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資產負債表

譚松珩

某民族驕傲的企業裁員事件從

微博吵到了知乎，最后逼得該企業大佬不得不站出來發聲。這篇意圖明顯的“罪己詔”從道義上邏輯上能否說得通，不是今天我想說的重點。裁員事件的后續，是被一個網帖推向了高潮：一個被裁員的員工卻因為購買了兩套房，在失業、找不到收入能覆蓋其生活費用的工作后陷入了財務危機——這才是今天想聊的話題。

嚴格意義上說，這根本不能算是財務危機：深圳房價并未下跌，曾經買下來的學區房，再轉手賣出去，其財務危機自然就能緩解。換句話說，很多人認為的財務危機，只是不愿意放棄已經到手的生活，盡力死撐下的精神壓力，并不是真正的危機。

當然，換個角度想想，雖然現在不算財務危機，萬一經濟形勢陡變，房子無法脫手，那可真是沒有回旋余地了。

仔細想想，人為什么會傾向于不理性消費？從心理學上說，人們總是傾向于夸大好事發生的概率以及事情有多好的程度，并低估壞事發生的概率和程度。就好像網帖里的被裁員工，他對于未來過于自信，以至于運用金融工具將消費提前，卻不想壞事來臨，失業之后陷入財務困境。

這個，倒是和上個世紀的金融業比較像——金融機構對經濟過于樂觀，對風險認識不足，最終導致了金融潰敗。不過，隨后金融機構及監管部門建立了一系列方法來管理那種人性中的樂觀情緒。今天我想將這套方法用到家庭生活當中，看看這套方法能不能幫我們避免跌入財務困境。

這套方法有兩個部分：家庭財務報表以及壓力測試。

我們就拿A君來做個例子吧：A君是一線城市一個技術卓越的程序員，畢業超過10年的他如今在某網絡公司擔任中層管理職務，年薪150萬元；他已婚，妻子是一名事業單位普通員工，年薪約為20萬元；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小孩，剛剛入學，幼兒園學費為4000元每月。

他們給自己購買了200萬元的重疾保險；由于經常上知乎，他們購買了保費相對便宜的消費型，每月需支付5000元；他們有一輛車，現價可能10萬元，每年花費超過3萬元；一處自住房產和一處投資房產，市值分別為1000萬元和600萬元。不過同時他們也有著1000萬元的貸款，每月需要支付5萬元的貸款；投資房產每月會為其帶來約為2萬元的租金收入；他們每月消費約為2萬元。哦對，他們還有20萬元的銀行存款以及30萬元的股票。

學過基礎的會計學的你，肯定能很快分清楚什么是資產與負債，什么是收入與支出。我們簡單歸納一下A君的財務狀況：

A君的資產：20萬現金、30萬股票、價值1600萬的房產、現價10萬的汽車，以及現金價值未知的重疾保險，總計為1660萬元；

A君的負債：1000萬的貸款，總計為1000萬元。

所以A君奮斗10年的凈資產為660萬元——按照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報告，這個成績已經足以讓其進入中國城市家庭前10%的行列了。

A君的收入：170萬元的勞務收入，24萬元的租金收入，總計為194萬元。這個收入已經能進入中國家庭的前5%了。

A君的支出：24萬元的消費支出、約11萬元保險及子女學費、3萬元汽車支出、60萬元按揭貸款，以及最重要的70萬元個人所得稅，合計168萬元。

這樣，A君每年將有結余26萬元，相當于中國城市家庭中位數存款的5倍。看起來A君的財務狀況非常健康，就像那位網帖的主角被裁之前一樣。

家庭財務報表會體現你的財務現狀，你距離“資不抵債”和“寅吃卯糧”到底還有多遠，以及一旦發生“寅吃卯糧”還能吃多久的問題——這樣來看A君的財務狀況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健康：他承擔不了失業風險。一旦失業，他持有的可迅速變現資產現金加股票，不夠支撐其一個月的開支。

不過，細分風險，這又扯到另一個部分：壓力測試了。

壓力測試是廣泛應用于金融機構的風險管理方式，它就是極端化了的情景模擬。銀行會經常被監管機構要求，模擬如果利率大幅上升、或違約率突然升高、以及股市暴跌之后銀行是否會面臨“資不抵債”和“寅吃卯糧”的問題。同樣可以對我們的財務狀況做做壓力測試，還是以A君為例吧。

不過，在做測試之前，我們需要區分哪些是可變的、哪些是不可變的。一般來說，大部分資產價值和收入都可能遭到不利環境的沖擊，但大部分負債都是剛性的。你過得好不好，銀行都會要求你還錢，唯獨支出項不會那么嚴格——收入降低了，稅負也會變少，車也可以賣掉或不開，消費則更可以壓縮，這些被稱為彈性支出。但有一些，如保險、子女教育和借款利息等支出，則屬于剛性支出，無論收入如何變動，其支出都不會變化。

那么我們考慮以下三種尾部風險的情況吧：

1. 概率約為5%，房價突然下跌20%；2. 概率約為2%，勞務收入突然減少50%；3. 概率約為0.5%，房價下跌30%同時勞務收入減少70%。

在第一種情況下，A君的房產價值從1600萬元降低到了1280萬元，凈資產也從660萬元下降至340萬元，但好歹沒有出現“資不抵債”的問題。而房價下跌后租金收入也可能下跌，仍然不會導致A君“寅吃卯糧”；在第二種情況下，勞務收入從170萬元下降為85萬元，對應所得稅支出也從70萬元下降至25萬元，而其剛性支出按揭貸款與保險及子女教育已達到71萬元。即使A君不吃不喝不開車，其缺口已達到11萬元，但流動性資產依然能夠負債。也就是說，A君雖然艱難，但其流動性資產依然可以支撐A君度過2～3年。

第三種情況更加復雜，收入降低70%將會使A君家庭收入下降至51萬元，所得稅支出下降為10萬元，但在剛性支出不變的情況下，缺口已達30萬元。A君不得不選擇賣出股票和汽車，以及收縮自己的消費支出，才能勉強支持1～2年；在資產方面，房價下跌30%后A君凈資產仍有180萬元，還是沒有“資不抵債”的風險——所以，壓力測試一輪，A君的財務狀況大概也就有了數：他過于依賴勞務收入，而如果他所在的行業，其勞務收入并不穩定的話，A君的財務狀況也并不穩定。

但是，A君不能說是沒有回旋余地，由于不存在“資不抵債”的風險，A君可以通過變賣資產來償還負債；且A君持有的流動性資產較多，能夠勉力支撐1～2年才變現自己的房產。

我們人類具有強大的理性和推理能力，當一切變為圖表和數字，人的抽象思維能力能夠擺脫情緒的干擾，做出正確的判斷。運用家庭財務報表和壓力測試，相信很多中產階級會做出更理性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