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陜菊
(三門峽職業技術學院 人事處,河南 三門峽 472000)
區域經濟理論已成為一個具有多個流派、多種觀點組成的理論系統,對指導各國區域經濟發展發揮積極作用。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尤其是發展中國家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平衡一直以來是區域經濟學研究的核心問題,該理論從資源稀缺角度出發,提出了集中稀缺資源優先發展優勢區域,然后帶動和促進整個區域經濟的發展。近年來,學術界深入研究區域經濟差異問題,探討經濟發展不平衡的機制,尋求協調區域發展的路徑。
經濟學主要研究稀缺資源配置問題,主流經濟學家研究該問題時一般忽視空間配置問題,不考慮空間因素得出的結論與現實有時會發生矛盾,區位理論在經濟分析中首次考慮空間因素,具有重要的價值。
杜能(1926)發現離消費市場遠近對農作物布局有很大影響,認為農業生產是在城市周圍形成一種“杜能環”,開創空間分析的先河[1];韋伯(1909)提出工業區位論,認為廠商區位選擇在運輸里程最短和貨物量最少的地方[2];廖什(1938)把市場需求作為空間變量來分析區位理論,探討了市場區位體系和工業企業最大利潤的區位即收入和費用差的最大點,形成了市場區位理論。
這些理論以完全競爭市場結構下的價格理論為研究基礎,對區位選擇的因素限于經濟因素,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為區域經濟理論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對區域規劃有重要的意義。
20世紀20年代,美英等發達國家出現經濟結構性衰退現象,區域經濟發展出現不平衡。針對這些不平衡采取了很多措施,但還是有些地區發展緩慢,造成大量產業和人口外流。針對于此,佩魯(1950)提出增長極理論,認為增長并非同時出現在所有地方,它首先出現于一些增長點上,然后向其他區域擴散,對整個經濟產生不同影響。所以佩魯認為有意識地培育增長級,利用增長級的推動效應,帶動整個經濟的發展[3]。
受增長極理論影響,很多學者發展了新的理論。繆爾達爾(1957)的累計因果理論認為市場力的作用一般傾向于增加地區間的不平衡,某些地區發展快一而另一些地區則發展較慢,一旦某些地區由于初始優勢獲得發展,這種優勢將保持下去。繆爾達爾認為經濟發展初期,優先發展經濟強勁的地區,當經濟達到一定水平后要刺激落后地區發展[4];赫希曼(1958)不平衡增長理論用極化-擴散效應分析了區域間不平衡增長,認為不發達地區應集中力量發展能產生最大引致投資的產業,然后帶動其他相關產業發展[5];威廉姆森(1965)提出倒“U”型理論,認為經濟的發展是通過區域發展不平衡來實現平衡發展,經濟發展初期區域差異逐步擴大,隨著經濟發展區域間不平衡將保持穩定甚至趨于縮小,趨向平衡發展[6]。源于弗農(1966)產品生命周期理論的梯度轉移理論認為區域間存在經濟與技術的梯度差異,每個區域都處在一定發展梯度上,產業和技術隨時間推移會由高梯度區擴散到低梯度區,對落后地區承接發達地區產業和技術轉移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增長極以及相關理論在該時期被廣泛應用到經濟實踐,為國家干預區域經濟提供了理論和方法,促進區域的可持續發展,區域經濟學開始成為一門獨立學科。
早期經濟地理學研究均基于規模報酬不變和完全競爭的假設,對現實經濟給予完全合理有效的解釋不足。由缺乏于“報酬遞增”和“不完全競爭”的分析工具,導致空間分析被排斥在主流經濟學之外。
迪克西特和斯蒂格利茨的D-S壟斷競爭模型為經濟學處理規模報酬遞增的現象提供很好的思路。阿瑟從復雜科學角度研究經濟中的報酬遞增現象,并通過微觀主體行為的相互作用分析路徑依賴和鎖定等經濟現象。在以上成果基礎上,克魯格曼在1991年發表的《收益遞增和經濟地理》,提出了中心—外圍模型,從“報酬遞增”視角分析了產業集聚的形成原因和過程[7]。他將廠商層次的報酬遞增納入到了一般均衡的框架,解決了經濟學長期以來廠商層次報酬遞增與競爭性一般均衡不相容的問題,出現了新經濟地理學。
新經濟地理學研究企業同質情況下經濟系統內生力量如何導致經濟空間分布差異,企業同質假設忽視集聚經濟的微觀機制,強調偶然事件對經濟區位選擇的影響。鮑爾丁與俄庫波(2006)將企業異質性融入到新經濟地理學模型中,以企業異質性與集聚經濟為切入點,研究企業生產率異質性對其空間區位的影響,分析集聚經濟的微觀機制[8]。新經濟地理學融入異質性企業后便產生了“新”新經濟地理學,該理論著重從微觀企業視角研究經濟活動的空間分布,使得理論研究更加符合現實經濟的運行情況。
但新經濟地理學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就報酬遞增與空間集聚而言,新經濟地理學沒有強調到技術對經濟過程的重要性。這與新經濟增長理論不同,后者充分重視知識的作用,認為增長的原動力是知識的積累,把技術進步內生化,技術進步包括新思想的產生,如果經濟中不存在思想枯竭的趨勢,長期的經濟增長可以持續地進行。杜馬斯(1997)也不同意克魯格曼的空間集聚基于需求的觀點,通過實證研究表明美國企業選址并非為減少運費,而是側重于靠近使用同類工人的公司,強調個人之間和公司之間的思想流動[9]。這種思想流動可能能提高技術創新率,工人和企業將會聚集這些地區以便相互學習。
我國幅員遼闊,資源豐富,地區之間經濟發展差距較大,二元經濟結構典型。我們應積極借鑒國際的區域不平衡發展理論,把握區域經濟發展的科學規律,促進區域經濟的全面發展。
產業梯度轉移理論認為產業和技術在極化效應和擴散效應作用下從高梯度區域向低梯度區域轉移,引導經濟全面增長。該理論認為區域經濟開發中,產業結構等遵循由高梯度向低梯度轉移的規律,在世界范圍內產業的布局基本上符合這種規律。
改革開放以來,為利用國際產業轉移規律促進我國發展,我國積極承接國外相對先進的產業,充分發揮我國“后發優勢”,以較低的成本引進對自身來說相對先進的產業與技術,促進我國特別是東部地區的發展,但也拉大了我國區域間的差距。
如何縮短地區間的差距,國內很多學者認為通過國內的產業轉移縮短地區差距。不過目前的研究結果表明我國的中西部承接東部沿海的產業轉移不夠理想,如馮根福、劉志勇、蔣文定(2010)[10],劉友金、王冰(2013)[11],雒海潮(2014)[12]等基于實證研究得出類似觀點,劉琳(2015)通過數據分析認為“京津冀”產業轉移滯緩,一體化發展未能如愿[13]。
針對我國區域間產業轉移緩慢,很多學者從不同方面探討深層次的原因,一部分學者認為我國目前不具備產業梯度轉移理論的約束條件,地區間產業轉移出現障礙是目前我國區際產業產業轉移滯緩的主要因素,如劉友金、呂政(2012)勞動力跨區域自由流動、產業集聚黏性和地方政府的GDP競爭等因素造成我國產業轉移的梯度陷阱等[14]。所以國際的產業轉移理論和實踐與我國的實際不符,其實目前我國東中西部產業轉移的條件還不成熟,通過產業轉移實現區域的平衡發展還有困難。
落后地區承接發達地區產業轉移的思路方面,在京津冀協同發展和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的大背景下,很多學者探討區域間產業轉移的路徑。金浩、隋蒙蒙(2015),李然、馬萌(2016)基于京津冀各區域自身稟賦對產業轉移的產業選擇進行分析,以期促進各地區資源的優化配置[15][16];高煜、張雪凱(2016)在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的背景下探討西部承接產業轉移的政策選擇[17],對落后地區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新經濟地理學將空間經濟模型納入分析框架,從“報酬遞增”角度揭示了產業集聚的形成過程,對我國產業集聚的發展思路和協調經濟發展有很大啟發。目前新經濟地理學已經形成豐富的理論體系,國內很多學者陸續對其進行系統介紹,闡述該理論的適用性。在新經濟地理學思想影響下,國內很多學者努力探索我國產業集聚問題。
關于產業集聚因素方面,范劍勇(2006)認為非農產業規模報酬遞增地方化是產業集聚的關鍵因素,造成了我國東部地區的集聚效應持續高于其他地區[18];安虎森,李錦(2010)認為循環累積因果關系引起的聚集力是我國區域發展差距的關鍵[19];不同于前兩者的研究,何雄浪,楊繼瑞(2012)站在企業異質的角度,從勞動生產率的差異、個人偏好的異質方面分析產業集聚差異的微觀機制[20],對我國區域發展規劃有很好的啟發。但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國內研究一般脫離中國實際直接套用西方的理論,這樣使理論的解釋力有限,如李世杰,胡國柳,高健(2014)認為研究處于轉軌情境下的產業集聚演化機制等問題時,不能把制度和政策因素從理論模型中抽象掉[21]。這要求以后的吸納國外理論時要把握其運行機制,研究應基于經濟的實際。
關于產業集聚的思路,鄭碧霞,陳藝輝(2014)通過實證分析指出我國東部地區單產業聚集效果較好,而中部地區經濟由于新興產業發展需要其他產業提供中間產品作為支持,產業間集聚效果較好。基于地區特征選擇合理的產業集聚形式,能擺脫企業簡單堆積的困境,真正的發揮產業集聚優勢[22]。王緝慈(2010)也提出了一些對產業集聚的認識誤區,認為產業集群不等于產業部門或延長的產業鏈[23],對我國產業集聚有很好的啟發。
我國區域經濟的發展思想經歷了從均衡發展論到非均衡發展論,再到非均衡協調發展論的變革。我國幅員遼闊和地區發展差異較大的國情決定了應該采用以增長極理論為基礎的非均衡區域經濟發展戰略。
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主要受蘇聯生產力布局理論影響,中國區域經濟發展強調生產力的平衡布局和縮小地區差距。為此上世紀50-70年代,國家投資大規模“西進”,推進了中西部工業化的進程。但憑借行政手段建立起來的現代工業體系與西部地區傳統的社會經濟環境不融,產業結構聯系中斷,無法形成產業鏈,導致共同貧窮。
改革開放初期,受梯度推進理論等不平衡發展思潮的影響,國家的投資布局堅持“效率優先”原則,發揮集聚經濟效益,向地理條件較好的東南沿海地區傾斜,區域經濟呈非均衡發展。但高梯度向低梯度的轉移過程是極化效應和擴展效應共同作用的結果,因而地區差距容易擴大化。
面對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上世紀90年代,我國提出了區域經濟非均衡協調發展戰略,強調各地從國家整體利益出發,竭力避免不合理的重復建設和引進。1999年的西部大開發戰略是非均衡協調發展戰略的全面實施,隨后出現的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中部崛起等戰略,形成東中西互動、優勢互補相互促進、共同發展的局面。該時期落后地區如何利用自身稟賦培育自身增長極是其面臨的重要課題。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具有一定的特殊性,我國不能照搬國外區域經濟發展的經典理論。在進行理論分析時需聯系我國的經濟發展水平、資源和技術狀況等,基于實際探求區域經濟理論深層次含義,提高理論對我國現實解釋力和指導作用。
基于不平衡發展理論,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在“效率優先”原則下,我們利用東部的自身優勢,培育了東部沿海地區作為我國發展的增長極,當東部經濟達到一定水平時候利用增長級帶動整體經濟的發展是當今社會的一個重要任務。但沿海地區憑借其區位優勢,地區經濟持續快速發展,東西發展差距繼續擴大,造成了全國經濟系統的效率損失,阻礙了區域之間的形成相互促進的經濟關系,同時,也損害了區域公平。
在我國實行區域經濟非均衡協調發展戰略的大背景下,針對區域的不平衡發展,如何協調區域間的健康發展,學術界有一定分歧。大部分學者認為經濟集聚帶來區域不平衡發展,有意識地培育落后地區的增長級、打破集聚的機制等是我們將來努力的方向,如安虎森,李錦(2010)認為降低區域市場開放度,弱化可流動要素的轉移能力,打破加劇區域發展差距的循環累積因果機制是實現區域協調發展的選項[19]。但也有學者認為如果簡單地通過政府的行政干預促使內地的發展,那么可能是犧牲東部沿海的發展為代價,如陸銘,向寬虎(2014)認為鼓勵欠發達地區的工業發展會造成整體經濟效益的損失,建議促進勞動力自由流動,此時地區間差距的擴大只是階段性的現象,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提高,經濟集聚的同時會縮小地區間差距[24]。
那么如何從效率走向公平,國家層面已從過去的以東部地區中心的單極驅動轉向為中西部地區的多極驅動,拓展了我國經濟活動的空間,如何避免效率的損失是新時期政府工作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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