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車”一事 情真意遠

【原題呈現】

車有各種類型，車來車往，車傳遞著真情，承載著時代的變遷，折射人世的變化，道出人生的哲理。

請以此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題目自擬，文體不限，詩歌除外。

【名家范文】

那年，那次遠行

◎丁立梅

冬夜，正睡得蒙眬，被人輕輕推醒。國英姨娘的臉，在我的眼前晃。她說，乖乖，要起來了，要去接新娘子了。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我是被當作小伴娘，接到她家住的。

能被選作小伴娘，是很榮耀的一件事。全村有那么多女孩子，不是長相不討喜，就是屬相不好，犯沖。我有著一副圓臉蛋，望之團圓可愛，且屬相又好。國英姨娘權衡再三，最終選定了我。

做伴娘的好處多多，能一連好幾天吃上好吃的，這是其一。能討得許多喜糖，裝滿兩只小衣兜，好些天里，嘴里都是甜的，這是其二。又突然從不起眼的小角色，變成了眾星捧月的那一個，每個人見著我都會笑，說上一句，啊，梅，你要去帶新娘子啊。言語里，頗多羨慕。我覺得自己很重要很重要了。我還有個更大的私密的快樂，那就是，我可以出遠門了！——我將被一輛自行車載著，到一個陌生的別樣的地方去。對于生活在偏僻鄉下的十歲女孩子來說，他方，是極具誘惑力的。盡管，那是夜里面去。

那些年，按吾鄉風俗，接新娘子，都是在夜里進行的。冬天的夜，真是深，像屋后的大河一樣深。天上的星星，卻亮得很，像灶膛里的火星子。接新娘子的自行車，被新郎官推出來了，上面纏著紅綢布。載我的自行車上，也纏著紅綢布，是新郎官的一個表兄騎的。國英姨娘給我口袋里塞幾塊糖，叮囑我，乖，你要坐穩了啊。我點點頭，跳上車后座，覺得自己像跨上了駿馬，真神氣?？上В且估铮儆腥丝吹靡?。

新娘子家在另一個鎮，有三十多里地的路。我只記得拐過了很多彎，路過了很多橋。四周的田野，人家的房子，像一座座山巒，酣睡著，充滿神秘。天冷，泥路又多顛簸，很快我的腿腳就麻木了，身子也麻木了。可心窩里，卻像揣著一團火，說不清的，就那么熱烈地燃著。夜很靜，靜得連天上星星呵氣的聲音，似乎都聽得到。新郎官和他表哥都不說話，他們只顧埋頭踩著車。我也不說話，只聽得見自行車的車輪子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發出嚓嚓嚓的聲響，一聲連著一聲。那么曠遠，像一支永遠也彈不完的歌，它就那樣載著一個小女孩，走呀走呀，走向無窮里去。

半路上，我摔過一個跟頭，從自行車的后座上被顛下來。那一跤，跌得不算重，但因我的腿腳麻木了，愣是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新郎官和他的表兄嚇壞了，他們搓著雙手，圍著我說，妹妹，這怎么才好？我暗暗給自己鼓勁，終于，一瘸一拐上了車。他們都長舒一口氣，剝一塊糖塞我嘴里，叮囑我，妹妹啊，你千萬別對人說你摔過跟頭的呀。

一晃好多年了，我回老家，遇到當年的新娘子，她都做奶奶了。她攙著她的小孫孫，在路邊的一棵女貞樹下玩耍。我說，你可記得當年，是我坐著自行車去接你的呢。她眨巴著一雙皺紋密布的小眼睛，愣愣地看著我，旋即笑了，可不是。想當年……

想當年什么呢？門前的路，早已換成水泥路，平坦寬廣，公交車幾乎駛到家門口?？粗噥碥囃覀兾⑿χ?，都沒有再說話。

（選自《東臺日報》2017年6月8日）

【亮點提純】

本文是一篇以敘寫為主的“借事抒情”散文，有以下亮點值得我們借鑒：

一、取材重“少”，切口要“小”。

水有江河，我取一滴；車有百樣，我選一種；事有千件，我取其一；小處切入，境界要大；“少”不是茍簡，而是精要。這些取材智慧都體現在《那年，那次遠行》中：一是一車一事，芟除旁枝，只寫“我”這個十歲小女子做小伴娘，夜間由新郎官的表兄騎自行車載著去新娘家的事；二是寫“一事”也不求有頭有尾，只取“中段”，突出主干，諸如“我”如何到“國英姨娘”家，“我”摔過跟頭以后怎樣堅持，到了新娘家后又會如何等與“車”無甚關系的情節一概略去，開篇就落筆“中段”，從“我”被叫醒切入，直入故事情節；三是寫“中段”不是記流水賬，其疏密張弛之處理都與“車”相關，都服從表達主旨，例如“我”在車上之所見、所聽和所思所感都從不同側面表現了那個時代的世道人情。

二、敘寫定向，內涵豐富。

做“小伴娘”一類的事，容易寫得定向模糊，瑣粹膚淺，趣味有余而內涵不足。而此文的構思“定向”是：“這是一段承載，是單車之上一個小姑娘最初的遠方，還有那嵌入生命骨子里的世道人情，苦樂參半……”下水文依據這一定向從三方面進行演繹：

1.指向“世道人情”。文章寫到的迎親接親方式，深深打著時代烙印，敷著地域色彩，雖然事隔幾十年，但它散發著溫暖的嫁娶文化氣息，承載著溫馨的世道人情，與“我”同代之人閱讀后自會產生共鳴，而對當今年輕人來說，也定會被有些“陌生”的記敘中所彌漫的淳樸親和的風土人情所感動。文章演繹這樣的內涵，新鮮而豐富。

2.指向“最初遠方”。一個十歲小姑娘被選中做伴娘，“我”起初感到“快樂”“神氣”，這屬于淺層心理，而“心窩里，卻像揣著一團火，說不清的，就那么熱烈地燃著”這幾句，就必須揣摩深層內涵——這是對甜蜜生活的憧憬，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對幸福遠景的追求?！盎稹背鲎浴靶母C”，可見其真；因為年小懵懂，故又“說不清”；“熱烈地燃”，則可見其追求程度之深。如果聯系文章題目“那年，那次遠行”，讀者就更能體會作者的立意匠心：這不僅是記敘一名偏僻農村的“從未出遠門”的女孩怎樣車行三十多里去完成一場“儀式”，更是“我”的心靈朝著夢想的“遠方”發出的“最初”的“遠行”。演繹如此可愛的真情“遠行”，文章內涵自然不再單薄。

3.指向“苦樂參半”。丁立梅說文章所寫的“遠行”“苦樂參半”。怎樣理解作者的這一構思立意呢？細品可知：“冬天的夜，真是深”“天冷”“泥路多顛簸”“腿腳麻木”“摔過一個跟頭”“一瘸一拐上了車”等描寫都可見其“苦”，但更多的卻是“樂”——夜行賞“星”之樂，載車“像跨上了駿馬”之樂，聽車輪唱“彈不完的歌”之樂，想象“極具誘惑力”的“遠方”之樂……其寓意是：恰如車行之路多泥濘坎坷一樣，人生“遠行”也總有苦與樂、得和失、直和曲……關鍵在于能像“我”那樣“暗暗給自己鼓勁”，跌倒而不氣餒，跨上“駿馬”堅持前行。如此，文章立意不只是指向介紹一種有趣民俗，而是既洋溢樸素童情，又暗示人生哲理，顯得新穎而豐富。

三、注重細節，言近皆遠

敘述過多、細節描寫少且平淡無味是中學生寫作記敘類文章的常見病。本文的細節描寫和語言運用藝術值得我們借鑒——

1.寫景細節：“冬天的夜，真是深，像屋后的大河一樣深”，就境設喻，引人聯想；兩次寫星星，前取“灶膛里的火星子”為喻體，充滿農家生活氣息；后用比擬、夸張的辭格，以一句“似乎能聽到天上星星呵氣的聲音”形容深夜之靜，新穎、獨特又符合兒童心理；描寫“四周的田野，人家的房子，像一座座山巒，酣睡著”，渲染了“神秘”而不失靜美的氣氛。

2.動作細節：開篇一個“晃”字，傳神地再現“我”迷糊半醒時的樣子；兩次寫“塞糖”而不說“給糖”“送糖”，別有一番真誠愛心在其中。在樸素接地氣的語言中，自然地插入富有余韻的溫婉語句，造成“留白”。例如“走呀走呀，走向無窮里去”一句，能給予讀者無窮的想象空間；結尾一句“看著車來車往，我們微笑著，都沒有再說話”很是奇妙，“生活幸?！薄吧鐣拮儭薄叭穗H和諧”一類的話都無需絮絮叨叨地點出，因為一切都在不言中，在能充分調動讀者想像力的動詞“微笑”之中。行文至此戛然而止，盡顯言近旨遠之妙。

編后語

《那年，那次遠行》穿越時空而來，余音裊裊。聯系前幾年丁立梅的下水文，我們可以得到諸多啟示。例如，在議論文寫作基本過關后，實行按人定向，讓善于形象思維、敘寫能力強的同學根據高考記敘文的寫作要求強化記敘文訓練；平時須注重凝視當代生活，投身社會實踐，了解底層苦樂，拓寬獲知渠道，豐富素材庫存；觀察生活必須撥動心弦，沉淀哲思，求細、多思、勤寫，切忌走馬看花、蜻蜓點水；構思時取材重“少”，切口要“小”，力求立意能“小”中見新、見豐、見深；落筆時避免“敘述多描寫少”，特別注重細節描寫，像丁立梅兩寫星星那樣，每篇文章都有兩三處細節令人眼睛一亮；語言表達樸實雋永，善于巧設“留白”，富有余韻，使真情與哲思相得益彰；熟悉自己的寫作積累，練出“一材多用，隨題應變”的應試智慧，能在考場上讓只屬于自己的“精品”舊作經過“應變”后調理出醇香撲鼻的“新酒”，收“事半功倍”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