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珍珠項鏈》：外在式焦點觀察，于不介入中洞察人性

(山東大學 山東 濟南 250100)

毛姆《珍珠項鏈》：外在式焦點觀察，于不介入中洞察人性

劉婷婷

(山東大學山東濟南250100)

本文認為《珍珠項鏈》所著力塑造的是善妒、虛偽、冷酷的長舌婦勞拉這一人物形象。作者在表現時選擇的也是一種獨特的外在式焦點的觀察和敘事角度。

主要人物；勞拉；人性；敘述視角

毛姆的《珍珠項鏈》由于采用了獨特的外在式焦點的觀察和敘述視角，加之讀者對其所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也可能常存疑惑，在其小說創作中便更顯獨特。

一、取材有源，展現物質虛榮風氣

《珍珠項鏈》一文，展示的是一位叫勞拉的婦女給“我”講的關于家庭教師魯賓遜小姐因“珍珠項鏈”意外地獲得了300美元的酬金，進而去外地旅游時攀上了有錢男性，最后成為了巴黎最時髦的高級妓女的故事。我們可能會自然而然地由此而想到莫泊桑的《項鏈》，毛姆自己也從來沒有否定過莫泊桑對他的影響：“除了莫泊桑，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老師了！”[1]二者都以項鏈這一飾品為故事的展開點和推動情節發展的載體；也都通過文章所描繪的事件間接地展現了當時歐洲紙醉金迷、熱鬧非凡的社交文化和社會風氣。但毛姆的《珍珠項鏈》有其獨特的取材來源。通過了解毛姆的生平我們可以得知，雙性戀者(或者可以說是同性戀者)毛姆一生的情感經歷極為坎坷，其中與他有婚姻關系的西里爾更是不可不提。與有夫之婦西里爾私通，后來被迫與其結婚、為其折磨和煩擾一生，即使是在最終與其解除婚姻關系、在其離世時毛姆依然無法釋懷，一直都無法原諒其給他帶來的痛苦和屈辱。“他曾說過：‘她把我的生活變成了十足的地獄’，并刻薄稱成西里爾為‘一個寡廉鮮恥的騙子……那個毀了我生活的婊子。’”[2]在與妻子的坎坷交往中，有一件事使他被迫看清了西里爾不僅是一個粗劣的人，更是一個缺乏誠信的人，這就是西里爾利用毛姆從中國為她帶回來的金鑲玉項鏈騙保的事件。從此他開始懷疑妻子的口是心非，后又證實了她的不忠行為，這在帶給毛姆煩擾屈辱的同時也激發了毛姆的想象力，“他用珍珠代替玉石，作為淫蕩和背叛的象征。”[3]在其三部作品中用到了項鏈這一元素，其中之一就是《珍珠項鏈》。

二、透視表面，于語言考察中洞見主要人物形象

正如劉憲之所言：“盡管毛姆的短篇小說曲折動人,但作家的立足點仍然是塑造各式各樣的人物。”[4]《珍珠項鏈》也不例外，但關于該小說的主要人物形象，讀者可能會常存疑惑，很多人認為小說的主人公是魯賓遜小姐，而勞拉這一形象可有可無，“如李威、李荷卿所編譯的《珍珠項鏈》中就直接刪除了“勞拉”這一形象。”[5]也有人認為勞拉的出現只是作者運用的敘事技巧,“從作品中的某個人物A的角度觀察另一個人物 B,留下了不少懸念和疑惑,當結局出現時,往往讓讀者處于與A同樣的驚詫當中。”[6]但經過對文本內容的仔細分析我們可以得知，魯賓遜小姐的故事只是一個媒介，作者通過這個媒介所著力塑造的，正是講述者勞拉這一虛偽、善妒、冷酷的長舌婦形象。

在講故事之前，“我”與勞拉的談話就差不多占了全文的五分之一；在講完魯賓遜小姐的故事之后,勞拉又以自己的想象給這個故事改了個“有教育意義”的結局,并對這個“既可憐，又甜蜜，又美好”[7]的結局論述了半天。如果說作者的本意就在于講述魯賓遜小姐因歸還了真正的珍珠項鏈而命運發生改變的故事,進而塑造魯賓遜小姐這一形象的話,那小說中這些對于勞拉的敘述可以說詳盡得有些過分了。因為通過對作者及其創作的了解我們可以認識到毛姆創作所珍視的三大優點，即“清晰、簡潔和悅耳。”[8]認為勞拉這一形象可以可無顯然是與作者的追求背道而馳的，實際上也根本無法成立。細讀全文，勞拉有強烈表達欲、好品評他人、對他人和自己實行雙重標準、嫉妒貶低他人、虛榮虛偽的特點在她向“我”講述故事的時候表現得淋漓盡致。而魯賓遜小姐的形象卻只是存在于勞拉的描述中，顯得模糊不清，這正是作者的本意，因為他想著力塑造的正是勞拉這一形象，在其講故事的這個過程中，她人性的卑劣展露無遺。

三、外在式焦點觀察，于不介入中洞察人性

不同于一般作家，“毛姆分裂的性取向為他提供了雙重視角，以及對女性心理更為深刻的洞察”[9]，小說也是采用了多角度的敘事方式，作者并沒有直接介入，而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站在旁邊冷靜細致地觀察。而這種冷靜和旁觀，恰能達到獨特的效用，“旁觀者的毛姆,獲得了一個距離,而這個距離的獲得,使他的觀察變得冷靜而有成效……看出了我們這些混在人堆里不能旁出的人所看不到的有關人性的無數細節與側面。”[10]小說中的“我”與故事人物保持一定的關系，“我”不決定情節，不掌控事件發生的動向，只是在勞拉的口述中，將情節和內容拼貼起另一個故事，進而塑造人物形象。相比于第一人稱敘事容易使讀者的注意力聚焦于某一點上并對敘述者產生共鳴，但缺乏客觀性的特點和第三人稱敘事能增強故事的真實感但要冒著累贅冗長風險的特點，作家所采用的這種獨特敘述視角無疑有著不可言說的妙處。

源于自身經歷、性格和文學思想的獨特性，面對復雜的人性，毛姆更愿意做一個“無所偏袒的觀察者”，因此他的創作更多地是讓讀者自己去評判人物、去從中洞見故事背后的社會大環境，《珍珠項鏈》正是這些特征的一個出色呈現。但這種看似疏遠和冷靜的態度并非代表著作者的冷酷，他曾說過：“在這冷漠的世界上，無法躲避的邪惡始終包圍著我們，從搖籃直到墳墓，對此，善雖然算不上是一種挑戰或者一種回應，但卻是我們自身獨立性的一種證明。它是幽默感對命運的悲劇性和荒誕性所作的反駁。”雖然歷經坎坷，但他始終堅持和踐行著這一信念，筆耕不輟，他是人世的挑剔者，但他作品獨特的表現形式卻能消融現代人的孤獨、隔膜、幻滅和人生的荒誕不可知，在展現復雜人性和社會百態方面達到更高境界。而這也體現著他“雖說人性脆弱，也不會將其視為畏途”的真誠與勇氣。

[1]毛姆著，劉文榮譯.毛姆讀書隨筆.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9，P184

[2]賽琳娜.黑斯廷斯著；趙文偉譯，《毛姆轉》，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5.1 P304

[3]賽琳娜.黑斯廷斯著；趙文偉譯，《毛姆轉》，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5.1 P291

[4]毛姆著，劉憲之譯，《毛姆小說集》，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4，P496

[5]劉利主編,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少數民族預科教材編寫委員會編，《大學語文同步練習》(一年制下)，北京：紅旗出版社，國家行政學院出版社，2007，P95

[6]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少數民族預科教材編寫委員會編，《大學語文》(一年制下)，北京：紅旗出版社，2007，P285

[7]毛姆著，馮亦代等譯，《毛姆短篇小說選集》，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12，P198

[8]賽琳娜.黑斯廷斯著；趙文偉譯，《毛姆轉》，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5.1，P295

[9]賽琳娜.黑斯廷斯著；趙文偉譯，《毛姆轉》，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5.1，P62

[10]曹文軒著，《一根燃燒盡了的繩子》，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P226

劉婷婷，山東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