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李凱文,今年十一歲。出生在加拿大多倫多。
聽爸爸媽媽講,大學畢業后他們就來到了加拿大。爸爸在大公司做軟件工程師,媽媽在家里照顧我。我們生活得很安逸。可是有一天,爸爸告訴我,我們要搬家了,他得到了一個回中國上海工作的機會。他曾經在那個城市讀了四年大學,他很喜歡那個地方。
可是我不想搬家!
我喜歡加拿大,喜歡多倫多。我喜歡我的學校,喜歡我的朋友!
2
我不情愿地告別我的朋友,跟隨爸爸媽媽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上海。
我們在一個叫“浦東”的地方安了家,我插班讀小學四年級。那個學校很大,看上去非常漂亮。班主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老師,她把我領進教室。那個方方正正的教室里放滿了灰色的桌椅,一排排,很整齊。
我的眼前閃現出我在多倫多上的學校,教室里只有十幾張課桌,四周的墻壁上貼滿了同學們的照片、畫、手工作品,各種色彩都有,看得讓人眼花。
不知道道米尼克有沒有交上新朋友。現在,他在玩什么?
道米尼克是我在多倫多的好朋友。我們倆是最好的朋友。
“同學們,這位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大家鼓掌歡迎他加入我們四(3)班這個大家庭!”老師站在我身邊摟著我的肩,對同學們說。
話音剛落,底下的同學們就噼里啪啦地拍起手來,拍得很響、很整齊,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好奇。我想,他們都很喜歡我。我很高興。
老師讓我介紹一下自己。說真的,我從來沒有在這么多人面前演講過,但是想起剛才的掌聲,我變得勇敢起來。
“大家好!我叫李凱文。我是加拿大人,我從多倫多來。”
非常安靜,沒有響起剛才那樣的掌聲。有好幾個同學甚至不再像剛才那樣充滿期待地看著我了,而是低下頭做起了自己的事。
我說錯了?哦,想起老師是怎么說的了。于是,我接著說:“大家鼓掌!”
大家還是沒鼓掌,但是我聽見有人笑了,那幾個低著頭的同學也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我。
3

漢字太難了!我打開語文書,看著密密麻麻的字,只能找到幾個熟悉的。在加拿大,爸爸媽媽偶爾也教我認漢字,但我總是記不住。所以,我能聽懂中國話,也會講中國話,但不認識大多數漢字。
那天,老師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字,我興奮極了!因為我都認識!我大聲叫著:“老師,老師!我認識這幾個字——赤、赤、赤、赤、有名!”那時,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因為興奮而變得通紅。
我看看四周,瞧,這六個字我全認得!
果然,同學們的目光都投向了我,然后,他們笑了,大聲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使想鼓勵我一下也沒有必要笑得這么夸張嘛!
老師也笑了,笑得剎不住車似的。
好久,老師才收起笑,說:“凱文,這個成語讀——赫赫有名,意思是很有名,非常有名。”
噢,是這樣。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4
老師告訴我們,下個禮拜要秋游。同學們很高興,我也很高興。這是我來到中國后第一次在上學時間和同學一起出去玩。我在多倫多的時候,老師可是經常帶我們去外面玩的。
好多輛大巴士把我們全校的同學帶到了一個叫“銀七星”的滑雪場。我非常非常興奮!我曾經以為自己再也沒法穿上滑雪板在雪地上滑翔了!
我找到老師,一把把她抱住,大聲告訴她:“可以滑雪啦,太高興啦!”老師在我的臉上擰了一把,說:“嗯,我也很高興!”
我迫不及待地跟隨人流進了更衣室,熟練地換上了教練給我的滑雪服,抱起滑雪板,就想沖向滑道。
“哎,赤、赤、赤、赤、有名,幫我拉下拉鏈!”
“哎,赤、赤、赤、赤、有名,這衣服怎么穿啊?”
……
我轉回來,放下滑雪板,幫這位同學穿上衣服,幫那位同學拉好拉鏈。我看到班里學習最厲害的陳棟棟手忙腳亂的樣子,就主動上去問他:“需要我幫你嗎?”他眼皮也沒抬一下,不客氣地說:“不用!”
5
我套上滑雪板,兩腳分開,把兩根雪杖往后一推,“嗖嗖”,就像一只大鳥般飛下了山坡。
我聽到滑雪場里的驚呼聲,甚至還聽到了我們班同學的驚叫:“看啊,赤、赤、赤、赤、有名!”
當我沖坡后再回到上面時,很多同學都跑過來把我圍在中間。我像極了一個打了勝仗的英雄!
我想告訴他們,我的滑雪技術一般般,我的朋友道米尼克才叫厲害呢!可是,他們看上去根本不想聽我說什么,都吵著要我教他們滑雪。于是,我讓他們一字排開,學著我的樣子將兩只滑雪板向外推出,形成一個“八”字,然后膝蓋向前、向里面頂,上身稍微向前傾。可是,他們要么自己跌倒了,要么沒跌倒卻把旁邊的人撞倒了。那一個多小時里,我們練著、跌著、笑著。
我發現,陳棟棟他們幾個在邊上的兒童樂園安靜地玩堆雪人,偶爾會斜著眼睛朝我們這里瞟。他們為什么不過來一起玩呢?到了滑雪場不滑雪多沒意思。
6
回去的車上,大家依然很興奮。有人還約好了,周末的時候一起來這里學滑雪。
“赤、赤、赤、赤、有名,你也一起來吧!”他們向我發出了邀請,我很高興。但是,我還是嚴肅地說:“可以。但是,你們以后不能再叫我赤、赤、赤、赤、有名!”
“好,沒問題!赤、赤、赤、赤、有名!”
看他們對滑雪很有興趣的樣子,我就得意地給他們介紹起我的滑雪經歷來了:“在我們加拿大……”
“喂,拜托,不要老是說‘我們加拿大’好不好?”
“你不喜歡做中國人?喜歡做加拿大人?”朵朵歪著頭看著我,很不明白的樣子。
“不是喜歡和不喜歡的問題,我就是加拿大人啊。”我也歪著頭看著她,很不明白的樣子。
在多倫多的學校,有的同學是白種人,有的同學是黑種人,有的同學是黃種人,不管什么膚色,我們都認為自己是加拿大人啊。你是哪國人跟長什么樣有關系嗎?
7
我的語文成績還是很糟糕,盡管我已經能認很多很多字了。
今天上語文課,老師教我們做《一課一練》。有道題是這樣的:把句子寫完整——深夜,老師還在燈下()地批改作業。
我在括號里填了“很累”兩個字。老師給了一個紅叉叉。
朵朵好心地告訴我,要寫“認真”或者“仔細”。
我不這么想。我去找老師問:“為什么老師深夜還要工作?”
老師說:“這道題目沒有問你為什么,你只要填好括號里的詞就行了。”
“可是,填詞不是要先搞懂老師為什么要在深夜里批改作業嗎?深夜里還在批改作業,老師一定很累很累啊。她一定會想,這樣的學校真不好,半夜還要工作!我要換工作!”
這時,陳棟棟斜著眼指責我:“李凱文同學,你不可以跟老師頂嘴!”
哦,莫名其妙!我攤開兩手,聳了聳肩,問他:“我為什么要把嘴頂起來?我沒有把嘴頂起來!”
同學們又笑了!老師也笑了,她說:“凱文說得有道理,那就算你對吧。”
回到座位上時,我發現老師還在研究那道題,一會兒看看題,一會兒抬頭看看我。
8
我和加拿大的好朋友道米尼克經常在網上聊天,他告訴我他又交新朋友了,我真為他高興。他還告訴我,他努力說服他的爸爸媽媽,讓他參加了一個“上海世博游學夏令營”。天啊,我的好朋友要來上海了!
我很想讓我的老師和我分享這份快樂,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她又在我的臉上擰了一把,說:“真替你高興啊!”她老喜歡擰我的臉蛋。
她是我最喜歡的老師。在這里,我既有喜歡的老師,又有喜歡的同學。“既……又……”是關聯詞哦,我也學會用了。
我慢慢開始喜歡這里了。
等道米尼克來上海的時候,我要把我的新朋友介紹給他認識,還要帶他去城隍廟、東方明珠、濱江大道,帶他去吃小籠包、春卷、糍飯團。但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里的新名字——“赤、赤、赤、赤、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