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社會科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00)
從“秋后問斬”看刑和禮的關系
李先振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四川成都610000)
“秋后問斬”是古代一種對死刑犯執行刑殺的刑罰稱謂,歷經兩千余年的封建王朝。本文經查閱大量資料,詳細陳述了“秋后問斬”的理論來源和歷史變遷,在其變遷延續中論述了先秦時期至封建王朝結束這段歷史中刑殺和禮的關系,從禮刑一體化變遷為禮刑兩分,卻依然是在用以禮為中心的儒家化法律在治理社會。刑禮之制可分,禮刑之治卻是分不開且彼此依附、互為輔助的。只有掌握好了刑罰和禮的關系,才能掌握好禮治人心,刑罰人身的這兩把統治百姓的劍。
秋后問斬;刑罰;禮
我國原始社會末期,隨著階級的產生,出現了“刑”和“罰”,《尚書·舜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撲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1](卷3《舜典》),說明當時已有五刑和贖刑,雖然具體內容不得而知。奴隸社會以墨、劓、宮、、大辟五刑為正刑,另外還有流刑和徒刑。墨刑適用于異族俘虜和其他罪人,黥其額使其為奴,也是商朝懲戒官吏的一種刑罰。劓刑即割鼻之刑,適用于奸宄盜攘傷人等罪。宮刑即男子去勢,女子幽閉。夏商周時期規定男女不以義交者適用宮刑,春秋戰國時期也適用于其他場合,如用于侮辱使臣、懲罰犯罪。刑即斷足之刑,為次死之刑,適用于決關梁、越城郭盜竊者。大辟即死刑,適用于降叛、賊寇、慣犯、弒君、殺親等罪。
刑殺就是處以死刑的刑罰。它是我國封建社會史上對罪大惡極的犯人進行處死手段的刑罰稱謂。但在中國古代,刑殺這種刑罰并非是判定之后立即執行,對于行刑是有季節的時間限定的。我國關于刑罰實施與時令的論述最早見于《禮記》“仲春之月……毋肆掠,止獄訟”.在西漢時期,行刑的時間在農歷九、十、十一、十二月。到了唐代,死刑執行的時間重新修改,定在十、十一和十二月。唐代這一規定一直為后世采用,直至清王朝滅亡。正因為古代的刑殺判罰和施刑時間一般都在秋、冬季,“秋后問斬”也由此而來。
那為什么古人對犯人審判和執行死刑要選擇秋、冬季節,而不選擇春、夏季呢?“春三月,此謂發陳……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古人認為,春季正是植物和動物復蘇生長的時節,是生機勃發適宜萬物成長的季節,應該以休養生息為主。而在古人的眼中,秋天則屬于肅殺之季,“秋三月,此謂容平……以緩秋刑,收斂之道……”。且對于統治者而言,當政者不能無故濫殺百姓,需要打起順天施刑、刑殺犯罪者以上順天意的旗號。從統治者的角度來講,刑殺還要起到對普通百姓的震懾作用,春夏是農忙時期,百姓沒有閑暇去觀刑受教,這也是“秋后問斬”順應天時之外的客觀因素。且秋冬季節一片蕭瑟的景象,為了順應這個肅殺之氣,古人就選擇在這個時候對犯人執行死刑也體現了古人的休、旺、生、死的陰陽五行生克觀念。同時,秋后問斬除了符合天時肅殺之氣,也有著對于行刑者的考慮,因為古人認為,在秋后午時三刻的時候是陰氣初發之時,這時候陰陽交替,此時殺人并不只是為了剝奪罪犯的生命,而是在這個時候罪犯死后更容易投胎轉世。這種為罪犯留“生路”的做法也體現著秉承上天好生之德的做法,更是符合天道的體現。
關于刑殺日期相關記載最早見于《周禮·秋官》中“及刑殺,告刑于王,奉而適朝士,加明梏,以適市而刑、殺之?!币笮虤⒈仨氝x擇合適的日期實施。可見“秋后問斬”的來歷至少起源于以禮治天下的周朝時期。至漢武帝時期,董仲舒繼承了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吸收了墨子的天罰理念后,提出“天人感應”的學說,他認為“天有四時,王有四政,慶、賞、刑、罰與春、夏、秋、冬以類相應”。由此,統治者應當春夏行賞,秋冬行刑。若是違反了天意,定會招禍于天,受到上天的懲罰,而刑殺做為生殺之大事也自然不會例外。于是,“秋冬行刑”被正式載入典籍成為一項法令,進入了統治者治理社會的正式制度之一。從周朝時期要“仲春之月……毋肆掠,止獄訟”這表示在周朝的時候,人們對于訴訟刑罰便已經明確的依天而行,認為其行為是順應天帝的意志。
到漢代法津規定,刑殺只能在秋冬進行,立春之后不得刑殺。至唐、宋律規定:從立春到秋分,除犯惡逆以上、奴婢殺主之外,其他罪均不得春決死刑。清代規定,經朝審應處決的犯人,也需在秋季處決。
在上述材料中都可以看到,古人在處理人事時是依照天時規律的運轉來進行的,處理生殺大事時更是如此,以上材料體現了古人將刑殺之事訂立在秋后草枯葉落、殺氣正濃之時,這不僅體現了古人遵循天道的刑殺法則,同時也為刑殺罪犯的行為增加了一種天威,仿佛不是人在施刑而是天要施刑。古代統治者上至帝王下至平民凡事都講求順天意而行人事,攻則師出有名,殺則有理有據。以至所處理的人事能合理而合禮。雖然自戰國和秦朝的法家,從“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的原則出發,提出了一系列旨在打破體現宗法等級關系的禮制的平等性法律原則。表面上看是禮刑兩分,但實質上各制度刑罰的訂制還是以禮為根基。而且自漢確立了儒家思想的正統官方地位之后直至清朝,這段歷史中,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雖然不再如先秦時期一樣以禮為制、以禮為法,有了確切獨立的法律制度去規范治理社會,卻成為了以更加以禮為中心的儒家化法律。統治者想要達到的目的既是要順天意更是要合禮制。全國這一點在古代的皇帝于冬至時祭天的行為也有所體現,冬至之時將全年的刑罰名單告于祭祀上表于天,不但表明刑殺是秉天之命順天之意,也表明統治者據理占禮的底氣,當然統治者還想讓普通百姓知道這種刑殺之上,天才是最高的權力來源,皇帝身為天子自當統治萬民,自帶了統治天下的權威光環。
進入階級社會之前,禮主要是部落成員長期生活中形成的宗教儀式和生活規范,與起源于戰爭的“刑”針對不同的對象起著各自的作用。禮用于人類族群部落內部,以教化為主。刑用于部落之間的戰爭以及對戰俘的懲罰。但是,在進入階級社會之后的夏商周時代,禮與刑之間的關系逐漸變的密切了起來?!蹲髠鳌の墓四陚鳌分杏幸欢卧?曾有表述西周時代禮、刑之間的關系,“先君周公制《周禮》曰`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毀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盜,盜器為奸,主藏之名,賴奸之用,為大兇德,有常無赦,在九刑不志?!边@段史料可以看出禮是當時國家制定的行為規范,具有法律約束力。正是從這一角度上講,夏商周時代的禮刑關系,應當屬于統一在國家法律之下的禮刑一體化。而刑是推行禮、維護禮、保障禮制確切實施的措施和手段?!岸Y之所去,刑之所取,出禮則入刑,相為表里?!倍Y與刑在此開始產生了表里的聯系,禮是刑法的內核與依據,刑罰的制定是依托于禮而進行的,而禮的產生不僅僅有社會的因素,其在天人合一的觀念下也與天道運行息息相關。
如此看來,禮以天道為依據,而刑罰又成為了禮的執行工具之一,這也就是秋后問斬中透露著天道人禮氣息的原因。而從秋后問斬中我們也能夠看到,古人的刑罰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純粹的維持社會的工具,其背后更有秉承天理的禮做為依據。自西漢中期后,整個社會的刑罰表現出的就是違禮者未必違法,但違法者必違禮。刑禮之制可分,禮刑之治卻是不可分也是分不開的,正是這種關系使得刑罰與禮密不可分。而封建統治者正式利用了刑罰和禮之間的彼此依附、互為輔助才能全面治理規范社會和人民百姓,達到以禮治心,以刑治人的完美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