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比路長

高晨

我想要飛過那無邊的際野，想要無憂無慮，想要無所畏懼。

——題記

風高怒號，雨訴離歌。你看著這群素白衣著的人，想著百姓麻木凄苦的眼神，發泄著世事不公的怨懟。你緊握手中的匣子，不過是一顆人頭，卻重逾千斤。這一去不知何時還！友人高漸離擊筑，白衣人在悲壯樂聲中潸然淚下。是樂耶？是悲耶？你作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蹦忝靼住安粡瓦€”，卻不曾退縮。燕太子懇切的請求還在耳邊，樊於期的鮮血還在眼前，不只是為這兩人！燕國百姓怎能做亡國奴？于是你毅然挑起這沉重的擔子，向著那奢靡冰冷的咸陽宮走去。路途漫長，但你不怕，你相信總有一天會走到。

落日殘垣，菩提樹下。你靜靜站著，靜靜想著，就要走了，你滿飲一杯有著燕都塵土的素酒，拈香合掌。佛說照見五蘊皆空，能度一切悲苦。此去經年，怕是要跋山涉水，風雨兼程了。沒有悟空八戒，沒有五丁六甲，你能否安然去到那一個遙遠的地方？坐看蓮花千柱，遙聽禪鐘暮鼓，檐外月光明亮，你蘸了朱砂鉛黃，細細勾勒途中看過的景象，你的目光悠遠寧靜、深邃曠達。佛說萬物無形無常，參透皆是虛無。你拒絕了溫香軟玉，你的眼神寬容憐憫，無悲無喜。有人笑你貪圖名利光彩，殊不知你所在意的不過是那一曲輕飄飄的妙法蓮華。你承擔著傳播大唐文化的重任，怎能被霓裳換了錦藍袈裟！你又靜靜出發了。西去的路很遙遠，但你燃燈提神，不被幾度繁華牽絆，總有一天你會到達。

黃沙漫天，駝鈴聲聲。一支駱駝隊向北走著，隊伍中有一抹猩紅身影，那樣引人注目，那樣華麗蕭索。你忘了你的名字，你只記得有“嬙”，是大漢的嬪嬙。你有黛眉煙目，纖頸蜂腰；你膚如白雪，唇若含丹；你讓宮女們自慚形穢，怒火中燒。于是你高傲清冷，不屑與毛延壽虛與委蛇。卻被命運的安排無情嘲弄——你成了殿前不知凡幾的掃地宮女，又被可汗看中即將赴北和親。臨行時，你看見了滿朝君臣眼里的驚艷和愛慕，你害怕那個罔顧人倫的北方，但漢天子如何能為了一個女子開戰？于是你用纖弱的肩膀擔起了維系漢匈和平的重任。你又彈起琵琶，白玉般的指尖扣在弦上，珠玉般的音符泄出，雍容大氣的曲子縈繞在沙漠上方。有雁癡迷其中，忘了飛行，撲棱落在你腳下。你笑了，笑靨傾倒這片天地。你又堅定向北，一路向北，路途很漫長，但你不怕，總有一天你會到達。

時光荏苒，你在那歷史畫卷里留下含笑回眸的闌珊模樣，猶如一縷輕煙消散了，徒留一絲幽香纏繞。那條被三寸金蓮、六寸蒲扇走過的路還在，也記得你曾徒步行走時的高歌，聲音縹緲，飄搖天地間。你化足為丈，縮地為寸，義無反顧承擔起了那份責任，穩穩扛著，從未躊躇，不曾蹣跚。

【作者系湖北省公安縣第三中學春絮文學社社員，指導教師：唐水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