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 云落 改編/ 本刊編輯部 攝影/ 周子豪 出演/ 倪凱杰 caoie-
告別儀式
原作/ 云落 改編/ 本刊編輯部 攝影/ 周子豪 出演/ 倪凱杰 caoie-

左嵐第一次去上海,坐她旁邊的是季冬晨。
和喜歡的人擠在擁擠的車廂里,左嵐的心都快要跳出來。可這樣的小心思,只能像個小偷一樣藏著,越隱蔽越好。
季冬晨和女友姚小倩鬧分手。他放不下姚小倩,趕在她生日之前,捧著禮物和蛋糕去求復合。
左嵐想看看季冬晨喜歡的姑娘。她借高中同學小北撒了個謊。火車上,左嵐手舞足蹈地編了一個美好又綿長的暗戀故事。
季冬晨聽完,一本正經地慫恿她:“喜歡一個人至少要讓對方知道,你要勇敢點。”
左嵐有些哭笑不得,她編的故事明明漏洞百出,季冬晨卻信以為真,看不出她眼里的萬水千山和萬千柔情。

抵達上海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他們找了家麥當勞坐下來瞎聊。等到天微微亮時他們才分開,握了個手,祝對方馬到成功。五分鐘后,左嵐扭頭追上季冬晨,故作一臉委屈地說:“小北今天有課,沒法出來見我,你能捎帶上我嗎?”
季冬晨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頭。
姚小倩是挽著一個男生的手,從華師大的門口出來的。季冬晨拿著禮物的手抖了下,亂了方寸。
左嵐突然意識到什么,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拉著季冬晨,上前和姚小倩打招呼:“冬晨說我倆是同一天生日。喏,我們帶了蛋糕,一起去慶祝吧。”吃完飯,季冬晨帶著她迅速逃離現場。

季冬晨帶著左嵐去了姚小倩無數次提到過的甜愛路。
其實甜愛路不過是條普通的小馬路,季冬晨有點失望。走在他右邊的左嵐,想起自己和季冬晨的相識,不由得笑出了聲。
季冬晨聽到了,扭頭問,表白成功了?左嵐趕緊收起臉上的笑意,拼命搖頭,撒謊說小北拒絕了她。
季冬晨一臉困惑,那你還能高興成這樣?左嵐不語,黯淡的心里卻開出了一朵花。
那種感覺不是“心花怒放”,因為心花怒放是一層層開的,而她的那點欣喜,是忽如一夜春風來。

那時候,剛上大一的左嵐塞著耳機,捧著小說,和拿著顏料盒的季冬晨撞了個滿懷。季冬晨的白襯衫變成了彩虹衫。
左嵐驚慌地說著“對不起”,抬頭的瞬間,卻跌進了愛情。
季冬晨比她高兩屆,是美院的藝術生,也是繪畫社的社長,有一個遠在上海的女朋友姚小倩。
左嵐加入繪畫社,就這樣在季冬晨身邊,漫不經心地晃悠了兩年。前方,也許柳暗花明,也許萬丈深淵。
沒想到劇情逆轉,姚小倩竟然有了新歡。左嵐幾乎就要對季冬晨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又覺得時機不夠成熟,于是將表白的話,還有滿滿的竊喜壓了下去。沒了姚小倩,左嵐倒不那么著急了,反正來日方長。

回到學校后,左嵐早就偷偷盤算好了,等她拉著季冬晨走出失戀的沼澤后,再對他大方地表明心意。
那一整個春天,左嵐每天等在季冬晨的宿舍樓下,和他一起去食堂吃薺菜餃子,陪他去野外寫生,給他講班上的八卦。
晚上就躺在床上,琢磨季冬晨臉上的表情時,像是在做一道閱讀理解題。生怕沒看仔細,就領悟錯了他的意思。
這樣甜蜜而又狼狽的暗戀,就連宿舍里一心撲在學業上的室友都看出來了。左嵐覺得,自己再不去表白,真有點說不過去。
可惜還是慢了半拍。命運有時候,比她看過的言情小說還要不按常理出牌。

姚小倩來找季冬晨的時候,左嵐和季冬晨剛吃完晚飯回來。姚小倩站在宿舍樓下,整個人瘦了一圈,滿臉的疲憊。姚小倩和男友分了手。那個男生除了姚小倩還認了很多干妹妹,姚小倩不能接受,對方嫌她管得太多,走得干脆利落。
于是姚小倩念起季冬晨的好,提著行李箱就來找他了。
左嵐不自覺地退回到了原地。她一整個春天的努力,因為姚小倩的回心轉意,功虧一簣。
可她又暗自慶幸,還好表白的話沒有說出口,一切還可以體面地收場。
六月,季冬晨畢業,毫無懸念地去了上海。

季冬晨走后不久,左嵐談了一場戀愛。
她自己也沒想到會這么快地接受一個人,好像只要戀愛對象不是季冬晨,那么甲乙丙丁只不過是拋個硬幣的事。
那個男生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三分鐘后,突然說:“怎么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這樣直接的表白,不磨蹭,不扭捏,不做作,左嵐的心一下子被戳中。她答應了他。
左嵐試圖忘掉季冬晨。但還是會鉆進死胡同,偏執地認為,她對季冬晨沒有說過表白的話,那他們的故事就還沒有完。
最后,她向男生坦白,自己并不喜歡他,她答應的,只是他的勇敢。而勇敢,是她在季冬晨身上缺失的那一部分。

再見到季冬晨,已是畢業后的事。當年繪畫社的成員在上海弄了個聚會,有人在微信上通知左嵐,她毫不猶豫地去了。
觥籌交錯間,季冬晨推門進來。眉眼里多了一點滄桑和世故,看到左嵐,他遠遠地笑著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
她裝作平靜地和季冬晨敘舊。問起姚小倩,對面的男人眼神柔和下來,他說姚小倩在北京進修,等她回來,就開始籌備婚事。
左嵐聽著,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很多話哽在喉嚨里,像卡住的刺。
聚會結束時,季冬晨送她到酒店樓下。在季冬晨就要轉身離開時,她突然緩緩地開口:
“季冬晨,有句話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我喜歡你很久了。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不是來告白的,只是想和過去做個告別。”

季冬晨愣在那。離開時,給了她一個擁抱。
那個擁抱很輕,卻讓左嵐哭了又笑,像是在內心完成了一場儀式。
她想起《真愛至上》里,那個拍錄像帶的深情伴郎,在圣誕夜提著錄音機向朋友的新娘表白,新娘給了他一個吻。
他轉身,釋然地笑著說,Enough,enough now。
長久而無望地喜歡一個人,如同在刀尖上跳一支舞,總是要有一場告別作為儀式。從此之后,才可以走在平坦的路上,去愛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