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教學對蘇北農村學生發展影響的實證調查

摘要：通過對江蘇北部三市9所農村學校675名師生及家長的實證調查發現，農村學校教師普通話達標率較低，日常語言規范意識較差，使用方言教學的現象非常普遍，農村與城市學生普通話水平相差較大。方言教學對學生的語言、心理和發展都會產生較大的負面影響。政府須擴大鄉村教師定向計劃的招生規模，學校須加大普通話推廣宣傳力度，教師須自覺使用普通話進行教育教學，學生須堅持練習和使用普通話，家長須為孩子創造良好的語言環境，只有全社會齊抓共管，久久為功，才能真正實現教育公平和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關鍵詞：方言教學；農村學生；普通話

中圖分類號：G5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10X（2017）18-0061-04

一、調查概況

（一）調查目的

2016年8月-2016年10月，“方言教學對蘇北農村學生發展影響的調查”課題組對江蘇省淮安、徐州、宿遷三市9所中小學的497名學生、54名教師、87名家長以及2所師范院校的37名農村師資免費師范生進行了實地調查和訪談，力圖了解蘇北農村學校方言教學的現狀及其對學生發展的影響，進而提出對策建議。

（二）調查方法

1.問卷調查法：針對不同年齡階段的中小學生設計調查問卷，了解學生對于方言教學這一現象的看法以及方言教學對學生的影響。

2.實地考察法：走訪淮安湯集小學、長征小學，宿遷致遠中學等9所樣本學校，實地考察方言教學現狀，比較不同生活環境與學習環境對學生普通話水平的影響。

3.個別訪談法：與學校領導、任課教師、學生家長等進行當面交流，了解蘇北農村學校方言教學現狀、成因及其對學生發展的影響，多方尋找解決方案。

（三）調查過程

第一階段：2016年8月29日-2016年8月31日，課題組對淮安湯集小學、長征小學、徐溜小學、淮陰師范學院外國語小學、淮陰師范學院第二附屬小學、湯集中學、徐溜中學共7所中小學進行了為期三天的實地考察。針對方言教學在農村學校課堂的使用情況，對小學生采取了交談為主、問卷為輔的方式，對中學生采取了問卷為主、交談為輔的方式，總共發放400份調查問卷，有效回收296份。

第二階段：2016年9月10日～2016年9月11日，課題組對江蘇省泗陽中學、泗陽致遠中學以及宿遷部分地區進行了為期兩天的實地考察，共向學生發放了200份調查問卷，有效回收171份。

第三階段：2016年9月17日～2016年9月18日，課題組在徐州市中心進行了為期兩天的調查訪談。針對87名農村家長以及30名中小學生采用個別訪談的方式，主要了解普通話在農村家庭使用的情況。

第四階段：2016年起江蘇省實施首屆鄉村教師定向培養計劃。9月，7所高校提前批次錄取的2076名免費師范生入校學習。10月8日～10月9日，我們隨機選取江蘇師范大學13名、淮陰師范學院24名鄉村教師定向師范生進行個別訪談，了解其報考動機、身份認同、發展規劃等基本情況。

二、現狀與影響

（一）現狀

1.方言是農村學校教師的主要教學語言

調查發現，方言不僅是農村學校教師日常交流的主要語言，而且是課堂教學的主要語言。學生反映，81.7%的教師上課不講普通話，其中男教師的比例遠遠高于女教師。

2.農村學校教師普通話達標率較低

根據規定，小學及語言類課程教師普通話須二級甲等及以上，其他學科教師不可低于二級乙等。調查中發現，11%的教師低于二級乙等，語文、英語等語言類學科教師不達標率達到23%。

3.農村學生日常主要用方言交流

調查發現，絕大多數農村學生普通話意識較差，基本是運用方言進行日常交流，課堂發言也基本多用方言，多數教師不能明確要求并引導學生使用普通話。

4.農村學生和城市學生普通話水平差距較大

現場訪談發現，農村家長對于學齡兒童講普通話重要性的認識普遍不足，對于普通話在語文、英語等語言類學科中關鍵性作用的認識不清楚，導致農村學生的普通話基礎弱于城市學生。正如《江蘇省“十三五”教育發展規劃》所說，蘇北等經濟薄弱地區義務教育階段城鄉差距、校際差距仍較為突出。調查中發現，學生在城市居住且在城市上學的普通話水平高于在農村居住在城市上學的普通話水平。表2蘇北城鄉學生普通話狀況對照表

5.家庭條件好的農村學生普通話總體較好

針對87名家長的調查顯示，經濟條件好的農村家庭對提升家庭文化氛圍的關注程度普遍高于條件較差的農村家庭。經濟條件好的家長大多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更能意識到普通話對于孩子成長發展的重要性，自己不僅平時盡量講普通話，而且從小教育孩子講普通話，還通過為孩子選擇一些語言類興趣班以及購買學習書籍、音像資料等方式，提高孩子的普通話水平。

6.多數學校不要求教師使用普通話教學

在9所樣本學校中，只有2所學校要求教師使用普通話教學，校園中張貼“請您使用普通話”等標語，但無硬性規定，其他7所學校根本未作要求。

7.教育行政主管部門近幾年未安排專項培訓

調查中，學校與教師一致反映，近幾年教育行政主管部門對普通話不達標的教師沒有安排專項培訓，也沒有采取懲戒措施。

（二）影響

1.方言教學對學生語言的影響

教師運用方言教學對學生語言習慣的形成影響巨大。我們可以看到，語言在學習中，尤其是在語文和外語的學習中非常重要，而江蘇現行高考最終只考語文、外語和數學三科。小學是學習語言的最好時期，但也是最容易形成語言和思維定勢的時期。在蘇北方言中，“n”和“l”、“en”和“eng”、“in”和“ing”等是不分的，有些地區甚至“f”和“h”也是不分的。教師在教學中完全使用方言教學，或是運用不規范的普通話教學，就會造成學生在以后的語文和英語等語言類學科考試中容易出現語音錯誤和語言結構混亂的情況。比如學生在平時課堂學習過程中接受的方言音使其無法正確掌握字詞的準確讀音。聽力作為英語考試的重要組成部分，英語讀音與方言音的錯誤結合，學生從最基礎接受的不規范語言教學，使很多農村學生出現無法順利通過英語聽力考試以及不能自然大方、順暢地用英語與人溝通的情況。

2.方言教學對學生心理的影響

語言是人與人溝通的工具，在很多場合也是身份、素質的外顯特征。在社會分層加劇的今天，方言與普通話雙言并存的局面將長期存在，并會影響雙言者的認知，尤其是影響雙言者的語言態度。方言使農村學生在大學時與教師、同學溝通不暢，進而出現自卑、封閉的情況；在工作時羞于與上司、同事交談，重要場合不敢表現自己。不善溝通交流會使他們缺乏自信，不會處理人際關系，沒有勇氣承擔更大的責任。

3.方言教學對學生發展的影響

方言教學對農村學生未來發展的影響更大。這不僅表現在對求學、求職的影響，更表現在對學生長遠發展的影響。從現今的考試模式看，語文和英語在高考中的比重很大，方言教學使農村學生在語音、聽力等基礎題方面會失分很多，農村學生越來越難跨進名校的大門，這也可能是當今社會寒門難出貴子的一個重要的原因。而隨著當今全球化的推進，沒有良好的英語溝通交流能力，很難獲得出國留學、培訓、任職等發展機會。在畢業求職時，如果掌握一門流利的外語，被外企等錄用概率就會提高很多。即使在同一個公司，英語口語好的人，往往會有著更多的表現機會和更好的發展前景。

三、對策建議

（一）政府須加大農村教師的培養力度

1.必須加大農村師資免費師范生的培養規模

首先，要擴大招生規模。從2016年開始，江蘇面向55個貧困縣區實施鄉村教師定向計劃。但每年2000人左右的招生規模，不僅滿足不了農村學校，甚至滿足不了蘇北貧困縣區對優質師資的渴求。其次，要完善免費師范生政策。如通過將工作三年后補償學費改為免收學費、發放生活費、農村任教滿五年考研考公適當降分、滿十年工資待遇增加5%等政策傾斜，實現陳寶生部長的愿景，即吸引最優秀的人當老師，當農村學校的老師，真正為農村培養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的優質師資。最后，要設立免費師范生動態跟蹤制度，對其品行、成績、素質與教育教學能力進行科學評估。對成績或自身素質不達標以及不愿意到定向學校從教規定年限的，可分別采取學業預警、不發放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列入不良誠信記錄、追繳培養費本息等措施。

2.必須改善鄉村教師待遇

著力培養鄉村定向師資的同時，更要對得起、留得住大量的現任教師。如鄉村教師實行校聘縣管，工資待遇等由縣級財政按時足額發放；績效工資向鄉村教師傾斜，符合條件的鄉村教師優先納入當地住房保障范圍；農村一線教師職稱評審淡化獲獎、科研等指標，注重教育教學實績，優秀農村教師本科畢業不滿五年也可申報高級專業技術職務；鼓勵城鄉教師互派，建立健全交流輪崗公示制度，切實提高農村教師教學素質等。

（二）學校須加大普通話推廣力度

學校是普通話推廣宣傳的重要陣地，農村學校的各級領導必須切實意識到肩上的責任，承擔起自身的職責。

1.扎實開展普通話推廣宣傳活動

學校要充分利用櫥窗、板報、廣播、校園網等陣地，大力宣傳推廣普通話的意義，張貼“說普通話，做文明人”等標語和宣傳畫。校領導在講話、發言、接受采訪、與師生交流中帶頭使用普通話，在全校營造講普通話的濃郁氛圍。結合每年9月第三周的全國推廣普通話宣傳周，學校要明確具體時間、主題和組織機構，制訂完備的活動方案，通過朗誦、演講、繞口令、唱歌等生動豐富的形式，扎實開展普通話推廣宣傳活動。

2.開辦普通話培訓班

學校定期舉辦教師普通話培訓班，提高全校教師的語言規范意識和普通話水平。對不達標的教師實行“一幫一”結對幫助，明確在規定時間內經幫扶仍不達標的教師堅決實行待崗、轉崗制度。

（三）教師須自覺使用普通話進行教育教學

首先，教師思想上要重視。思想上認識到普通話的重要性，意識到普通話是一個對學生發展有重大影響的語言工具，不能因為自己而耽誤學生的發展機會。只有思想重視了，才會付出堅決的行動。教師自己要加強平時練習，與同事互相交流、相互監督，有條件的教師可以選擇上進修班使自己的普通話更上一層樓。

其次，教師還應要求學生講普通話。在教育、教學和日常交流中，教師要有意識地引領、指導、要求每個學生講普通話。語文老師要堅持開展“每周一講”等活動和競賽，班主任要將普通話水平納入學生相關的評優、評獎之中，幫助學生形成良好的語言習慣。

（四）學生須堅持練習和使用普通話

首先，要樹立講普通話的意識。在人口流動極其迅速的時代，人們可能或為了求學，或為了生活，或為了旅游，或者其它各種各樣的原因，選擇離開家鄉來到外地。然而使用普通話可以很順暢地與人交流。如果語言不通，遇事就會處處為難，甚至處處碰壁。

其次，要養成講普通話的習慣。如平常在上學的路上有意識地練習和使用普通話，在課堂上使用普通話回答教師的問題，在平常與同學的交流中不講方言，還可以每日用普通話朗讀、背誦一篇美文等等。滴水穿石，日積月累，最后肯定能練就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五）家長須創造良好的語言環境

學生在兒童時期學習的很多東西都是不會被輕易忘記的，每個家庭都應該為孩子的健康成長創造一個良好的語言環境。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師，作為孩子的啟蒙教師，家長不僅要自己堅持講普通話，而且要引導、教育孩子講好普通話。學習普通話最適合的時期是學齡期以及小學二年級以前，家長要充分重視這個時期，多與孩子用普通話進行交流、互動。推普周期間，家長可以利用學校開展的“我教父母學說話”活動，幫助自身糾正方言。通過一個孩子帶動一個家庭，一所學校帶動一個鄉村，逐步提高農村地區的普通話水平。

蘇北農村學校方言教學的現狀是令人擔憂的。提高學生使用普通話的意識和水平，對學生來說，能為其將來求學、求職以及長遠發展創造必要平臺；對社會來說，是推動教育公平，實現民族復興的必然之舉。當然，農村學校推廣普通話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必須由政府、學校、教師、學生、家長共同參與，甚至全社會齊抓共管，久久為功。

[責任編輯 孫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