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藍”時間,僅有短短十五分鐘。
日夜交替,華燈初上的時候,天色微釅又被晚霞染紅,整個天空開始泛起一種夢幻的幽藍色。這正是拍攝夜景的最佳時間,也就是所謂的“魔術藍”時間。再之后,天色就會從藍轉黑,失去通透感。
為了抓住這抹藍色,攝影師葉彬松一般從晚霞出現就在錢塘江邊拍攝,一邊為夜景模式做準備,而前后可拍攝的時間,也不過半個小時。每個季節,適合拍攝的時間也會相應不同,這些時間點,都存在他心中。
想要拍到一張滿意的夜景照片,這本身就是一次“一切都剛剛好”的際遇。
初三那年,葉彬松的父親買了臺鳳凰205。一次與父親一起登三清山,父親讓他自己取景拍攝了幾張照片,回來沖洗出來,竟然有幾張還不錯。父親便鼓勵他投稿,沒想到第一次拍攝的作品就被刊登在了當時的學生雜志《初中生之友》上。
作品刊登后,葉彬松一下子收到了一百多封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件和賀卡,有人向他請教拍攝技法,有人希望和他做筆友,熱情不亞于現在的粉絲。
此后的十多年里,背上相機出門已經成為葉彬松的一種習慣,所有的好奇、心緒都收錄在了那個不到0.5英寸的世界里。
開始拍攝夜景,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日間的景色拍攝得多了,便想要嘗試些被關注得少的景色,夜晚獨特的光影效果,給了葉彬松新的創作靈感。
他走過很多城市,很多地方,在這些熟悉或陌生的夜幕中一次次舉起相機。他拍過壩上的浩瀚星空、內蒙古烏蘭布統夜色中的一匹獨馬、遂昌焦灘鄉里漁家星星點點等待歸人的燈火……
2009年在龍門石窟拍攝的時候,整個景區已經沒有游客,葉彬松是被巡邏的工作人員發現,坐“專車”出的景區。去西安兵馬俑博物館拍攝時也是一樣。從博物館到大門要穿過一片樹林,他一個人在烏漆墨黑的樹林里走了近十分鐘,想到這是秦始皇的陪葬墓,一路走得腳發軟。
今年8月,他去了趟新疆,在紅其拉甫邊防站拍攝晚霞。那時已經是晚上10點半,霞光如極光一般,而晚霞落下去的地方就是巴基斯坦。
“你會發現,江南的夜和西北的夜確實有著很大的不同,一邊是自然曠嶺的野性,一邊是魚米水調的溫柔。”
打開自己的相片庫,出現最多的,還是杭州的夜晚,錢江新城邊的那片夢幻藍。

為什么喜歡拍錢江新城的夜景呢?葉彬松笑了笑,給了一個最簡單樸實的答案:“因為我家就住在附近啊。”
從2010年住到濱江起,這片區域的變化就記錄在了他的相機里。
“2008年的時候,錢江新城第一次亮燈,從對岸這邊拍過去,江邊的樓群還沒有連成片。”葉彬松翻著相片,“但你看到2011、2012年,建筑群已經鱗次櫛比,連成了漂亮的江景線。”
到了2015、2016年,不用說,這里儼然已成為杭州夜晚新的地標代表。 “華燈初上的時候,江面開闊,上面零星有運河的船只經過,后面映襯著錢江新城的燈火。這樣一幅錢塘自古繁華的盛景,只有夜景才能體現出它的層次。”幾年下來,錢江新城的照片在葉彬松的庫里已有數萬張。對于夜景拍攝來說,滿意的光影效果稍縱即逝,哪一天空氣質量好,晚霞漂亮,他丟下碗筷就能前往。
拍攝下面這張照片的位置是在一架大樓外立面的升降機上。因為角度不錯,葉彬松與伙伴便軟磨硬泡讓工作人員用升降機送他們上樓,那時正是下班時間,工作人員說好了吃完飯來接他們下來,誰知一去難復返,將他們困在20層的高樓上一個多小時。
這還算運氣好的。有一次為了拍火燒云,徒步爬上了錢江新城一座未交付的樓盤。下樓時天全黑了,樓道里漆黑一片,地面坑坑洼洼,樓梯還沒有欄桿,摸了20分鐘才摸下來,滿心歡喜地拍攝完才發現圖片像素設置成了最小模式……
還有一次,當時他正在家里吃晚飯,往窗臺一看,覺得晚霞非常漂亮,當即拿起相機包就開車直奔錢江新城。那時候太陽剛剛落山,晚霞映紅了天空,天空上的晚霞又倒映在水面上,錢江新城的燈光剛剛亮起來。晚霞、夜景燈光、江面上倒影的是暖色調,天空是藍調,各種光影匯聚在了一起。
后來,這張照片入選了杭州地鐵G20峰會紀念套票。
對葉彬松來說,杭州始終是個特別的存在,歷史文化底蘊、自然景觀與現代都市感在這里結合地毫無違和感。
“十年前,說起拍夜景,人們大多會想到西湖和武林廣場。十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夜晚,西湖也不再是唯一的選擇。”以前的夜晚,9點以后街上都看不到人,而現在夜生活愈加豐富,有更多適合拍攝的景色和題材等待大家用攝影鏡頭去挖掘。“杭州的攝影師是幸福的,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歡拍攝的點。”
鏡頭記錄的是夜色,也是城市的光陰。“攝影雖然是攝影師個體的行為,但當他把這些用影像記錄下來,也等于用愛好承擔了一點社會責任,記錄下了社會的變遷。”葉彬松說。
“再過五十年,杭州的夜景可能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它的表情、狀態可能就完全不一樣。用鏡頭把它定格下來,把夜生活原汁原味的全部呈現出來,是蠻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