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徐志摩短暫的翻譯生涯里,托馬斯·哈代對其詩歌翻譯和創作產生過重大影響。本文基于伽達默爾哲學闡釋學的“偏見”理論,將徐志摩的翻譯活動置于當時特殊時代背景和文化氛圍之中,主要剖析徐志摩與哈代的關系,并進一步分析徐志摩模仿和翻譯哈代作品的緣由。從二者的性格、人生境遇及相似的求真精神等方面來論證徐志摩漢譯哈代作品的這一特殊“偏見”。
【關鍵詞】徐志摩;托馬斯·哈代;偏見
一 、理論背景
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學科,闡釋學的發展過程經歷了傳統解釋學和現代哲學解釋學。傳統解釋學滲透著濃厚的客觀主義精神,追求文本“唯一正確”性,認為只有原作者對其作品有著至高無上的解釋權。現代哲學解釋學認為人是闡釋的主體。海德格爾指出闡釋的基礎是:先行具有、先行視見與先行掌握。因此,所有的語言在現實中都打上了人體自身的烙印。伽達默爾的“偏見”觀是在海德格爾“先在”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來的,是伽達默爾哲學闡釋學的基本概念之一。他認為理解的歷史性構成了人們的“偏見”。伽達默爾指出所謂的“偏見”是指在理解的過程中人們無法根據某種特定的客觀立場,超越歷史時空的現實去對所要理解的對象進行比較客觀的理解。但他認為“合法的偏見”是歷史所賦予的,具有積極意義;而對于后天習得的“盲目的偏見”,他認為必須通過意識去克服它,因為這往往會妨礙正確理解的實現。伽達默爾進一步指出是“合法的偏見”構成了理解的歷史性。然而,由于歷史本身的局限性,對文本的理解與選擇產生“偏見”是一種普遍現象,而“偏見”本身也可以被看作是人們創造力的表現。
二 、“偏見”觀下的徐志摩的哈代情結
徐志摩是我國現代超凡卓著的詩人、散文家,文學翻譯家。作為翻譯家,徐志摩在其短暫的一生中進行過大量翻譯實踐活動,題材涉及廣泛,但不論是從數量還是從質量看,徐志摩翻譯中最有建樹者還是其對外國詩歌的翻譯。徐志摩一生共翻譯過51首英文詩歌,其中哈代的作品就占到了二十多篇,而且他還曾四次撰文或賦詩對這位老人進行深深的追憶。在中國文壇,徐志摩是唯一見過哈代的人,也是哈代詩歌最早的譯者。那么徐志摩究竟為何如此崇拜這位偉大的詩人,同時又極力的模仿哈代的詩歌創作風格呢?筆者歸納主要有以下三點:
1.性格相仿
徐志摩生于富商家庭,是徐家的長孫獨子,自小過著舒適優裕的公子哥生活,受過良好的教育,是一位追求“美、愛、自由”的浪漫主義者。早期的徐志摩深受五四精神的熏陶,作品中傳達著積極的內容和樂觀的格調。但隨著時間推移,現實擊破了他的美好理想,讓他沉溺于苦悶之中,作品表現人們的冷漠、苦悶、絕望,充滿了灰色、頹廢、迷離、彷徨的調子。詩篇也由積極浪漫主義轉向了消極浪漫主義。哈代出生于英國西南部美麗的多塞特郡,盡管家庭不富裕,但父母都重視對哈代的文化教育。早期的哈代崇尚自然之美,追求著心靈的自由,表達著熱烈的情感。這一點與天生浪漫,追求自由、有著憂郁氣質的徐志摩不謀而合。而到了中后期,由于英國資本主義工業高度發展,哈代的故鄉英國南部殘存的宗法制農村受到了猛烈沖擊,農村社會走向毀滅,農民階級逐漸解體。從農民遭受的不幸與災難的社會現實中,哈代看到了資本主義的殘酷與自私的本質,并陷入了對資本主義社會與基督教的悲觀與絕望中。可以看出,相似的性情轉變足以讓徐志摩和哈代產生共鳴。1924年初,徐志摩在《東方雜志》第21卷第2號上寫了《湯麥士·哈代的詩》一文,并指出哈代的詩歌體現了他對人生現世的不滿足及他努力地探尋著人生這猜不透的謎和他冷酷的笑聲與悲慘的呼聲,還有迷失了“跳舞的同伴”的傷感。可見,哈代詩歌中的憤世嫉俗情緒在徐志摩的內心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痕跡。在徐志摩的眼里,他的這位“同伴”是為反抗悲觀而生。在徐志摩的一系列文章里,如《自剖》、《再剖》等都明顯烙上了哈代的思想。
2. 境遇類似
徐志摩雖因家境原因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其并不是一開始就走上了文學之路。1916年,生性好動的徐志摩進入北洋大學的預科攻讀法科,后轉入北大就讀。在北京大學求學的兩年里,他的生活增添了新的內容,并開始涉獵中外文學。然而,這一時期的徐志摩也親身感受到了北方軍閥混戰的場景,親睹屠殺無辜的慘像。他開始厭惡社會,并決定到國外留學以求改變現實中國的藥方。可以說1920年9月之前,徐志摩并沒有對文學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更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名詩人。到了英國之后,徐志摩接受了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徐志摩積極地對待和吸收外來文化,這就培養并奠定了他的文化品格。特別是在文學理論上,徐志摩廣泛地涉足了各種詩歌流派,對許多詩人都有過不同程度的研究,但他受19世紀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拜倫、雪萊、濟滋、哈代等的影響相對更深一些。在康橋的生活更是深深地影響了他,不僅促成并形成了他的人生觀和社會觀,
路上的重大轉折點,成為中國新詩運動的倡導者之一。徐志摩在詩歌創作上碩果累累,盡管如此而卻屢遭詬病,沒有被給予客觀公正的評價。就這一點,遠在英國的哈代與徐志摩似乎同命相連。哈代出生于瓦匠之家,家境雖一般,然而父母對其教育頗為重視。同徐志摩一樣,哈代一開始也不是走的文學之路,而是學的建筑。他當過建筑師助理,修復過教堂。1862年才前往倫敦大學進修語言,開始文學創作。哈代最初寫詩歌,后因無緣發表,才從事小說創作的。像《苔絲》、《無名的裘德》、《遠離塵囂》等都是被眾人熟知的小說,而他作為一位詩人的真實身份往往為世人所忽略掉。實際上,這樣對待哈代是不公平的,因為哈代的創作生涯由詩歌而始,自詩歌而終。哈代一生共創作有8卷詩歌和2部詩劇。哈代的詩歌創作生涯前后延續近六十年,換句話說,他作為一個全職詩人的時間遠比其他任何英國詩人都要長。哈代的妻子福羅倫斯·哈代曾說,“要知道哈代的一生,讀他一百行詩勝過讀他的全部小說。”由此可見,哈代詩歌的價值之巨大。
3.謁見哈代
徐志摩是把哈代詩歌引介到中國的第一人, 正因為這些詩作,使徐志摩終身都將哈代當作“屬于任何時代”的“英雄”崇拜著。1926年7月,徐志摩帶上狄更生教授的介紹函見到了其傾慕許久的哈代。這位老人高傲的氣質和與生俱來的憂郁使徐志摩油然而生一種敬畏之情,自此他對哈代的崇拜有增無減。為記錄這次會面,第二年徐志摩便撰寫了《謁見哈代的一個下午》。隨后,他又在《新月》創刊號上發表《湯麥士·哈代》一文,在里面他對哈代和法朗士描述道:“他們的偉大不是偶然的,思想是最高的職業,因為它負責的對象不是人間或人為的什么,而是一切理想的永恒”。可見,徐志摩對他心目中這位永恒的“英雄”是極為推崇的。徐志摩對哈代的文學成就也給出來極高的評價,他說:“哈代在這六七十年間最關心的還不只是一莖花草的開落,月的盈昃,星的明滅,村姑們的嘆息,鄉間的古跡與床說,街道上或遠村里泛落的燈光,鄰居們的生老病死,夜蛾的飛舞與枯樹上的鳥聲。再沒有這老兒這樣的鄙塞,沒有他這樣的倔強,除了他自己的思想他再不要什么伴侶,除了他本鄉的大地他再不問什么世界”。在徐志摩短短十余年的譯介生涯里,翻譯的51首英文詩中,哈代的就達21首之多,如《在火車上的一次心軟》、《公園里的座椅》、《對月說》、《一個厭世人的墓志銘》、《哈代八十六歲誕日自述》、《一個星期》、《她的名字》、《窺鏡》、《公園里的座椅》、《兩位太太》等,這足以證明他對哈代的喜愛。
三 、結語
伽達默爾認為理解和解釋都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中產生的,任何人都不能逃離他所處的時代并受到當時的歷史環境的制約,人們在不同的時期里提供不同的方法來評判事物。如把“偏見”理論運用到徐志摩的英詩漢譯中,他的“偏見”是由他當時所處的特定的社會環境和自身的性格特征和親身經歷所決定的,主要體現在他的原文文本的選擇上。綜合文中所述,正是因為徐志摩與哈代二人相仿的性格和類似的遭遇,讓他找到了心靈上的“同伴”,因而徐志摩對哈代作品的“情有獨鐘”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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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蔣海霞(1981-),女,湖南永州人,湖南科技學院大學英語教學部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基金項目:湖南科技學院院級課題,編號:110391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