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曦 王大智
帕特里克·莫迪亞諾的作品陸續被譯介到我國,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當屬《暗店街》。作為莫迪亞諾“集束作品的核心”,《暗店街》前后有四個譯者進行翻譯,共刊行七個版本,是莫迪亞諾在我國被翻譯次數最多的作品。通過翻譯,他的思想和文學生命力在遙遠的中國得以拓展與延伸,但在傳播與接受的過程中也承受著不同的考驗,呈現出鮮明的特點。本文主要梳理《暗店街》在我國的譯介歷史與現狀,分析其譯介特點,并思考《暗店街》在中國的傳播所帶給我們的啟示。
1978年,莫迪亞諾憑借該作品榮膺龔古爾文學獎;六年后,譯者小禾在旅居法國期間將該作品譯為中文,并發表在1984年第一期《外國文藝》上,這應該是《暗店街》最早的中文譯本。兩年后,《暗店街》的第二個中文譯本問世,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了這部小說的單行本,譯者為薛立華。在《我當年是如何翻譯莫迪亞諾的》這篇文章中,譯者寫道:
那時中國還沒有現在開放,外國的書進去的還不多。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得到了《暗店街》。我一下子就被這位法國作家與眾不同的風格吸引住了。看來,他不屬于任何流派……《暗店街》就是個中篇,不長,文筆行云流水,非常流暢,我一口氣就把它讀完了。經過一番考慮,我決定把它介紹給中國讀者,公諸同好。①薛立華:《我當年是如何翻譯莫迪亞諾的》,載《世界博覽》2014年第21期,40頁。
這段文字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譯者當初閱讀《暗店街》的心理感受和選擇作品進行翻譯的原因。不可否認,《暗店街》獨特的藝術性是其被選擇的重要原因之一,但這只是譯者個人的審美偏好。雖然當時文藝界已經開始“解凍”,但長期形成的“禁區”與習慣并未完全放開,是否翻譯一部外國作品,仍需再三考量它是否符合意識形態的要求。因此,為了適應當時的話語需要,譯者再三強調這部作品的批判性,在《譯后絮語》中,譯者寫道:
尋“根”者中不少人是在世態炎涼的西方社會里感到無所寄托,想借助這些活動來排遣心中的痛苦的。可以說,《暗店街》就從這個側面反映了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西方社會里所存在著的深刻的精神危機。因此,小說雖然是追蹤過去,但作者的根本意圖分明是在表現對社會現狀的不滿情緒……應該指出的是,由于作者世界觀的局限,他在這里把資本主義的危機看成全人類的危機,是不正確的。明白了這一點,小說對我們了解今天的法國社會乃至西方世界是有一定的認識價值的。②[法]莫迪亞諾:《暗店街》,薛立華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6年,230-231頁。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翻譯和出版外國文學作品都受到強烈的意識形態干預,強調原著的批判色彩,是當時外國文學評論的一種基本傾向。在上世紀80年代,雖然這樣的文學評價方式開始受到質疑,但出版市場的整體環境依然受到“文學政治化”傳統的強烈制約。因此,出版部門與譯者均通過刻意突出《暗店街》的批判性,為作品在中國的出版和傳播提供了必要的條件。通過具有明確指向性的字眼,大大增強了作品的社會批判性,對小說進行了一種符合中國當時政治與文化語境的解讀。
然而,仔細閱讀薛立華的《譯后絮語》,我們發現盡管譯者再三強調作品的批判性,但更著力于分析作者的寫作主題與作品的美學價值。他認為“文學是社會生活在作家頭腦中反映的產物”,作為猶太人的后代,莫迪亞諾執著于書寫二戰時期猶太人民的悲慘命運,“尋根溯源成為他一些作品的持續不斷的主題”。關于作品的美學價值,譯者認為“結
構精巧別致,情節簡單但是充滿懸念,語言簡潔明快,所有這些都增強了作品的可讀性”,并期待這部“淡而有味”的作品,能夠為中國文學創作帶來一些啟迪。①同上,232頁。從對《暗店街》思想內容的解讀,到對作家整體性的把握,再到對作品藝術性的探討,我們可以看到,一方面,譯者的評論或仍具有局限性;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譯者對莫迪亞諾的整體評價準確而精到,在政治仍然占據文學空間重要地位的20世紀80年代,是難能可貴的。尤為值得一提的是,薛立華所譯的《暗店街》對王小波和王朔日后的創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在此不展開論述。
在1992年7月中國加入世界版權公約組織前,漓江出版社抓緊時機,首次大規模地出版了莫迪亞諾的六部代表作,包括《夜巡》、《魔圈》、《尋我記》、《一度青春》、《往事如煙》和《凄涼別墅》,收錄在柳鳴九主編的“法國20世紀文學叢書”的第四、五輯,其中《尋我記》的譯者為李玉民,對應的正是《暗店街》,是這部作品的第三個漢語譯本。兩年后,譯林出版社頗有遠見地搶購了一批法國當代著名作家的版權,出版了“法國當代文學名著叢書”,這套叢書收錄14部作品,其中包括王文融所譯的《暗鋪街》,即《暗店街》的第四個漢語譯本。
《暗店街》第三個及第四個譯本的出現可以說是水到渠成的結果。1970年代末以來,隨著文學氣候的不斷回暖,中國出現了引進西方當代文學作品與文論的熱潮,外國文學翻譯工作獲得了政策上的支持和保障,極大鼓舞了廣大外國文學工作者和翻譯工作者的工作熱情,我國的外國文學翻譯工作也因此走進一個復興和發展的新階段。正是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下,自1985年起,柳鳴九主持編撰“法國20世紀文學叢書”,由漓江出版社和安徽文藝出版社分別出版三十五種,前后經歷了十二個春秋,“意在從理論思潮、作家作品研究與作品譯介三個方面著手,扎扎實實為20世紀文學研究提供系統資料,參與社會性的文化積累”。在譯本選擇方面,主編亦有著明確的見解:“所選入的皆為法國二十世紀文學名家的杰作巨著或至少是重要文學獎中文學新人的獲獎作品,唯具有真正深度與藝術品味的佳作是選,并力求風格流派上多樣化,但又要與通俗文學、暢銷書劃清界線,以期建立一個嚴肅文學的文庫。”②柳鳴九:《橋上的回憶之七:一個漫長的旅程——寫在 F.20叢書七十種全部竣工之際 》,載《出版廣角》1999年第8期,43頁。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這段相對自由、安定的時期,作品內在的審美價值與藝術價值成為譯者選擇所譯作品的重要標準,而由法國文學專家進行的有組織的譯介則為譯本的選擇提供了堅實的保障。這套叢書的另一大亮點在于每書必有譯序,七十種書的序基本全部出自主編之手,且需是“言之有物、有真知灼見、詮釋深度、鑒賞情趣的序,要講究點靈性與風格灑脫的隨筆式的序。”③同上,44頁。針對叢書中收錄的莫迪亞諾六部作品,柳鳴九親自撰寫兩篇序言《莫狄亞諾的魅力》與《莫狄亞諾在八十年代的變奏》。在《莫狄亞諾的魅力》一文,即《暗店街》的譯序中,柳鳴九從語言、情趣、寓意三個方面高度而準確地概括了莫迪亞諾的藝術魅力。
此外,在譯林出版社版本的《譯后記》中,譯者王文融對作家的寫作風格進行了較為簡潔的評論,指出莫迪亞諾的作品是“真實與想象的結合,現實與往昔的交錯,不同空間的疊合”,作家“時常打破時空的界限,把支離破碎的回憶片段揉和在現時的敘述中,給我們留下了充足的閱讀空間。”①王文融:《<暗鋪街>譯后記》,載王文融譯《暗鋪街》。上海:譯林出版社,1996年10月,154-156頁。從這兩篇評論性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到,兩位譯者在二十多年前對莫迪亞諾作品魅力與藝術價值的判斷,就其本質來說,與2014年10月瑞典皇家文學院頒獎公報上對莫迪亞諾的“以回憶的藝術,展現最難以捕捉的人類命運,再現了德軍占領法國時期的生活世界”的評價是相同的。作為法國文學譯者和專家的柳鳴九與王文融,在莫迪亞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20多年前就能做出這樣準確而精彩的藝術分析,是非常難得的,體現了中國學者獨特而精到的判斷力,奠定了莫迪亞諾研究的理論基礎,也見證了中國法國文學研究界對莫迪亞諾及《暗店街》不斷深入的理解。
許鈞在分析影響翻譯選擇的因素中,曾指出作家的影響力和在文學史中的位置也是出版機構一個重要的參照,結合二十世紀法國作家在中國的譯介情況,大抵有兩種作家較受青睞:一是在翻譯史上已有定評的作家;一是獲得重要文學獎項的作家。②許鈞:《二十世紀法國文學在中國譯介的特點》,載《當代外國文學》2001年第2期,80-88頁。若對《暗店街》在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至今的譯介情況加以分析,可以看到文學獎項在其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1996年,北師大出版社推出了《法國龔古爾文學獎作品選集》,這套叢書共十卷,包括十八部獲獎作品,其中第十卷收錄了1992年李玉民所譯的《暗店街》。在談及推出這套叢書的初衷時,主編柳鳴九認為,龔古爾文學獎是法國文學領域里的“一個選英集粹的磁場”,也是一個“收納包容佳作名篇的大文庫”,獲獎作品“琳瑯滿目,美不勝收,真可謂是法國寫實文學的一個重要的集中的展所,它作為一個整體,題材廣泛多樣,藝術水平整齊上乘,風格也多彩紛呈,不少獲獎作品已經進入文學史而成為不朽的名著。”③柳鳴九:《〈法國龔古爾文學獎作品選集〉總序》,載李玉民譯《暗店街》。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8頁。此外,該譯本也于2008年4月經由上海三聯書店和上海九久讀書人出版社聯合推出。
從譯本選擇的角度看,文學獎的設立與頒發,對譯者、編者乃至出版社選擇作品具有重要的引導作用。作為最具影響力、含金量最高的文學獎項,諾貝爾文學獎盡管近年來其“普世性”權威不斷遭到挑戰與質疑,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仍具有使獲獎作家在短期內蜚聲世界文壇的能力。正如瑞典文學院終身秘書恩格達爾(Horace Engdahl)所說,“這一百多年來諾貝爾獎金所積累下來的象征性權力顯然還不足以使一位作者成為經典作家,但卻足以喚起后代人對他的興趣。”①轉引自王寧:《世界文學與翻譯》,載《文學研究》,2009年第3期,27-28頁。如果說恩格達爾出于謙虛刻意弱化了諾貝爾文學獎在一部作品經典化過程中的推動作用,那么他所說的最后一句則不可否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意味著作家獲得世界性的聲譽,他的作品隨之在各國暢銷并有可能成為世界文學的一部分,而作家本文及其作品也將引起同時代乃至后代批評家和學者的重視。這種情況在莫迪亞諾獲獎后也得到了印證。自瑞典文學院發表2014年諾貝爾文學獎公報后,莫迪亞諾的作品一時間一書難求,洛陽紙貴。作為目前國內出版界擁有莫迪亞諾版權最多的出版機構,九久讀書人迅速做出反應,全面加印、重印已出版的莫迪亞諾作品,而作為莫迪亞諾“集束作品的核心”②柳鳴九:《莫迪亞諾的魅力與寓意》,載《解放日報》2014-11-14日(15)。,《暗店街》起印5萬冊,用的是1994年譯林出版社王文融的譯本。
莫迪亞諾獲得諾獎后,我國不僅興起了《暗店街》閱讀熱,更發生了一場規模不小的關于翻譯風格的討論。與傳統翻譯批評大為不同的是,這首先是一場以讀者為主體,以網絡為媒介的文學翻譯討論。針對薛立華、李玉民、王文融三個譯本,廣大讀者以《暗店街》第一段,同時也是影響力最廣的一段為例,在網絡上發表臧否,各抒己見。《暗店街》原文第一句為: ? Je ne suis rien.Rien qu’une silhouette claire,àla terasse d’un café.J’attendais que la pluie s’arrêta,une averse qui avait commencéde tomber au moment où Huttemequitter.?③Patrick Modiano.Ruedes Boutiques Obscures.Paris:Gallimard,1982,p.1.
三個譯者依次翻譯為:
(1) 我的過去,一片朦朧……那天晚上,在一家咖啡館的露天座位上,我只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而已。當時,我正在等著雨停,——那場雨很大,它從我同于特分手的那個時候起,就傾瀉下來了。④[法]莫迪亞諾:《暗店街》,薛立華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6年,1頁。
(2) 我飄飄無所適,不過幽幽一孤影。那天晚上,我在一家咖啡館的露天座位上,等待雨停。滂沱大雨,從我跟于特分手時起就來勢洶洶。⑤[法]莫狄阿諾:《暗店街》,李玉民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8年,5頁。
(3) 我什么也不是。這天晚上,我只是咖啡店露天座上的一個淡淡的身影。我等著雨停下來,這場大雨是于特離開我時開始下的。⑥[法]帕·莫迪亞諾:《暗鋪街》,王文融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4年,1頁。
這三種風格鮮明的譯本在讀者群中引起廣泛的討論。不少讀者受王小波影響,認為薛立華再現了莫迪亞諾“水汽朦朧”的風格,雖然原文中既無“過去”也不“朦朧”;有的讀者認為李玉民版本文采斐然,行文流暢,不過似乎要比原作濃烈得多;有人認為王文融文字精簡,詞句雋永,最貼合原作風格,但也有人認為“膚淺、死板”。不難看出,這種以網絡為媒介,以讀者為主體的翻譯批評大多仍停留在遣詞、“判斷正誤”方面,雖能迅速、熱烈地對譯作做出反應,但容易流于主觀、片面。敏銳的法國文學研究者、出版方迅速在網絡、采訪中做出反應,從專業角度簡明扼要地發表見解,形成了與讀者的有效溝通。許鈞認為“‘我什么都不是’好,因為原文便是如此。沒有必要故意弄成那么詩意”①仲敏:《該怎么選擇諾獎新得主的中譯本?》,載《南京晨報》2014-10-12( A13)。;出版社副主編彭倫持同一觀點:“這個(王文融版本——作者注)版本最好。我看過英文版,開頭是‘’I’m nothing’。‘我的過去,一片朦朧’其實也還好,但‘我飄飄無所似’,就有點過頭了,有炫耀之嫌”②同上。;而柳鳴九則更偏愛李玉民的譯本,認為“譯文灑脫,屬于傅雷先生的那個傳統”③參見《譯者說“懸疑”,編者說“懷舊”》,載《申江服務導報》2014-10-15(A17)。。法國文學研究者、出版方的點評雖然簡短,但無疑有助于形成讀者、專家、贊助人之間的交流與互動,進而激發讀者閱讀莫迪亞諾作品的興趣。在此次關于《暗店街》翻譯風格的討論中,以網絡為媒介的讀者翻譯批評憑借其公開性、快速性和較高的參與度,體現了強大而鮮活的生命力,與譯者、外國文學專家共同構建了多元的翻譯批評空間,為進一步推廣、傳播翻譯文學作品提供了可資參考的借鑒。
通過歷時性考察《暗店街》在我國的譯介情況,我們發現,在不同的年代,這部作品的翻譯與傳播也接受著不同的考驗,具有不同的特點。如果把《暗店街》作為法國文學在中國譯介、傳播的一個個案來看待,它有其特殊性,也有其普遍性,帶給我們的啟示主要表現為以下三點:
第一,應充分重視外國文學專家在譯本選擇方面的作用。《暗店街》在我國經歷了從“個人的選擇”到“有組織的譯介”。如果說最初小禾、薛立華等譯者偶然、自發性地對《暗店街》進行翻譯;那么柳鳴九等法國文學研究專家則站在理論的高度,系統、專業地對法國文學作品進行篩選,為中國讀者閱讀、理解外國文學優秀作品打開一扇窗口,同時對繁榮我國文學創作也具有積極的意義。在我國,譯者更多地出于自己的愛好與追求選擇翻譯某部文學作品,出版社根據自身的選擇標準來決定譯介哪些作品(在當今市場經濟的大環境里則更多考慮經濟利益),與前兩者相比,外國文學研究者對外國文學有著更為高屋建瓴的認識。④當然,有不少譯者、出版方本身就是外國文學專家,對外國文學有著深刻的認識。因此,只有譯者、出版社與外國文學專家多方共同合作,從宏觀上把握外國文學發展脈絡,才能組織起系統的譯介,從而選擇真正有價值的作品進行翻譯,促進研究,為我國文學創作提供養分,繁榮我國的文學創作。
第二,充分拓展翻譯批評的可能性,構建多元互動的翻譯批評空間。盡管以許鈞為代表的翻譯理論專家曾在不同場合、文章中再三重申網絡翻譯批評的意義與價值,但遺憾的是,這一現象幾乎沒有引起翻譯批評界的重視,“再一次放棄了自己的話語權”①許鈞:《翻譯的危機與批評的缺席》,載《中國圖書評論》2005年第9期,12-15頁。。針對這種情況,我們認為,翻譯批評界應以積極的態度參與構建多元互動的翻譯批評空間,在此拋磚引玉,做一粗淺探討:從批評主體上看,譯者及外國文學專家應從刻意與大眾保持距離、高高在上的“立法者”成為與讀者切磋、討論的“闡釋者”,針對翻譯的熱點問題,積極參考讀者批評意見,不斷拓寬翻譯批評的視野,形成譯者——研究者——讀者之間的互動與互補;從批評話語上看,翻譯文學批評不僅應包括印刷文化中的獨白式理論推演,也應當充分重視網絡空間“在場”的語言交互,構建讀者與文本之間的“對話——理解”模式;從研究方法上來看,信息時代的翻譯文學批評者們面對海量的批評對象,一方面需要采取本雅明所提出的“寓言式批評”,尋找、審視、挖掘、維護翻譯文學碎片,②本文采取張旭東的看法,認為本雅明的“寓言式批評”是意圖在一個不連續的、“非整體的”、缺乏歷史意義、“時間動感”與確定價值的“時空”里,在“物的過剩”、“形象”的貧乏、雷同與心靈“無家可歸”的狀態中去尋找、捕獲與闡發那些貌似無關,但實則以各種方式同“經驗”、歷史與“拯救”暗地相通的各種生動、具體、啟人心智的實例。張旭東:《從“資產階級世紀”中蘇醒(中譯本代序)》,載[美]漢娜·阿倫特編《啟迪·本雅明文選》,張旭東、王斑譯。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版,15頁。做一個“深海采珠人”,同時又需要進行整體研究,對海量的翻譯文學進行整體把握,進而形成優秀譯作在我國的有效傳播。
第三,全球化語境下的文學翻譯活動賦予譯者更多、更新的使命與責任。在這一方面,南京大學學者、法國文學專家許鈞教授為我們提供了諸多借鑒和啟示。早在1983年,許鈞與錢林森教授共同將勒克萊齊奧的作品《沙漠的女兒》譯為中文,這也是勒克萊齊奧在中國大陸出版的首部小說。在此后的近三十年間,這位作家的諸多主要作品都由許鈞或其指導的研究生譯為中文。2011年8月21日,勒克萊齊奧成為南京大學的名譽教授,此后更數次參加許鈞主持的文學見面會及研討活動,從而形成了作者——譯者——讀者的有效溝通,更有媒體將許鈞稱之為“勒克萊齊奧在中國的代言人”。當然,這種高山流水的際遇可遇不可求,是作者—譯者間的理想化美好圖景;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全球化語境下譯者的身份及使命發生了重要的變化,越來越多的譯者走出語言轉換的維度,積極介入到翻譯文學作品的推介過程中,如在莫迪亞諾獲獎后,其諸多作品的重要譯者、研究者金龍格、柳鳴九、袁筱一等以文章、研討會、文學見面會等形式從翻譯實踐、文學價值等諸多方面進行分析,對莫迪亞諾作品的持續閱讀起到了積極的推介作用。因此,在信息時代,除卻語言符號間的轉換,譯者如何在譯作的傳播中充分發揮作用,也是值得我們考慮的一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