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倫敦《海狼》①的異化解讀

李艷

摘 要 《海狼》是美國自然主義作家杰克·倫敦的代表作之一。自出版以來便受到文學評論家的青睞，可是其中的異化思想卻鮮有人問津。本文基于馬克思與弗洛姆的異化理論，試圖從人與客觀世界的異化，人與人的異化以及人本身的異化這三個方面來對小說中的世界進行全面闡釋，并指出作者提供的擺脫異化的兩種方式。

關鍵詞 杰克·倫敦《海狼》異化 逃避自由機制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s.2016.12.072

Abstract The Sea-Wolf， one of Jack Londons representative works， has received heated discussions since publication. However， alienation thoughts in this book have barely been noticed. This paper intends to analyze the overall image of alienation in The Sea-Wolf from three aspects： alienation between man and the objective world， between man and man， and alienation of individual characters with the help of and Marxs and Fromms alienation theories， and points out two ways London has intimated to restore from alienation.

Keywords Jack London； “The Sea-Wolf”； alienation； mechanisms of escape from freedom

20世紀美國著名自然主義小說家杰克·倫敦的小說通常聚焦于下層人物并將之置于極度嚴酷的環境之下。代表作《海狼》敘述了文學評論家亨佛萊·范·魏登因海難落水，被救到“幽靈”號獵豹船上，但是船長海狼拉爾森強行將他留在船上做船艙小廝使用。魏登在船上飽受肉體與精神折磨，但是另一方面也目睹了資本主義環境下人的畸形生存現狀。魏登在忍無可忍之時與后來出現，并與之相愛的詩人茅德·布露絲特一起逃走并獲得解救，而超人船長卻由于腦病發作而死亡。本文試圖從“異化”切入，對小說所描繪的微型世界“幽靈”號進行全面的闡釋。

馬克思以社會形式定義異化：“在勞動中勞動者否定自己，身體與心靈也都受到抑制與破壞?！雹跁型瑫r也提到了金錢對人異化的本質以及人與自然關系的異化的表現。埃里?！じヂ迥穭t從心理角度對異化給出了如下解釋：“人并沒有感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或者是自己行為的創作者。相反，人服從甚至崇拜自己的行為，所以人的行為或者行為產生的后果成了人真正的主人?！雹鄹ヂ迥吩凇短颖茏杂伞分刑岢隽藴p輕焦慮與孤獨感的三種機制：極權主義，破壞性以及舍己的自動適應， 認為這三種機制的理解是分析社會現象的必要前提。本文對《海狼》的異化解讀將從人與客觀世界的異化，人與人關系的異化以及人本身的異化這三個層面展開。

1 人與客觀世界之間的異化

金錢使人道德或身體不健康發展。馬克思認為使人異化是金錢的本質。船員們雖對海狼拉爾森極其不滿，可是在面對外敵時甘愿聽從他的命令，這歸功于“馬其頓”號使得“幽靈”號遭受了損失，“每個人都覺得遭了搶劫”。最后海狼拉爾森的失敗也跟哥哥死亡拉爾森用金錢做誘餌使船員們對海狼拉爾森倒戈有關。小說中的世界被金錢控制，道德倫理已經一文不值了。金錢也使人身體不健康發展。最好的例子便是文學評論家魏登。魏登自小家境優渥。但是優越的生活讓他遠離任何體力勞動甚至體育運動?！拔乙惠呑訌膩砭蜎]有做過體力勞動，沒有干過骯臟活……對于暴烈的生活和體育運動從來不感興趣。”因此，金錢使魏登缺乏男性氣質，甚至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

勞動產品不能滿足勞動者的基本需求，使人退化成野獸。馬克思認為，“在勞動中勞動者否定自己，身體與心靈也都受到抑制與破壞。”④海狼拉爾森這樣批判魏登富人：“你們把別人掙來給自己吃的食物吃掉，你們穿溫暖的衣服，讓他們穿破爛兒，凍得發抖，還得向你，向管理你的錢財的律師或業務代理人乞求工作。”這句話反映出勞動者悲慘的命運。工作滿足不了勞動者的基本需求，卻還是得拼命找工作來掙錢，甚至會為了爭搶工作機會而像野獸一樣斗毆。在這種意義上，勞動者失去了人格，變得如同野獸一般為了生存和滿足個人欲望而斗爭。

小說中人類無情獵殺海豹，將自然視為征服的對象。馬克思認為人依賴自然生存，表明自然是人類的身體。人類必須和自然保持不斷地聯系，人才不會滅亡。小說中船員們肆無忌憚地殺害賴以生存的對象—海豹。“那是肆無忌憚地屠殺，完全是為了婦女?！薄叭藗兎路鸶芍婪虻臓I生，赤裸的手和胳膊血跡斑斑，辛辛苦苦揮動著剖腹刀和剝皮刀，從他們殺死的美麗的海上生物身上剝下皮來?！背酥猓瑏碜浴拔拿魇澜纭钡闹R分子魏登和茅德在流落荒島上時，也選擇殺害海豹來獲取海豹皮，以制作房子的屋頂。這反映出美國自內戰以后經濟迅速發展，資本不斷積累，人類對于自然的掠奪欲望有增無減。這種不計后果的大屠殺必將使人類賴以生存的資源枯竭。

2 人與人之間的異化

本書中海狼拉爾森與船員們的關系可以用暴力上的一致性來概括。弗洛姆認為舍己的一致性簡言之就是“個人不再是他自己，他完全承襲了文化模式所給予他的那種人格?！雹莺＠抢瓲柹J為生命是酵母，“為了繼續活動大酵母就吃小酵母，為了保持體力強酵母就吃弱酵母?！币虼死瓲柹谂c別人最常見的交流就是武力。他用暴力逼迫里奇服從命令，他與大副約翰森打得鐘森耳朵、眼睛、嘴巴都流血。船員們面對拉爾森的強權，也相應地將暴力作為維護自己的工具。船員們對拉爾森的反抗最強烈的一次是殺死船長和大副的合謀。水手們將大副殺死扔進海里，然后又一起圍堵海狼拉爾森。拉爾森最終因逃離水手艙未被殺死。暴力充斥著“幽靈”號，是船員們與海狼拉爾森常見的交流方式。

海狼拉爾森與死亡拉爾森為了一己之利，將親兄弟逼上死絕路。在相似的惡劣環境下成長起來，拉爾森兄弟非常的想象：一樣的利己主義和野蠻。海狼拉爾森也這樣描述他的哥哥：“他是個囫圇的野獸，沒有腦袋?！甭芬走@樣描述拉爾森兄弟：“他們倆彼此仇恨得就像狼崽之間一樣?！睘榱藸幍米畲罄麧?，拉爾森兄弟之間只剩下由競爭關系決定的破壞性。弗洛姆認為破壞性的目的“不在于主動的或被動的共生，而在于想消滅它的目的物……破壞是欲借消除外界的威脅，來增強自己的力量?！雹藓＠抢瓲柹鎸Ω绺缃o自己帶來的損失，恨不得殺死對方，于是搶了對方的小艇，并用優厚待遇所俘虜的“馬其頓”號上的船員，以增加自己的力量。后來死亡拉爾森用更多的紅利收買了“幽靈”號上的船員，并將飽受頭痛折磨的海狼拉爾森流放。

廚子瑪格瑞季為獲得極權選擇依靠他人。弗洛姆認為極權主義是指“其個人有放棄自己獨立自由的傾向，而希望去與自己不相干的某人或某事結合起來，以便獲得他所缺少的力量?！雹摺巴ǔ＿@種逃避心理機構最明顯的表現是企圖服從與支配他人?！雹喱敻袢鸺臼切≌f中極權主義最好的代表。與其他船員相比，瑪格瑞季力量上沒有優勢。然而瑪格瑞季懂得如何討好別人給自己帶來好處。最明顯的例子便是瑪格瑞季極力討好船長海狼拉爾森以便獲得他缺失的力量。海狼拉爾森跟他多說了幾句話，“干活時還哼起了叫賣小調”。跟海狼拉爾森玩撲克游戲，高興得喜出望外。然而瑪格瑞季通常也會虐待比他弱的人。例如，在知道魏登被留在船上做小廝后，他的態度大轉變，不僅派給魏登大量的工作，甚至大膽向他舉起了拳頭。瑪格瑞季這種對強者的阿諛奉承以及對弱者的威逼虐待皆來自他的極權主義。

3 個體的異化

野蠻憂郁的矛盾結合是研究海狼拉爾森異化的切入點。海狼拉爾森受盡艱難才得以爬上船長的位置，他堅信優勝劣汰的法則。他嘲笑魏登對生命的尊重，認為“生命是沒有價值的東西，在廉價的東西里它是最廉價的……生命吞噬著生命，直到最強的和最貪婪的存貨了下來?！彪m然這些話有失偏頗，卻是拉爾森對生命的思考。因此他將野蠻作為自己生存下來以及維護強權的武器。他用武力爬到從一個漁民小子爬到船長的位置；他毆打里奇，逼迫他服從命令。他嘲笑魏登的利他主義和抽象的快樂，可是有因為自己追求的理智的快樂難以持久而憂郁。他的憂郁來自殘酷的現實使他的利己主義得不到滿足，來自他對生命的消極洞察。海狼拉爾森矛盾的人格表明武力和外界環境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廚子瑪格瑞季是一個自私諂媚的角色。他奉承上司以獲得更好的生存和保護。他為了邀功向海狼告密，致使鐘森遭到毒打。他的可惡與他大城市小人物的身份分不開關系。瑪格瑞季曾經這樣向魏登抱怨命運：“我的命已經定了，我是邊角料造的，可你不同，駱駝，你天生就是個紳士。你從來不知道挨餓是什么滋味?！币灾劣谶B經常受他欺負的魏登都對他產生了同情。生活的艱難讓他為了生存不擇手段，變成一個變態的人物。他不能左右自己，而已經完全受個人利益控制。后來他又成為拉爾森的泄憤工具，被扔進大海，卻被鯊魚咬掉了右腳。這些歸根結底都是小人物不可抗拒的異化命運。

獵手在船上地位只在船長之下，大部分時間都在船上無所事事。首先獵手們麻木冷血。在去世大副的葬禮上，一個獵手講起了帶著許多咒罵和臟話的故事，然后獵手們每隔一分鐘就哄笑一次。水手哈里森面臨危險時，獵手們和船長一樣“冷淡得沒有心肝”。然而獵手們對自己也一樣冷血?？芊匾粋€手指頭砸成了肉醬，卻面不改色，可是卻經常像孩子一樣為了小事大發雷霆。獵手們的異化表現在一方面無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另一方面又幼稚的如同孩子。最明顯的例子是在他們討論海豹崽是不是生來就會游泳時，無論是題目，還是爭論，他們都表現得非常幼稚。魏登評價說，“智力上他們是娃娃，盡管長了副成人的身坯?！?/p>

4 結語

在小說結尾倫敦給主人公設置兩種結局：死亡和自我解救。海狼拉爾森一直活在憂郁和野蠻的矛盾異化人格之中，倫敦給了他死亡的結局也算是擺脫異化的一種方式。魏登和茅德因為愛情的力量從異化世界逃離到孤島之上，后來被緝私船救走。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結局暗示了兩種擺脫異化的方式：死亡和愛。從異化的角度解讀《海狼》，不僅角度新穎，豐富了小說內涵，同時也可以提醒著讀者正視現當代人的生存狀態以及探討人性的健康發展，避免小說中想象的世界成為現實。

注釋

① [美]杰克·倫敦.海狼[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

②④ Marx， Karl.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 Manuscripts of 1844[C].Amherst， New York： Prometheus Books.1988.

③ Fromm， Erich. The Sane Society[C].London： Routledge.1991.

⑤⑥⑦⑧ [德]埃里希.弗洛姆.弗洛姆文集[M].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參考文獻

[1] 李翠萍.論杰克·倫敦中人的異化與復歸[D].山東師范大學，2012.

[2] 邵芳，陳明陽.《海浪》中人性的異化和人性的完善[J].文教資料，2010（26）：2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