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夢里的西域

從葉城到喀什，244公里。沿途搭了兩輛三輪摩托車，三輛私家車，下午五點，我們終于到達喀什。初遇古城下車的地方，是喀什的新城區。寬敞的人民廣場，廣場中間擺放著鮮艷的紅色花朵，對面是巍峨挺立的毛主席雕像。一派現代化城市的景象。我有點懊惱。我的西域情懷始于曾經在新疆博物館看到的喀什介紹，描述的是一片古老而充斥著異域風情的市井街巷。而今，面對如此現代化的城市風貌，我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沖動。好在住處早已訂好。我們帶著想象與現實強烈交鋒下的頹敗失落，跟著導航繞過了幾條小巷，進入老城區。老城區入口兩旁各擺放著一個近兩米高的長脖子懸壺，穿過這里，我所有關于西域的幻想都實現了。老城是與新城截然不同的天地，這里就像歲月更迭遺漏的角落。人們穿著色彩鮮艷的漂亮衣服，用我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操持著離我們相去甚遠的行當，有開打鐵鋪的，有開裁縫店的，有開烤馕坊的。我們看到正在裝飾牛頭的灰褂子大叔，看到正在擦洗懸壺的白胡子老爺爺，還有幾個阿姨在一起繡著一塊近四米長的布匹——我微笑著詢問能不能拍張照片，她們立即起身為我展開她們的杰作。喀什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這里就像阿拉丁神燈的世界。我欣喜若狂地走入一家一家小店，幻想著從一堆堆燭臺中找到阿拉丁神燈，輕輕擦拭一下，看是不是會有一個綠眼睛巨人跳出來，詢問道：“主人，有什么可以為您服務的？”活在喀什新疆是美食和藝術的圣地，而喀什正是兩者的集中體現地。這里有最純正的烤羊肉串，有遵循古法制作的手工酸奶，有又甜又大的瓜果，有加了葡萄干和胡蘿卜絲，再配一整只羊腿的手抓飯，還有那一張張香氣四溢的烤馕。老城集市上幾乎每隔幾步就有一家烤馕坊，不管你哪一秒定睛看過去，都能看到戴著小帽子的大叔正從爐子里掏出一張張馕餅。冒著熱氣的馕餅最好吃了，三塊錢一大張，能吃兩頓管飽，加了烤肉的馕就更香更美了。新疆氣候干燥，新疆的馕放不壞，買回去擱桌子上，想吃了，掰一塊。維族人認為馕帶著福氣，吃馕能招福，浪費要遭殃，所以他們從來不把馕扔進垃圾桶。這里的人們過著最質樸的生活，而在日常生活的細枝末節中，盡現了喀什人的藝術素養。他們天生具備發現美、創造美的能力，深諳于將生活中最平常之物轉化為美，并且樂此不疲。即便是窗臺垂下來的綠植，他們也要把弄一下，調整下垂的角度和高度。他們對色彩極為敏感，隨意的搭配就給人視覺上再合適不過的舒服感受。孔雀羽毛花紋的黃綠色蓬帳下，一張簡樸的舊木頭躺床，綠蘿在兩旁垂下來，不多不少，不長不短，既營造了私密空間，又不阻礙風的自然吹拂。光是看著這個布局，就卸下了全身重擔，全然放松下來，覺得一切都剛剛好啊。走進高臺民居享受過美食和美好放松的生活后，有一個地方是非去不可的。如果說喀什是西域三十六國唯一活著的古城，那高臺民居就是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內涵所在。這里的維吾爾人世代聚居，房屋依崖而建，家族人口每增加一代，便在祖輩的房屋上加蓋一層樓。高臺民居是維吾爾族活的民俗博物館。在這里，你能從奇特古老的民居中感受到喀什葛爾的脈搏。維吾爾人愛花，也愛花朵的顏色，高臺民居上的每家庭院都栽種著各種花草樹木，即使屋內狹小，也要在房頂、閣樓、涼臺、餐桌，以及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間都擺滿盆花，掛滿綠植。他們認為擁擠一點并沒有什么不好，只是不能少了花和色彩。我從每一家門前走過，窺視著屋內的風景，杜撰著主人的故事。無意間走進一家制陶人家，老先生正在和泥，聽見腳步聲便熱情地打著手勢招呼我坐下。于是我一邊看著他和泥一邊聽他講述著他的陶藝情緣。老先生生在高臺，長在高臺，世代制陶，陶藝于他，不僅是維持生計的行當，更是陪伴長大的童年玩伴，也是他細心培育的孩子。隨后，老先生帶我參觀了土窯，如數家珍地為我介紹架子上一個一個陶瓷花瓶。他說這里是他待著最舒服的地方……在喀什的四天很快就結束了，我只得揮手惜別，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這座古城帶給我的感觸將貫穿在我未來的生活中，學會知足，學會感恩，學會感受生活的美。真心希望這座古城能這般純真地繼續“活著”，再過十年，百年，依舊是那個古老質樸的喀什葛爾。本欄責任編輯 周錦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