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侯琰霖說,他們今天制造口罩是希望孩子能健康長大,但仍屬無奈之舉;
而讓孩子摘下口罩自由呼吸,才是他們的目的。為了這個目的,他希望所有的父母都能一起努力。
每到霧霾多發季,兒童醫院的呼吸科總是擠滿了病人。專家表示,孩子的呼吸頻率比成人快,呼吸系統尚未發育成熟,所以霧霾對兒童的傷害比成人更大。

“爸爸教你戴口罩!”侯琰霖親自給女兒做示范
因為霧霾,3歲的女孩茜茜成了醫院的常客。看著孩子“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而市場上又難以買到合適的口罩,茜茜的爸爸—清華大學博士后侯琰霖決定為女兒制作一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口罩,讓她能吸上干凈的空氣。哪知道,他的提議得到了一群爸爸的響應,他們大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別人眾籌資金,他們“眾籌才智”,你貢獻思路,我貢獻技術,他貢獻包裝。歷時整整一年,防霧霾兒童口罩終于造出來了。經檢測,這種口罩對PM2.5顆粒的濾過率高達99.9%,同時透氣性比紗布還高。
這群爸爸引起了轟動,讓我們來聽聽他們的故事吧!
孩子被霧霾折磨,“博士爸爸”操碎了心
今年43歲的侯琰霖,曾在清華紫光下屬企業負責IT研發。別看他是一個理工男,卻有柔情的一面,比如面對女兒茜茜時,他可是實打實的“暖爸”。因為曾在清華大學做博士后研究工作,自2010年茜茜出生后,侯琰霖一家三口就住在清華校園里。那里環境清幽,大樹參天,空氣相對清新,一直到3歲,茜茜的身體都很好,很少有生病吃藥的時候。
2013年7月,博士后出站后,侯琰霖從清華校園搬到了通州區的新房,那里屬于新區,環境污染比較嚴重,霧霾天有時連對面的樓都看不見。侯琰霖和妻子還算好,3歲的茜茜卻適應不了,特別是霧霾高發季,孩子經常流鼻涕咳嗽,一聲接著一聲,一咳就是一個多月。每次去醫院檢查,都是呼吸道疾病。在醫院候診室,跟其他家長聊天,幾乎每個孩子的病癥都差不多,醫生解釋說這和霧霾的污染有關,家長要加強防護,外出一定要戴上口罩。為了讓女兒少受罪,侯琰霖嚴格執行醫生的建議,霧霾天盡量不讓孩子出門,就算迫不得已出門,也是圍個嚴嚴實實,只留雙眼睛在外面。

活動現場展示自己做的口罩
2013年冬,北京的霧霾特別嚴重,天氣預報上常常出現“重度污染”的預警,人們心情壓抑,“談霾色變”。為了避免孩子幼小的身體被霧霾侵害,侯琰霖自己動手造了一套家庭防霧霾新風系統,還叮囑妻子,除非天氣晴好,否則就讓孩子在家,小區樓下最好也不要去。一個剛剛學話的孩子,整日關在家里,悶都悶壞了。時間長了,茜茜不愿意了,在家里鬧騰,嚷著要出去玩。侯琰霖抱著她,站在窗前對她說:“茜茜你看外面這霧蒙蒙的東西,里面有許多細菌,鉆進鼻子里會生病的。”孩子小,不知道什么是“霧霾”,只知道這東西讓她不能出去,她氣急敗壞地說:“爸爸你把它們都趕走,我想要出去玩,我不想待在家里了!”孩子的話讓侯琰霖頗感無奈,他深深嘆了口氣。
是啊,孩子總不能一直憋在屋里,就算去幼兒園,路上也要呼吸外面的空氣,實在沒辦法,侯琰霖只能寄希望于口罩。他買了幾十種價格不菲的防霧霾口罩,迫不及待地給孩子試戴。但孩子的臉太小了,口罩明顯偏大,有的甚至蓋過衣服的領口。后來,有同學給侯琰霖推薦了一款韓國制造的口罩,日均使用成本高達30多元,但也僅僅適合4歲以上的孩子。侯琰霖很苦惱。
第二天,在送茜茜去幼兒園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男孩因為戴了過大的口罩,視線被遮住,一不小心被臺階絆倒了,委屈得直哭。男孩一把扯下口罩,對爸爸說:“我再也不戴這個破東西了!”侯琰霖看了挺難受,他走過去對男孩的爸爸說:“這口罩質量雖好,但太大了,邊緣漏風,戴了就跟沒戴一樣。”男孩的爸爸嘆了口氣,忍不住和侯琰霖吐槽:“可不是嘛,但這偌大的中國,竟然沒有一款專門為3歲孩子生產的‘防霧霾口罩!”
侯琰霖沒想到,他的苦惱也是很多家長的苦惱。如果有一款專門為兒童打造的防霧霾口罩就好了。回家后,他把想法發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沒想到,很多朋友都紛紛響應。侯琰霖的微信好友大多是高校工作的博士或者博士后,多已為人父母,孩子的健康是大家最關心的事,紛紛表示愿意資金支持。但是,資金支持是一方面,如何把口罩造出來,而且達到100%抵御霧霾,還方便透氣,才是最重要的。除了眾籌資金外,侯琰霖提出了“眾籌才智”的想法:“一個籬笆三個樁,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微弱,而要想把口罩造出來,需要很多方面的專業知識,比如濾芯的選擇、產品的設計等,這些都需借助專業人才,如果你也想給孩子提供一口新鮮的空氣,歡迎加入進來,我們一起為孩子制造一款安全的口罩,讓他們可以放學后去戶外玩耍,無憂無慮地健康長大。”
“極客博士爸爸團”出謀劃策,愛心口罩橫空出世
侯琰霖的倡議,得到了群里不少父母、同學的支持,不僅百萬研發資金很快到位,連后方的“智囊團”都到位了,他們中有心理學家、材料設計師、工業設計師、雕塑家、藝術家、服裝設計師、玩具設計師、呼吸科醫生、戶外達人等,基本上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也幾乎都是博士或者博士后。因為“智囊團”以爸爸們為主,有人給團隊取名“極客博士爸爸團”。極客是指智力超群、狂熱于某種技術的人。
一開始,大家的想法很簡單,就用這些錢去制造出一款口罩,方便自家孩子用,其他的沒想那么多。一切準備就緒,侯琰霖便開始了前期的準備工作,他的想法很明確,這個口罩要方便拆洗、更換,所以硅膠的底座加上濾芯是基本的標配。侯琰霖在陪女兒去醫院做霧化時發現,霧化所使用的霧化器,特別符合孩子的臉型,而且透明,密封效果不錯,他覺得可以借鑒。之前他同在清華紫光工作的老同事李凌己博士和在北大口腔醫院頜面外科工作的劉樹銘博士討論到深夜,他們用做科研的嚴謹去構思這個小產品。
侯琰霖依據女兒的小臉的尺寸,開始畫起了設計圖,整整奮戰了幾天,初步的圖紙才算完成。可這只是一個平面圖,如何把圖變成立體的3D圖呢?清華美院的朋友楊玉婷適時地給他提供了幫助。3D模型制作好后,侯琰霖又想辦法采用最先進的3D打印技術,把它打印出來。這樣一來,口罩的雛形出來了。
侯琰霖把這個打印出來的口罩給女兒試戴了一下,看上去基本合適,但也不是特別貼合。侯琰霖想,這樣的縫隙肉眼都能看出來,那么孩子佩戴了,霧霾肯定還能從邊上鉆進去,難道這個口罩設計失敗了?知道侯琰霖的難處后,“極客博士爸爸團”的郭戈第一時間站了出來,他畢業于清華精儀系,本身也是一家3D科技公司的負責人,他愿意借助他們的平臺,再加上志愿者的力量,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建立一個兒童面部點陣數據庫。有了這個數據庫,便能知曉適合孩子的口罩的著力點在哪里,更好地符合中國孩子的臉型。
第一個困難便這樣解決了,第二個要解決的是濾芯問題。口罩的作用是凈化空氣,所以必須選一種成本低、效果好的濾芯材料。侯琰霖先后實驗了400多種材料,都不太滿意。“極客博士爸爸團”的清華醫學院博士后龔龑副教授主動攬下了這個活兒,他愿意去找找看。
每天,侯琰霖都會關注尋找濾芯的進展,龔教授那邊有一點兒情況,也都會跟他交流。一天晚上,侯琰霖從外面回到家,發現女兒把他拿回家實驗的半成品口罩戴在臉上做游戲。看到女兒不時伸出舌頭做鬼臉,侯琰霖告訴她:“茜茜,你那樣就舔到口罩上了。”茜茜卻說:“我覺得它很好玩,想嘗嘗是什么味道的!”聽了女兒的話,侯琰霖突然有了靈感:孩子好奇心重,喜歡用舌頭、鼻子去感知事物,而口罩距離口鼻這么近,必然會碰觸到,這便要求他們制作口罩的包裝材料必須是食品級的,對孩子沒有任何副作用。
晚上,侯琰霖把這事跟龔博士說了,他聽后也覺得是這個理兒,口罩既然是給孩子戴的,孩子的話便最值得參考。他告訴侯琰霖:“口罩的材料起碼要像奶嘴一樣安全。”經過種種實驗和甄別,他們選擇了一種食品級的硅膠作為口罩的底座,這種硅膠沒有任何異味,并且可以反復清洗消毒,缺點是價格昂貴。侯琰霖把這事跟“極客博士爸爸團”通報了。一位爸爸說:“沒關系,貴點兒就貴點兒,只要對孩子好就行,反正也是自家用,成本不是太大問題。”大家的想法也都基本一致。口罩研發到了這里,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便解決了。后來,通過大家的獻計獻策,他們還給口罩安裝了冷凝排水呼氣閥。戴口罩時,口罩里特別容易產生水汽,水汽越大,呼吸也就越不通暢。所以“極客博士爸爸團”的父母們設計了排水螺旋冷凝閥,它可以及時排除水汽,不會讓孩子感到憋氣。
種種難題解決之后,口罩終于制造出來了,侯琰霖興奮地讓茜茜試戴。口罩戴在孩子的小臉上,特別貼合,也非常舒適,簡直是完美,侯琰霖開心極了!但是,茜茜看上去卻不太開心,她摘下口罩還給爸爸,說:“不好。”侯琰霖連忙問女兒為什么,茜茜直截了當地說:“口罩太丑了,一點兒都不可愛,我才不愿意戴出去呢!”侯琰霖看看手中的口罩,確實又粗糙又不好看,他恍然大悟地笑了,并把這一點反饋給了“極客博士爸爸團”。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現在的孩子鬼精鬼精的,都很愛臭美,我家的孩子就是那樣,什么都要漂亮的,如果難看,被別人笑話了,她就不會再戴第二次。”“孩子對美丑有著直觀的感受,也有很強的自尊心,作為大人,咱們應該尊重他們愛美的天性。”“雖然實用最重要,但好看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現在霧霾天這么多,佩戴口罩的時間也很多,如果不好看,孩子勉強戴著也不開心。”
那么,如何讓口罩變得好看起來呢?有人提議采用豐富的色彩,有人提議用可愛的卡通圖案,總的來說一句話:口罩是為孩子做的,一定要符合孩子的心理特點,讓他們滿意。
侯琰霖找到了龐琦教授,她是北京服裝學院的設計專家,對色彩和外形方面有很好的見解。設計那天,龐琦特意把茜茜也叫來了,她擺弄著口罩,問她:“茜茜,你覺得口罩像什么呀?”茜茜拿在手里反復看了一會兒,笑著說:“就像是一個小動物的嘴巴。啊嗚啊嗚!”邊說邊把口罩一張一合比劃著。龐琦覺得茜茜的比喻特別生動,遠遠看去,小口罩確實像是萌寵考拉的嘴巴一樣,茜茜戴在臉上,就像是一只可愛的小考拉。“那你最希望這個口罩是什么顏色呢?”“紅色、藍色,最好有像彩虹一樣的顏色。”孩子邊說邊比劃著。聽了孩子的建議,龐琦有了初步的想法。
一群“傻爸爸”的堅持,讓孩子自由地呼吸
光有這些還不夠,為了讓孩子更喜歡這些口罩,侯琰霖和“極客博士爸爸團”還特意到美國洛杉磯找到了曾設計過芭比娃娃的華裔玩具設計師TONY YAO來參與外形設計。每一次設計好了,侯琰霖都讓孩子們看,以他們的喜好作為標準。如此這般100多遍,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多時間,一個讓孩子喜歡、大人放心的口罩總算完成了。他們做過專業的測試,這個口罩對PM2.5顆粒的濾過率達99.9%,同時透氣性比紗布還好,孩子戴上后不會憋氣。
口罩做好了,侯琰霖忙找工廠趕制,很快口罩批量生產出來了,辛苦已久的父母們把這個特殊的禮物送給了孩子們。一段時間后,他們發現,用上這個口罩的孩子們,呼吸道疾病的發病率大大降低了。
2015年初的一天,侯琰霖帶茜茜去游樂場玩,那天有些霧霾,茜茜便戴上了這個粉紅色的防霧霾口罩。一到游樂場門口,茜茜口罩的漂亮外觀就吸引了不少小朋友和家長。一位媽媽走過來問侯琰霖:“孩子這口罩哪里買的?效果怎么樣?”不等爸爸回答,茜茜就自豪地說:“是我爸爸自己做的!”那位媽媽難以置信地望著侯琰霖:“是你自己做的?真漂亮,看上去也不錯。”侯琰霖點點頭,簡單地說了口罩的來歷。那位媽媽說:“我也托朋友從國外買過不少防霧霾口罩,可效果都不太好。不瞞你說,我這孩子上幼兒園中班,自打進入冬季,他咳嗽就沒停過,我都愁死了。”侯琰霖看了看旁邊的小男孩,爽快地說:“要不你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幾個我們的口罩,給孩子試試看。”這位媽媽喜出望外,當即留下了聯系方式。
幾天后,侯琰霖接到了這位媽媽的電話,她告訴侯琰霖,口罩的效果特別好,她的幾個朋友也想要,問侯琰霖可不可以賣給他們一些。侯琰霖告訴她:“口罩當初是我們一幫孩子爸自己折騰出來的,就是圖自家孩子用了安全。大家精力有限,沒想過銷售的事。”對方聽后,對他說:“現在被霧霾侵害的孩子太多了,你去醫院看看,哪個醫院的兒科不是擠滿了人。既然東西好,為什么不能拿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呢?讓更多孩子受益,不好嗎?”侯琰霖不知如何回答。晚上,他把這個母親的話在群里跟搭檔們說了,大家聽后也覺得有道理,既然有人需要,要不咱就試試看,不為了賺錢,只為讓更多孩子呼吸到干凈的空氣。
說干就干,侯琰霖迅速注冊了品牌,并且和“極客博士爸爸團”的爸爸媽媽們制定了一條標準:不賺孩子的錢,以公益的形式為更多孩子服務。為了補貼這方面的開銷,侯琰霖他們延伸出來“成人防霧霾口罩”,用成人口罩獲取的利潤去貼補在孩子身上。目前,他們的口罩基本上把成本控制在了每天一塊錢,讓所有的家庭都能承受,并且每年還將向一萬戶困難家庭提供幼兒口罩。“極客博士爸爸團”的舉動打動了世界自然基金會,一舉獲得了“地球一小時藍天自造”活動一等獎。
2017年2月20日,侯琰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他們今天造口罩是希望孩子能健康長大,但仍是無奈之舉;而讓孩子摘下口罩自由呼吸,才是他們的目的。為了這個目的,他希望所有的父母都能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