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住時光之手

李漫萍

今年春末，爺爺病了。

從開始的小感冒，逐漸發展到昏迷不醒。眼看著爺爺一天天消瘦下去，奶奶也隨之憔悴了許多。

奶奶有這般反應是我始料不及的，因為在我朦朧的童年記憶中，爺爺奶奶經常不搭話呀，說笑更是少之又少。懵懂的我，曾天真以為爺爺奶奶之間感情不和。

不過，記憶中也有如此畫面：夏日的余暉未褪盡，早已吃過晚飯的奶奶朝爺爺“咳”了一聲，爺爺卻如雕像般坐著不做聲。奶奶也習慣地默默走開。奶奶后腳出門，爺爺就立馬捋一下卷起來的衣襟，慌里慌張地跟在奶奶后面出去了。于是，村里大榕樹下，那一矮一高、一前一后的影子就準時出現了。

一天，我在聽家人與鄰居的閑談中，刺探到爺爺奶奶之間的一些故事：原本愛說愛笑的奶奶，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了木訥、執拗的爺爺。婚后一番磕磕絆絆之后，奶奶遷就了爺爺，但兩人的共同語言少得可憐。歲月如白開水般在爺爺和奶奶的互不搭話中無聲流逝，爺爺奶奶的白發和皺紋與日俱增，但交流次數卻似乎沒增多。五年前，爺爺身體狀況不佳。奶奶有意帶爺爺散步鍛煉身體，爺爺不肯答應。后來，姑姑和爸爸他們不厭其煩地“曉之以理”才請得動爺爺。不過，爺爺也只答應“動身”，并沒承諾“動口”。深明大義的奶奶就開始陪爺爺一次次上演滑稽的“散步啞劇”。

關上回憶之門，我問老爸，奶奶憔悴是不是也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爸爸否定了我的猜想，還告訴我：這次爺爺病倒后，一連幾天，奶奶都會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地來到爺爺床邊，東看看，西瞧瞧，輕輕拉拉被子，搖搖頭。我得知秘密后，感動的同時竟擔心起來：“要是這次爺爺好不了，奶奶到底能否撐得下去？”

或許蒼天垂憐吧！奇跡出現了。幾經治療，爺爺漸漸清醒過來了。他似乎也變了一個人，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奶奶了。那天，我去看望爺爺。剛好奶奶端著沖好的牛奶，顫巍巍地遞到爺爺面前。爺爺頭一回當著別人的臉，利索地接過杯子，一飲而盡，臉上微紅著。我笑了，奶奶也顯得有點高興。

爺爺能下床活動了。醫生建議他要多點到戶外運動，只不過不宜劇烈。于是，夕陽下，大榕樹下，又出現了一矮一高的影子。不過，再不是一前一后，因為出于安全考慮，矮小的奶奶牽住了高瘦的爺爺的手——也怪，這次，爺爺沒掙脫啦！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我想，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幾十年的磨合，或許，爺爺執拗的棱角也被磨光了，尤其這次他如自己所說的是“死里逃生”。而奶奶，也在平平淡淡中感受到堅守的真實。兩位老人家，都愿牽住時光之手，幸福地安享晚年。

（指導老師 張卓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