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面高歌沐心懷 自在放達當自強

懷強，原名任懷強，《藝術(shù)天下》主編。我常常開玩笑說，你是不是懷素的后代？他微微一笑，不答。懷強是我的好友，也是我喜歡的詩人、書畫家，他不圖所謂的名聲，喜歡一個愛好，喜歡游走，喜歡和山水對話，喜歡生活的點點滴滴，歸為一句話，熱愛他所愛的一切。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文學藝術(shù)之間獲得了他個人的理解和表達。

文人畫，兼詩、書、畫、印為一體，重表現(xiàn)、尚內(nèi)美，講究“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通過其作品，托物言志，抒發(fā)情懷；但現(xiàn)代文學的出現(xiàn)和五四新文化運動不同程度割裂了這種游心翰墨、寄情山水，更多地進入到在場中，主張表達，主張和生活發(fā)生關(guān)系，以獲得趣味和主張。

何為文人畫？陳師曾（1876～1923年）如是說：“就是畫里面帶有文人的性質(zhì)，含有文人的趣味，不專在畫里面考究藝術(shù)上的功夫，必定是畫之外有許多的文人的思想，看了一幅畫，必定使人有無窮的感想，這作畫的人必定是文人無疑了”。陳衡恪對此這樣界定：“畫中帶有文人之性質(zhì)，含有文人之趣味，不在畫中考究藝術(shù)上之功夫，必須于畫外看出許多文人之感想。此之所謂‘文人畫’。”他同時還提出文人畫之四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學問，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由此可以看出文人畫有它特殊的審美標準，不僅要在畫之范圍內(nèi)用功，還須在畫之外提高主體精神的文化品味。文人畫以詩為魂，有濃重的表情達意的抒情性特征。以詩的表現(xiàn)性、抒情性、寫意性為最高的美學追求原則。它不拘格套、任性而發(fā)。王維的繪畫藝術(shù)“畫中有詩”，最早確立了詩化的文人畫美學原則，以至于后世的文人畫家都把詩畫看作一回事。

文人畫不同于禪畫。相同的是，兩者都不求形似，只重意境，不求畫面色彩，卻求萬物的真質(zhì)；而作者又同是具有深度修養(yǎng)，薄名利、脫世俗、寬胸懷、性灑脫的畫家；至于不同之點，則文人畫是以文學詩詞之心去觀看萬物的，感受萬物的；而禪畫是以禪心觀照萬物，妙悟萬物；文人畫家被物感動后，達致物我兩忘，揮筆戲墨以泄胸中之感。禪畫則不是發(fā)泄或抒情，而是對景物完全容受。情緒毫無激動，使此種超越的情緒轉(zhuǎn)變?yōu)橹腔郏賹⒅腔塾糜诠P墨，便產(chǎn)生禪悅、禪悅?cè)さ亩U畫了。簡言之，禪畫者，是畫里畫外帶有禪學意味的文人畫，而文人畫則是詩意濃、禪味淡的逸品畫。

文人畫，不在于工整細致，不在于形似甜美，而在于畫里畫外的那股妙趣，達到所謂“妙不可言”之境地。至于當代的寫實畫，為了使觀賞者對客體的認辨，因之只求繪至物象之逼真與功利效果，結(jié)果則無法將自己納入畫境之中，更無法使自己的心靈生活在其間了。毫無疑問，一個具有文人身份的人，大多數(shù)時候會在筆墨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文人意趣。這類文人所畫此畫，屬于典型的文人畫，如蘇軾、黃公望、文征明、陳道復(fù)、鄭板橋、張大千等人即是。而某些具有文人身份的人一出筆便無文人趣味，而是畫工死板，意境低俗，最多只能歸屬到工匠畫一類。有人便說，這類具有文人身份而畫筆粗俗的人，終究并不是真正的文人。真正的文人是在不加任何修飾的狀態(tài)下表現(xiàn)出內(nèi)在的氣質(zhì)，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是也。歸根結(jié)底，不在于作者是不是具有文人身份，而是本人是否具有文人的氣質(zhì)，是否將這種氣質(zhì)躍然紙上。從這個意義上講，作者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繪畫本身。

20世紀80年代的新文人畫，在某種角度上則有著反觀的傾向。繪畫曾經(jīng)是一片紅光亮，視覺藝術(shù)里曾經(jīng)只有高大全。80年代的文化熱滲透到各個領(lǐng)域，那是一個只要在聊天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提到“文化”就特別時髦的年代。畫家群體以“新文人畫”為標簽，追求新的理想，追求個性化的表現(xiàn)，追求對新的生活內(nèi)容和生活狀態(tài)的體驗。

朱新建、李老十、邊平山、王鏞、王孟奇、劉二剛、朱樵、胡石、徐樂樂、周進生等為代表的“新文人畫”群體，以繪畫的視覺藝術(shù)方式，以各自獨特的繪畫藝術(shù)語言，感知或詮釋這個時代的文化。是否可以這樣認為，這是一個畫家介入文人的時代。但文人畫更多地把筆墨的意趣發(fā)揮出來，而不是任意地涂抹，否則就成為行為藝術(shù)或是糟蹋藝術(shù)。

中國傳統(tǒng)文化歷來提倡知行合一、格物致知，除了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更重要的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著深邃的功底與文化上的認知，換言之，不讀書，從根本上就無法掌握文人畫深刻的內(nèi)涵。而當代新文人畫中的偽文人畫，也并不完全在于畫者究竟有沒有文化，畢竟當下的信息化社會對比古代，社會基礎(chǔ)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的變革，多維度，多元化與包容是當代藝術(shù)的標簽。之所以稱之為偽，更深層次在于藝術(shù)家是否有藝術(shù)擔當與社會責任感，能否獨立于蕓蕓眾生之上，作為先知先覺的守護者和眺望者，有引領(lǐng)審美風潮的勇氣，獨立思考的能力，這樣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才能稱之為文人畫。

真正的文人畫，除了畫中表現(xiàn)出典型的文人意趣外，無不是筆墨精到，游刃有余的。如徐渭、石濤、八大山人，雖然只是簡短的幾筆，但筆中所見的功夫，即使一根線條，一滴水墨，都能見其功底，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那種一味強調(diào)文人趣味而無筆墨功夫的繪畫，終究還談不上真正的文人畫，最多只能算是文人筆戲而也。

無論當代中國畫怎么風格多樣，但在豐富多彩之中，文人精神是主導(dǎo)的，沒有這一核心，就不免匠氣，或帶莽氣、俗氣的某些作品是不能歸類于文人畫傳統(tǒng)的。那種單純玩弄筆墨形式，即使有些小趣味，則不免空虛、貧乏，格調(diào)也達不到文人精神的高度。我個人覺得懷強是一個對文人畫有獨到見解的人。他是我喜歡的文人書畫家，幸好他潛于修煉自己，以此獲得個人的提升。青山永在，細水長流，且行且珍惜。祝懷強的畫路越走越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