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瑩,羅教講
(武漢大學 社會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2)
農民工的社會支持、社會參與和身份認同*
王曉瑩,羅教講
(武漢大學 社會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2)
農民工問題歷來是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的問題,他們的情感狀況更是不容忽視;特別是他們身份認同狀況,關系到他們融入城市社會的程度。基于2013年流動人口調查數據,立足于社會支持、社會參與的視角,探究對農民工身份認同的影響,可以得出:社會支持中的實際支持而非社交支持,對農民工的社會參與有顯著影響;社交支持、實際支持和社會參與,均顯著影響農民工的身份認同;社會參與是實際支持影響認同感的一個可能的中介變量。
農民工,社會支持,社會參與,身份認同
自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農民大規模進城務工經商[1],農民工因而成為理解當代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詞之一。保障農民工權益、促使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也成為當代中國最為重要的社會使命和社會政策的核心之一。2014年頒布的 《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提出,到2020年,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要達到60%左右,戶籍人口城鎮化率要達到45%左右,要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使符合條件的農業轉移人口落戶城鎮。根據國家統計局的監測數據,2014年我國有1.68億外出農民工,2015年全國農民工總量為2.77億①國家統計局發布2015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全文) http://ce.cn/xwzx/gnsz/gdxw/201604/28/t20160428_11007018.shtml。數量如此龐大的農民工群體的情感狀況值得關注,尤其是他們的身份認同狀況,這可能影響到他們是否能夠在城市長久生活下去。在他們的世界中,他們認為自己是城里人還是農村人,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什么因素會影響他們的身份認同?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能促進農民工對打工城市的身份認同嗎?這些都是值得關注的、具有現實性的重要問題。
德盧基認為,認同形成于特定的社會情景中,并通過社會的、心理的過程獲得[2]。關于農民工的身份認同問題,學者們也已有所研究。王春光認為,新生代農村流動人口(上世紀90年代初次外出打工者)的社會認同,不同于第一代農村流動人口(上世紀80年代初次外出打工者):前者對制度性身份的認同在減弱,他們中有一些人開始試著去認同流入地社會,而他們對家鄉的鄉土認同更多包含著對親人的感情[3]。崔巖認為,外來人口的“相對剝奪感”越強烈,對本地人身份的認同程度越低;社區融合程度越高,越有可能認同本地人身份;社會排斥越嚴重的地區,外來人口的本地認同程度越低[4]。陳映芳從“市民權”概念切入并指出,鄉-城遷移者在城市中體驗到的相對剝奪,往往會促使他們接受“農民工”的特殊身份;對“我們農民”身份的認同,可以視為他們自我保護的一種應對行為[5]。蔡禾和曹志剛指出,農民工的市場能力越強,越可能產生城市認同,對制度壓力的感受越淺,越可能產生城市認同;對鄉土社會網絡依賴越少,對城市新生社會網絡利用越多,越可能產生城市認同[6]。鄭耀撫基于上海農民工個案研究認為,農民工在與外界的互動過程中形成了獨特的身份認同,無論身在哪里,都是異鄉,他們把自己界定為除了農民、城里人之外的第三重身份——“打工者”[7]。
客觀地說,已有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也存在諸多不足:不少文章集中于理論探討層面,缺乏數據支撐;定性研究由于樣本數較少,很難在普遍意義上說明問題;即使是量化研究,也缺乏對全國代表性樣本數據的分析;也少有研究對影響農民工城市認同的某一特定因素做深入、細致的分析。因之,本文從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視角,研究其對農民工身份認同的影響,有一定的學術價值和創新性。
范德普爾認為,社會支持包括社交支持、實際支持和情感支持。社交支持是指一起外出、拜訪、吃飯逛街等社會交往活動,實際支持是指在生活中遇到困難時提供幫助,情感支持是指在情感上遇到問題時提供疏導、寬慰和咨詢等的幫助[8]。公民參與,又稱為公眾參與或公共參與,指公民試圖影響公共政策和公共生活的活動,公民參與不僅利于政治發展,而且有利于促進社會和諧[9]。
本文以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作為身份認同的關鍵解釋變量。眾所周知,農民工是一個較為松散的群體,他們在打工所在地較少參與組織活動與社區活動;即使參與這些活動,也常常是由于日常私人交往促成的。因而,農民工的日常交往活動與遇到困難時的求助活動,可能會影響其社會參與。受數據的限制,在本文中,社會支持包括社會交往支持(日常交往)和實際支持(遇到困難時的求助活動),社會參與為社會組織參與和社區活動參與總和;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都是涉及農民工行為方面的內容,而身份認同則是涉及農民工情感方面的內容。本文試圖分析農民工的行為是如何影響其情感的,即探究農民工的社會支持、社會參與對其身份認同的影響。
基于上述理解,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 農民工的社會支持對其社會參與具有顯著影響。
假設1a: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多于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
假設1b:獲取實際支持越多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
假設2: 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均對農民工的身份認同有顯著影響。
假設2a: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較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更認同自己是本地人。
假設2b:獲取實際支持越多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
假設2c: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
假設2d:社會參與既受社會支持的影響,又影響到身份認同,是一個可能的中介變量。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假設都是在控制其它變量的條件下提出的。
(一)數據
本文使用的數據是國家衛生計生委流管司于2013年組織實施的“流動人口社會融合專題調查”①本文的數據來源為國家衛生計生委流管司組織實施的“國家衛生計生委流動人口動態監測數據”,作者感謝上述機構提供數據,文責自負。,該調查在上海市松江區、江蘇省蘇州和無錫市、福建省泉州市、湖北省武漢市、湖南省長沙市、陜西省西安和咸陽市進行,采用PPS抽樣,選取15-59周歲、在流入地居住一個月以上非本區(縣、市)戶口的流動人口進行調查,共獲得有效問卷16878份。本文的研究對象是農民工,有效樣本13864份。
(二)變量
1.因變量
本文使用的因變量是農民工的身份認同,即農民工是否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調查問卷中詢問被訪者認為自己現在已經是哪里的人,回答選項是“1是本地人,2是新本地人,3是流出地(老家)人,4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本文將這四個選項合并成兩項:即回答1和2選項者即為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認同本地人身份=1),而回答3和4者即為認同自己不是本地人(認同非本地人身份=0)。
2.關鍵自變量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是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社會支持包括社會交往支持和實際支持,社會參與包括社會組織參與和社區活動參與②為了研究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的關系,本文將社會參與作為因變量對社會支持進行回歸。。社會交往支持是一個二分類變量,包括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和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
本文中的農村網絡是指與農民工一起出來打工的親戚和同鄉,城市網絡是指本地戶籍親戚、一起打工的朋友、本地戶籍同事、政府管理服務人員和本地同學/朋友。本文認為,如果農民工在日常社會交往中的農村網絡交往種類數超過城市網絡交往種類數,則視為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反之,則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
本文中的實際支持是指農民工在本地遇到困難時的求助對象種類數;社會參與是社會組織參與和社區活動參與的總和,社會組織參與是農民工參與本地組織的種類數,社區活動參與是農民工參與本地社區活動的種類數。
3.控制變量
基于數據的可及性和過往研究的發現[10],本文的控制變量有: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流動模式、城市收入等級、流動范圍、居住時間(月)、家庭月收入、住房狀況、本地語言熟練度、社會排斥感、老家困難狀況、與本地人相處狀況、與本地人文化差異和社會保障程度。
流動模式是基于婚姻狀況、子女數量和現居住地產生的一個二分類變量,即是否舉家流動。城市收入等級是基于這八個調查地區2012年的人均GDP產生的一個三分類變量,即高收入城市、中等收入城市和低收入城市;高收入城市包括無錫、蘇州,中等收入城市包括長沙、上海松江區和武漢,低收入城市包括泉州、西安和咸陽③無錫和蘇州市的數據來自2013年《江蘇年鑒》,長沙市的數據來自2013年《湖南統計年鑒》,上海市松江區的數據來自2013年《上海年鑒》,武漢市的數據來自2013年《湖北年鑒》,泉州市的數據來自2013年《福建年鑒》,西安和咸陽市的數據來自2013年《陜西年鑒》。。流動范圍是一個多分類變量,即跨省流動、省內跨市流動和市內跨縣流動。住房狀況是一個二分類變量,即是否在本市擁有自有住房。對“本地語言熟練度”進行如下賦分:不懂本地話=1,聽得懂一些但不會講=2,聽得懂也會講一些=3,聽得懂且會講=4;該變量在模型中作為連續變量使用,分值越高,代表本地話掌握越好。
調查問卷中詢問被訪者是否同意一些說法④這些說法包括:A我愿意與本地人做鄰居;B我愿意與我周圍的本地人交朋友;C我愿意融入社區/單位,成為其中的一員;D我對目前居住的城市有歸屬感;E我愿意自己或親人與本地人通婚;F我覺得本地人愿意接受我成為其中一員;G我感覺本地人不愿與我做鄰居;H我感覺本地人不喜歡/看不起外地人。,選項是“1完全不同意,2不同意,3基本同意,4完全同意”。本文首先對這8個題項進行因子分析,提取出2個公因子,其中一個為社會排斥感公因子,將屬于該公因子的各題項標準化后求平均值,然后構建社會排斥感變量。
老家困難變量是將農民工在老家的操心事,包括老人贍養、子女照看、子女教育費用、配偶生活孤獨、干活缺人手、家人有病缺錢治等進行加總,產生一個計數變量,代表遇到的困難總數,作為連續變量使用。
對“與本地人相處狀況”進行如下賦分:來往很少=1,不融洽=2,一般=3,比較融洽=4,很融洽=5。該變量在模型中作為連續變量使用,分值越高,代表與本地人相處越融洽。
與本地人文化差異變量是把農民工與本地人的文化差異領域,主要包括飲食習慣、服飾著裝、衛生習慣、節慶習俗、人情交往、觀念看法等進行加總,產生一個計數變量,代表文化差異程度,數值越大,代表差異越嚴重。
社會保障程度是把農民工在本地的社會保障,包括城鎮養老保險、城鎮職工醫保、城鎮居民醫保、商業醫保、工傷保險、失業保險、生育保險、住房公積金等進行加總,產生一個計數變量,代表社會保障程度,數值越大,代表社會保障程度越好。農民工獲得的社會保障數量越多,意味著其面臨的政策制度環境越寬松[11]。
(三)統計分析方法
社會參與是計數變量,它作為因變量時,由于分布過度離散,因此使用負二項式回歸模型而不是泊松模型或OLS模型[12][13][14];同時,它們均有大量0值存在,即大量農民工沒有參加任何社會組織和社區活動,所以本文使用零膨脹負二項式回歸模型。
身份認同作為因變量時,是二分類變量,因此適用Logistic模型,同一樣本點的農民工的身份認同可能相互關聯,本文使用多層Logistic模型,將數據分為兩層:個體為第一層,樣本點為第二層。
本文首先使用無條件空模型,以判斷是否需要使用多層模型,身份認同的多層Logistic無條件空模型方程為:

πij代表j樣本點i個體認同自己為本地人的概率,β0代表總平均數,是固定效果部分,μj代表隨機效果,它解釋樣本點的隨機變異。結果表明①由于文章篇幅所限,這里沒有將多層模型的檢驗結果展示出來。,對于同一個樣本點的農民工而言,他們的身份認同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對于不同樣本點的農民工而言,他們的身份認同具有很大的差異性。因此,采用多層模型技術,在模型中加入樣本點隨機變量可以改善模型的擬合度,有助于提高參數估計度的精確性。
然后使用隨機截距模型,即允許每個樣本點有自己的截距,身份認同的多層Logistic隨機截距模型方程為:

β0是截距,其數值因社區而隨機變化,xlij是農民工個體特征變量,β1是其系數,μj 是多層模型的標志,它表示沒有被觀察到的樣本點特征,這些特征為同一樣本點內所有農民工所共有。
(一)農民工的社會支持、社會參與和身份認同現狀
1.農民工的社會支持
農民工的社會支持包括社會交往支持和實際支持。從社會交往支持來看,農民工與一起出來打工的親戚、同鄉交往的比例均超過70%,與其他一起打工的朋友交往的比例超過60%,而與其他人交往的比例均不超過30%。經過匯總發現,約1/3的農民工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見表1)。

表1 農民工在本地與相關人員的來信情況
從農民工的實際支持狀況來看,農民工在遇到困難時,求助最多的對象是一起出來打工的親戚、同鄉和其他一起打工的朋友,均超過50%;而行政執法部門人員成為農民工最不愿意求助的對象(見表2)。

表2 農民工遇到困難的求助狀況
2.農民工的社會參與
農民工的社會參與包括社會組織參與和社區活動參與兩個方面。總體來看,農民工參與社會組織的比例比較低,均不超過10%,主要參與的社會組織是工會和老鄉會,入黨的比例最低(見表3)。

表3 農民工社會組織參與狀況
農民工的社區活動參與比例不高,主要集中在社區文體活動和社會公益活動兩方面,均在15%左右;參與業主委員會活動的比例最低,在1%左右(見表4)。

表4 農民工社區活動參與情況
3.農民工身份認同
有超過1/3的農民工認為自己是新本地人,而仍然有半數的農民工認為自己是流出地人,這部分農民工可以看作是“回歸型”農民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的農民工比例很低,這部分人可以看作是“搖擺型”農民工,他們的身份認同呈現出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他們是心靈上漂泊的人(見表5)。

表5 農民工的身份認同狀況
(二)進入模型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6列出了本文模型中使用到的分類變量的百分比和連續變量的均值和標準差,有效樣本是10230人。女性農民工占45%,56%的農民工是初中文化程度,農民工年齡平均33歲,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占41%,舉家流動的農民工占51%,農民工在中等收入等級的城市中打工的最多,其次是低收入城市,54%的農民工跨省流動打工,僅有6.4%的農民工擁有自有住房,47%的農民工認為自己是本地人(含新本地人),其它變量的分布情況見表6。

表6 單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表 (N=10230)

表6 單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表 (N=10230)
(三)農民工社會支持、社會參與和身份認同的回歸模型分析
為檢驗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設,首先將社會參與作為因變量對社會支持進行回歸分析,然后將社會支持和社會參與作為解釋變量,將身份認同作為因變量建立回歸模型。

表7 農民工社會參與的零膨脹負二項式模型分析

表8 農民工身份認同影響因素的多層logistic模型分析
表7是農民工社會參與的零膨脹負二項式模型分析結果,在控制其它變量的情況下,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數量與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沒有顯著差異,假設1a未得到驗證;獲取實際支持越多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也越多,假設1b得到驗證。
在控制變量中,年齡對社會組織參與的增加沒有顯著影響,農民工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參與的過度0值(沒有社會參與)的發生比顯著下降。男性農民工與女性農民工在社會參與量上沒有顯著差異,但女性農民工社會參與的過度0值的發生比顯著低于男性。受教育程度越高,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沒有社會參與的發生比越低。中等收入城市和低收入城市農民工的社會參與顯著多于高收入城市。省內跨市和市內跨縣流動的農民工沒有社會參與的發生比顯著低于跨省流動的農民工。本地語言越熟練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沒有社會參與的發生比也越低;與本地文化差異越大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社會保障程度越高的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沒有社會參與的發生比也越低。
表8是農民工身份認同影響因素的多層logistic模型,與模型1相比,模型2控制了社會參與變量。模型2中,在控制其它變量的情況下,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較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更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假設2a得到驗證。獲取實際支持越多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假設2b得到驗證。社會參與對農民工的身份認同也有顯著影響,即農民工的社會參與越多,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假設2c得到驗證。在表7的社會參與模型中,社會交往支持對社會參與沒有顯著影響,但實際支持對社會參與有顯著影響。表8的身份認同模型顯示,在沒有控制社會參與的情況下,實際支持對身份認同有顯著影響;控制社會參與變量后,實際支持對身份認同仍然有顯著影響,但影響程度稍有降低。根據巴倫和肯尼的觀點[15],確認中介變量需要滿足三個條件:(1)自變量對中介變量有影響,(2)自變量對因變量有影響,(3)在(2)的檢驗模型中引入中介變量后,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程度降低或者消失,同時中介變量對因變量依然存在影響。可以推斷,社會參與是農民工的實際支持影響身份認同的一個中介變量,由于社會交往支持對農民工的社會參與沒有顯著影響,社會參與并不是社會交往支持影響農民工身份認同的一個中介變量,因此假設2d部分得到驗證。
在表8的控制變量中,年齡、性別、與本地人的文化差異這三個變量對農民工的身份認同沒有顯著影響。受教育程度越高,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舉家流動的農民工較非舉家流動的農民工更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與在高收入城市打工的農民工相比,中等收入城市和低收入城市的農民工更不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與跨省流動的農民工相比,市內跨縣流動的農民工更認同自己是本地人,也就是說,離家越遠,越不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在打工地居住時間越久,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家庭月收入越多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在本地擁有自有住房的農民工較沒有自有住房的農民工更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對本地語言越熟練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社會排斥感越強的農民工越不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老家困難越多的農民工越不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與本人相處越融洽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在本地獲得社會保障越多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說明打工城市的制度安排對農民工的身份認同有顯著影響。
通過使用零膨脹負二項式模型和多層Logistic模型對本文的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可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獲得實際支持越多的農民工,其社會參與越多。有更多的實際求助對象為農民工的社會參與提供了平臺和渠道,是他們與城市社會溝通的渠道,也是他們了解、認識城市社會的機會。
第二,非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較以農村網絡交往為主的農民工更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農民工的日常社會網絡中如果有更多的城市人,對于他們增進對城市的了解和認同大有裨益,本文數據分析也驗證了這一點。
第三,獲取實際支持越多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農民工在本地遇到困難時,有很多的求助對象可以提供給他們幫助,則農民工會感受到來自城市的溫暖和安慰,進而增進其本地身份認同。
第四,社會參與越多的農民工越認同自己是本地人。社會參與是農民工與城市社會連接的一個通道,是他們介入城市社會的途徑。
第五,社會參與是農民工的實際支持影響身份認同的一個中介變量,農民工的實際支持部分地通過社會參與作用于身份認同,這一點與農民工的社會交往不同,因為農民工的社會交往并沒有影響到其社會參與,至少本文的數據驗證了這一點。
本文的發現具有的政策意涵在于:農民工不能只在自己的圈子里交往,擴大農民工跨群體的異質性交往有助于他們的本地身份認同,給予農民工遭遇困難時的實際支持有助于他們的社會參與和本地身份認同,而社會參與又會增強本地身份認同。
本文研究的身份認同是一種單一身份認同,即農民工是否認同自己是本地人;而在現實生活中,農民工群體中也存在著雙重身份不認同的現象,指的是農民工不認同自己是流出地(老家)人,他們或許在城市出生,或許很小就離開老家跟隨父母外出打工,他們對老家沒有什么感情,只是戶籍在老家,同時他們也不認同自己是本地人,由于各種社會制度的限制,以及農民工相對較低的社會地位,使得他們生活在家庭和親屬關系的圈子中,和本地市民交往較少。由于本研究所使用的問卷未提供雙重身份不認同的選項,所以本文無從獲得相關數據,只有留待今后進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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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衛 風]
Social Supports, Social Involvements and Self-Identity of Rural-Urban Migrants
WANG Xiaoying, LUO Jiaojiang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Hubei Province, China)
Rural-urban migrant issues are always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by the Party and government. The emotions of the migrant workers cannot be ignored, especially their self-identity which refers to their integration into the urban society. It is of some creativity that researching the effect factors of the self-identity of rural-urban migran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supports and social involvements. 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is of individual data from the 2013 survey of the assimilation of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we conclude that instrumental support, not social interaction support, exerts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social involvements of rural-urban migrants; social interaction support, social instrumental support and social involvements influence rural-urban migrants’ self-identity significantly; social involvements may be a possible mediating variable between instrumental support and self-identity of rural-urban migrants.
rural-urban migrants; social support; social involvement; self-identity
D633.1
A
1673-2375(2017)02-0010-09
2016- 11-20
本文為2013年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戶籍限制放開背景下促進農民工中小城市社會融合的社會管理和服務研究”(項目編號:13JZD018)的研究成果。
王曉瑩(1982—),女,山東滕州人,武漢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勞工研究;羅教講(1956—),男,湖南新化人,教授,博士,武漢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社會發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