及毛、王二中官。郕王命臠王山于市，并振黨誅之，振族無少長皆斬”[2]7773。汪直時，“會東廠尚銘獲賊得厚賞，直忌，且怒銘不告。銘懼，乃廉得其所泄禁中秘語奏之，盡發王越交通不法事”[2]7780，皇帝疏遠汪直。張居正死時雖“及卒，帝為輟朝，諭祭九壇，視國公兼師傅者”[2]5650，但“言官劾篆、省吾，并劾居正，篆、省吾俱得罪。新進者益務攻居正。詔奪上柱國、太師，再奪謚。居正諸所引用者，斥削殆盡。帝命司禮張誠及侍郎丘橓偕錦衣指揮、給事中籍居正家。誠等將至，荊州守令先期錄人口，錮其門，子女多遁避空室中。比門啟，餓死者十余輩。誠等盡發其諸子兄弟藏，得黃金萬兩，白金十余萬兩。其長子禮部主事敬修不勝刑，尋自縊死”[2]5651。劉瑾被“詔磔于市，梟其首，榜獄詞處決圖示天下。族人、逆黨皆伏誅”[2]7792。魏忠賢最后則被“詔磔其尸。懸首河間”[2]7824。

他們的結局最終十分悲慘，與明朝皇權的加強密不可分。明太祖廢除丞相，君主集權大為加強，使得權臣越來越難以出現，即便出現，大多數權臣的生死也操于皇帝之手，一旦權力太大使皇帝不安，便難得善終。

[1]張曉寧.明朝的內閣制度[J].新疆教育學院學報,1988（2）:32.

[2]張廷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6.

[3]柏發瑞.秉鈞執政儼然為相——論明代的內閣制度[J].徐州教育學院學報,2005(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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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紹侯.中國古代史：下卷[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222.

[責任編輯：錢果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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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念一（1981—），男，安徽銅陵人，蕪湖市博物館館員，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