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文老師的多彩世界（上）

? 本刊記者　馮舒玲

朋友引薦去采訪王老師時，說他叫王開文，為小區做了很多公益，包括朋友家的門也是他安排給修的。夏日一個周六，當記者走近居住在北京市海淀區學院路清華大學學清苑小區接觸了王老師，才知道他原來有那么多宏大的理想，他真正的名字叫王裕民。

我們的話題從“開文”這個名字開始，因為崇拜英國著名科學家開文迪許，他給自己起了個網名“開文”，也因為從他名下眾多個QQ、微信公益群中感受到，又從現實生活中許許多多事中獲益，校內外的人都親切地稱他“開文王老師”，有的直接就叫他“開文老師”，“開文”這個名字，遠比他的真名王裕民傳得遠。

他是清華大學物理系退休老教師。1965年考入清華大學，畢業后留校從事核物理研究，參加過我國第一代原子反應堆的建設和第一代計算機開發應用的研究。退休后，他一刻也沒有減慢自己的腳步，很快又成了清華大學老科學技術工作者協會里的骨干。擔任該校老科協辦公室主任，多次給國家科委、中國科協、北京市科協、海淀區科協建言獻策，從垃圾分類資源再利用、發揮“拾荒者”隊伍的作用到解決北京市城市交通擁堵問題，他提出的許多建議和方案被收入《專家建議匯編》，他因此獲得過北京市相關部門頒發的“個人貢獻獎”，清華大學老科協也多次獲得“專家建議工作優秀組織獎”。

關于垃圾分類資源再利用，他早在退休前的十幾年就開始關注和呼吁。后來的開心農場的建立、傾情投入的河南內鄉桃花源碾子溝振興、湖北神農架堯治河再升華，以及精準幫扶——北京清華、湖北襄陽、河南南陽三地聯誼家庭組合模式，都是他多年來致力研究的《理性思維城鄉建設》大課題。

從垃圾分類試點到社區宜民模式開啟

說起退休后的工作，王老師又從他最崇拜的科學家開文迪許及其實驗室講起。

他說，開文迪許在物理、化學等多個領域取得過令世人矚目的成就，被譽為“能稱出地球重量的人”，他是牛頓以來最偉大的科學家。“開文迪許實驗室最讓我欣賞的是，凡是到這個實驗室工作的人，不論是教師還是學生，不允許花錢購買新的設備和儀器用品，要想方設法動腦筋，從舊有物品中，拆卸改裝再利用，倡導學生使用自制儀器進行實驗，造就了進入這個實驗人員善于動腦筋的創新思維，僅1904年至1989年間，這個實驗室產生了29位諾貝爾獎獲得者。開文迪許實驗室的思維方法和理念一直影響著我對垃圾分類和資源再利用的思考。”王老師說。

早在1986年，王老師就開始關注垃圾處理和再生資源利用問題。跟蹤過拾荒者手中垃圾的來源和去向，走訪過舊貨市場、廢品回收站，了解二手資源加工回收情況，拍了許多相關的影像資料。

他說，一提垃圾，人們第一反應就是“廢棄物”“污染源”，相關部門迎接考核、匯報工作，也總是以建多少個“垃圾站”、擺多少個“垃圾桶”、清理了多少噸“垃圾”為標準，從根本講，思維方法就是錯誤的。他認為，垃圾只是放錯了地方的資源，應該叫“暫棄物”。

1. 多年呼吁終有反饋，"1118課題"正式啟動

他的垃圾分類回收“2專、2定、2預約”方案，把“定時上門回收”與“定點集中回收”通過電話預約和互聯網預約兩種方式巧妙地結合了起來。2014年11月18日那天，他接到北京市市政市容委固廢處領導打來電話，表示非常支持這一建議，希望在清華大學學清苑社區先行試點。20多年鍥而不舍地努力，終于有了結果，王老師和他的專家團隊都非常高興，一批“1118”從那時開始命名了。第一個命名的是“1118暫棄物社會化管理項目部”，清華大學環境工程系的系主任也帶領3個博士生加入到了這個項目部的工作。

當時，正值清華大學教職工住宅學清苑小區住戶拿到新居的鑰匙，裝修、搬遷在即，小區里到處堆滿了各種垃圾，為實施垃圾分類回收及資源利用試點提供了契機。另一方面，那些平日里躲在書齋研究學問的老師、教授們裝修結束了才發現，不是窗戶上少了風撐不方便開合，就是廚房、衛生間還缺個能放小物品的置物架，而這些又不知道該找誰幫忙。那時，小區物業的服務功能還不健全，居委會還未組建。王老師在推進垃圾分類回收“1118”試點項目的同時，也當起了社區建設的“領袖”。

為了有效解決學清苑小區裝修、搬遷過程中的垃圾亂堆放以及資源回收再利用，王老師還自己花錢設立了學清苑小區第一個垃圾分類回收點，他組建的“1118別動隊”利用那些廢棄的大型電器包裝箱拼接搭建了開放式的“1118暫棄物庫房”。

2. 暫棄物庫房顯神通，儲藏間鋪上"百家磚"

當時，王老師還在QQ群里說：“你家什么東西不想要了，可能別人還能用得上，送到我這邊來；誰家裝修還缺什么邊角料的，也到我這邊來拿……”不久回收的物品就派上了用場。有小朋友說：“王爺爺，我們要做實驗，需要電線”，“我這里有！”某家裝寬帶缺根網線，“我這里有！”某家衛生間吊頂缺少龍骨，“我這里有！”

當時垃圾堆里被丟棄的瓷磚到處都是，他就組織大家從里面撿瓷磚，不論是整塊的還是半塊的，都收入“1118暫棄物庫房”，然后安排工人師傅給大家鋪“百家磚”。小區一批又一批居民加入了儲藏間鋪磚互助小組，上百戶家庭以此解決了“儲藏間”“空調間”地面、墻面的鋪磚問題。

有人還用別人扔到垃圾堆里的木地板邊角料做成砧板、花盆在微信群里展示，有人將“生活創意，廢物利用小制作”的圖文并茂的帖子發到群里，大家都覺得很實用。

王老師更是珍惜資源、物盡其用的踐行者。他家客廳里的頂燈、客廳中央推拉式字畫墻里的試裝鏡、客廳門框上的裝飾邊框，包括臥室落地式臺燈，使用的材料都是他從垃圾堆、1118回收庫房里撿回來的。到他家來的同事都能認出哪個是自己家扔的，在心里感嘆：“原來改造一下也會這么好。”

3. "有事就找開文老師"成了一句口頭禪

那時的王老師，在小區里無人不曉。誰家新裝的門鎖不好使、誰家防盜門的把手有問題，甚至家里燈具壞了或掛個鏡框等事，都來找他幫忙。他能安排人修理、安裝，以致有些居民都不知道王老師退休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家經常有很多人找，為了讓大家知道自己在不在家，他專門在自家的窗戶玻璃里面放置了一個維尼熊玩具作為聯絡信號，一看到窗戶里面有維尼熊就知道他在家里。

后來找的人多了，王老師忙不過來，就組建了由工人師傅和學校技術人員參加的“1118服務中心”，建立了專用的QQ群，誰有什么需求，可直接跟這些師傅和技術人員聯系，群里的鄰居們還可以互通有無、互相幫助。

小區里的人至今記得王老師給他們聯系安裝防盜門的事。當時市面上安裝一個防盜門得花七八百元甚至上千元，王老師直接聯系到廠家。對方說，幾百戶的話，那就400元，給你提成80元，王老師說，那就直接320元，最終幾百戶居民以320元受益安裝了防盜門。接著他組織志愿者給每家每戶的防盜門噴門牌號。那時他干了許多物業干的活兒，也做了許多居委會做的工作。

王老師在第四屆中國老年人才論壇上（左）

從"破爛王"到創建暫棄物博物館

王老師對暫棄物的回收隨時隨地進行著。一次走在馬路上，看到理發店一女子拿著一個“小太陽”取暖器往馬路邊的垃圾桶走去。他追上前去問，對方說“壞了，不能使了”，他說：“那給我吧”。他回家拆開發現，就是電線外皮磨損，攪在一起出現短路了。他把燒壞的電線換了，小太陽就能正常運轉了。他放到“1118”暫棄物庫房里了，后來捐給了扶貧點。

王老師對資源的珍惜，到了讓人無法理喻的地步。家里用的塑料盆盆邊爛了一大塊，盆底也裂了口子，他仍然舍不得扔，用膠布貼上，繼續使用到現在。

不理解的人，常在心里問，他掙那么多錢都花到哪里去了。參觀了他的暫棄物博物館后終于明白了，原來他的錢都用來回收“暫棄物”舊物資了。常有回收舊家電的人找他，有時甚至排著長隊，漸漸地這些人已知道，哪些東西在王老師那里是值錢的，一旦收到就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送來后，王老師檢測一下，基本功能還不錯，就花多于回收價一半或一倍的錢買下。舊電腦從單板機、單片機、PC機、286、386到486、586……最早的那一代一代計算機的原件就是這么從“廢品”里被他慧眼識珠地“搶救”回來了。因為常有收廢品的打電話找他，家里本來用于放雜物的儲藏室和地下室，也被他塞滿了回收的“破爛”，因此老伴常說他是個“破爛王”。至今老伴不知道的是，這些年來，為了這些“寶貝”，他花去的錢大概有幾十萬元。

在某小區閑置地下二層的地下室里有他好幾間分類存放的各種電器及其他回收物，許多是他花錢從收廢品人手中買來的。他籌劃在這里建一個暫棄物社會化管理及閑置設備綜合利用實驗基地，建一個科學發展歷史博物館，還建一個可供青少年學生白手起家自己動手的“DIY實驗室”，一個兒童暫棄物樂園，一個互通有無圖書館，目前這一工作已具雛形。

王老師帶記者參觀完他的“1118暫棄物庫房——未來的博物館”，走在博物館通往地面不斷有光亮照射的臺階上，他充滿信心地說：“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還有一句話是：“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地球。”說這些話時，超越年齡的夢想和生命的激情感染著記者。

在清華老科協組織的相關培訓班上，王老師教老教師用手機上網

開心農場: 連接城鄉共融的橋梁

學清苑小區的老師和孩子們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在騰訊QQ里玩過的“開心農場”變成了真的現實，他們一個個成了“種菜”“收菜”的“地主”和農場主，而引領他們走進“開心農場”的正是“開文王老師”。

在高樓林立的城市里“鑲嵌”一個個開心農場，在圍欄森嚴的社區里隨時目睹田園風光，回歸城鄉共融的自然景象，是他的夢想。

2015年3月，他從熟人那里知道北京海淀區沙陽路有被人租賃而閑置的一片土地，就去聯系開辟了“種田樂開心農場”。

王老師組織學清苑小區的老師和孩子們到“開心農場”認養菜地，不僅讓大家體驗了種菜、收菜的樂趣，也收獲了能吃到自己親手種的新鮮菜，還滿足了那些隨子女進城的老人思鄉情結，他們在“我自己種的黃瓜真甜、我家地里的西紅柿個兒好大”的喜悅中，夢回鄉村。孩子們更是喜悅，在這里可以種白薯、種草莓、種葡萄 ……看著自己種的葫蘆一天天變化長大，覺得比在電視里看葫蘆娃有趣多了。每到周末，一家兩代或三代拿著家什、戴著涼帽開赴田野，松土、施肥、澆水，樂在其中！

對于不會種菜的鄰居，“開心農場”的菜農會手把手的教大家，還幫大家代管菜地。王老師還組織“開心農場”綠色種植示范戶的菜農把他們自己種的安全、無污染的“新鮮地頭菜”直接送到小區，滿足那些沒有時間認養菜地的家庭也能吃到當天早晨摘的帶著露珠的“新鮮地頭菜”。這些菜農走時把各家各戶摘下來的菜葉、菜根、果皮等帶回去，有的喂雞、喂兔子作飼料，有的當肥料。不僅解決了廚房濕垃圾的回收再利用問題，也讓小區居民吃上安全無污染的放心菜，還打開城鄉往來的多條通道。

鄰里互助的好風氣也在種菜忙、種田樂的過程中形成，誰家忙顧不上去除草或采摘，大家就相互幫忙打理和采摘回來，于是將“1118群”群名改成了“鄰里大家庭”。

后來“開心農場”發展到了三個，王老師的精力忙不過來，便選擇在中國農業大學科研處工作的一位老師當了接班人。這位老師是清華大學學清苑小區一位老師的愛人，他從一開始參與“開心農場”的種植，就熱情高漲且有經驗。他經常在菜地現場或QQ群、微信群，傳授一些怎樣種植以及預防病蟲害的知識，這里也成了他大顯身手的實驗田。他把自己的父母也從浙江老家接過來了，幫他照料農莊田地。

王老師做的事，頭緒多、領域廣，僅QQ群、微信群就有20多個，除了“鄰里大家庭”“1118服務中心”，還有“家風好習慣”“堯治河學院”等等。他指著自己精心搭建的“飄窗工作室”桌面上三臺電腦說，他需要三臺電腦分類進行，否則，機子帶不動，就會罷工；他的手機也一樣容易堵，但清一清或導出來，又開始運行了；別人一個U盤3－4G就夠用了，他得用1000G的移動硬盤隨時帶著。

他說：“一個人的能量之大是不可估量的，只要你想去做，就有一千種辦法去克服困難；當然，如果你不想去做，同樣也總會有一萬個理由為自己開脫。世上無難事，只要肯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