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作家不掙錢，但能理解人性

本報記者　楊沙沙

近日，經典歷史劇《康熙大帝》將要被翻拍的消息引發熱議。作為該劇的原著小說作者，72歲的二月河（本名凌解放）也再次受到民眾關注。人們都說二月河有帝王情結，由他撰寫的500萬字“帝王三部曲小說”，在文壇享有盛譽。日前，這位“海外最受歡迎的中國作家”接受了《環球時報》專訪，并就穿越文學、寫作的價值、網絡時代淺閱讀等文化熱點現象坦陳觀點。

如果于正能創新，我就更佩服

環球時報：影視編劇、制片人于正早些年公布過他計劃改編的小說名單，您的歷史小說《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都在其中。網友呼吁于正“手下留情”,您怎么看這件事？

二月河：我沒有和于正接觸過，我也沒有看過穿越劇。隨著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多元文化交匯越來越多，文藝發展的形式也更加多樣化。創造新形式的文學作品，穿越一下或者參考一下傳統文學，并不是一件奇怪或者不能容忍的事情，大家也不用為這個事情感到大驚小怪。于正或者別的人想穿越二月河作品，穿越就穿越嘛。如果他能創新，能夠做出耳目一新的藝術作品，我就更佩服他了。

環球時報：很多人認為，中國經濟發展很快，經濟體量很大，但是出不了偉大的作家和作品。您怎么看？

二月河：我也和大家一樣，期盼中國能出新的文學語言，能回饋今天的社會，把生活當中催人淚下的故事，變成優秀的文藝作品。但是文學藝術的提高急不得，需要時代的考驗，也要求劇作家和作家的思考能夠異于常人，把握時代發展的脈搏。這個過程需要一定時間，我認為我們正在接近。如果當代作家的創作思維模式能夠從傳統方式中走出來，那么中國可能很快就會有新的文藝作品誕生。如果大家沒有變化，那么就需要等待相當長的時間。

環球時報：談談您的寫作吧。您認為自己的作品在哪些方面取得突破和創新？

二月河：我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寫作。我的書沒有按照傳統方式去寫，書里不是以階級斗爭為綱領。過去寫地主就是“毛小辮”，寫群眾就是“高大全”，寫英雄人物必定是共產黨員或者黨支部書記，我的書不用這種模式。

我的書用3種模式看歷史人物：第一，在中國歷史上，是否曾經對國家統一、民族的團結有一定貢獻；第二，在發展當時的生產力、調整生產關系、改善生活水平方面，是否存有貢獻。簡單說，就是老百姓碗里的飯變成了白面還是糊糊面；第三，在科學技術、文化教育、發明創造上是否有貢獻。以康熙為例，雖然他是皇帝，但哪個大學里面沒有《康熙字典》？考驗一個人，如果在上述一兩個方面做出過貢獻，那我們在歷史上就可以給予充分肯定?！犊滴醮蟮邸返茸髌肪褪俏乙勒丈厦娴臉藴蕜撟鞯?。

讓孩子有更多人性求知欲

環球時報：您當年寫作時，搜集資料非常不容易。現在靠網絡獲取知識的途徑很多，但人們反而對文字不再那么尊重，青少年對閱讀也缺乏興趣。對此，您有什么建議？

二月河：這是從事教育工作的社會學家，還有我們的家長應該承擔的責任。我建議青少年應該閱讀世界名著和中國名著，應該像饑餓的小羊到草地上貪婪地吃草一樣去讀書。中國需要提升民眾的閱讀量，這樣整個社會的閱讀水平才會被拉動起來。

環球時報：前幾年，人教版語文教材更換魯迅文章，曾引發輿論熱議。在現當代作家中，您建議青少年閱讀哪些人的作品？

二月河：上個世紀30年代一批作家的作品，都是今天的青少年需要閱讀的。我們不僅要讀冰心、魯迅，還要讀郭沫若、茅盾。哪怕一些作品不受今天的讀者青睞，但只要是在藝術、寫作上有獨特見解，就都值得給予關注。閱讀要達到這樣的水平——你說的作品和作者我都知道，但是贊成誰或不贊成誰，我心里有數。閱讀面擴大了，得益的是整個閱讀群體，因此不要對閱讀進行限制。

環球時報：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管士光曾表示，賈平凹的書印20萬冊在作家中已算“超級多”，但和韓寒、郭敬明動輒上百萬印數的書相比，實在不算什么。很多孩子對王健林、馬云等企業家如數家珍，但對文學家的名字卻知之甚少。您覺得是什么原因？

二月河：因為當作家不掙錢。像賈平凹這樣的作家，印書20萬冊掙不了多少錢，和企業家一夜之間日進斗金沒法比。但我認為，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金錢也永遠代替不了人性，理解人生還是要靠人性。讓我們的孩子有人性，讓孩子成為未來世界的擁抱者，就應該讓孩子對人性的理解有更大攝入量，使他們有更多的人性求知欲。

我沒可能得諾獎，但對自己的作品驕傲

環球時報：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等傳統文學獎項，近些年評選的爭議較大。您之前主張設立國家文學獎，具體是怎么考慮的？

二月河：我主張我們國家應該有國家級文學獎，不主張某一個人設立某個獎項。現在很多獎由個人設立，然后請幾個評委一商量，就把結果決定了，這對于評獎人和被評獎人，都不公平。我認為，很多民眾對文學獎有疑惑，就是評獎不透明造成的。

蘇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設立了國家級的斯大林文學獎，對文學創作起到積極的作用。我認為，我們可以借鑒斯大林文學獎，讓那些對解決社會矛盾有幫助的作品、關注社會英雄人物的作品，能夠在這個獎項中凸顯出來。

環球時報：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您表示高興并且羨慕。在您看來，中國還會出現第二個諾獎作家嗎？您覺得自己是否有可能獲得該獎？

二月河：如果中國再有第二個（諾貝爾文學獎），我仍然是羨慕。我認為我沒有可能獲得諾獎，因為我書中的意識形態，和諾獎推崇的意識形態不大一樣。前面我已經談了，我的書有3種模式看歷史人物，找出對整個民族、國家、社會有貢獻的人，而諾貝爾文學獎展示更多的是個人特性，標準不一樣。但如果別人獲獎了，我依然會很羨慕，但是我對自己的作品也感到驕傲、自豪。如果要把我的這種羨慕和我的驕傲相比，我覺得我對自己作品驕傲的成分，要遠遠超越我對別人的羨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