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 汀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認知語用學視域下的轉喻分析
——高層轉喻與間接言語行為
賀 汀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轉喻在人類的語言表達、心智思維中非常普遍,也深受修辭學家、語言學家和心理學家的關注。通過對認識語言學的轉喻研究,探究高層轉喻及其思維模式和觀點,并借助高層轉喻思維模式和高層轉喻多域操作觀來分析語用學中的間接言語行為,旨在更加深入地研究高層轉喻。
高層轉喻;多域操作觀;間接言語行為
轉喻在現(xiàn)實交際中無處不在,Lakoff & Johnson (1980) 曾說過“轉喻體現(xiàn)了我們?nèi)粘Uf話、思考和行為的方式”。Ruiz de Mendoza & Diez (2001) 在前人的基礎上,明確將轉喻分為高層和低層,一些學者將高層轉喻作為研究間接言語行為和語法的重要手段。[1]2
轉喻從最初被視為一種修辭手法,到如今成為認知語言學及語用學家備受關注的對象,期間有不少學者對其進行探索研究。本文整理歸納了轉喻研究的學科路徑及方法。
1.1 修辭學領域的轉喻研究
轉喻的研究最早出現(xiàn)在修辭學領域,與隱喻一樣,常出現(xiàn)在文學作品中,被看作是一種比喻性用法。換言之,是用一種事物的名稱去代替另一種事物的名稱。但這種是傳統(tǒng)的轉喻觀——語言層面的指稱。[2]95英語中的轉喻在中國傳統(tǒng)修辭學也被稱為“借代”,但是轉喻所指范圍比修辭學的借代范圍更廣。
1.2 認知語言學領域轉喻的研究
轉喻在認知領域的研究源于1980年Lakoff & Johnson的MetaphorsWeLiveBy。在認知語言學領域,轉喻被視為一種認知機制,轉喻的本質(zhì)、內(nèi)部運作機制、分類、與推理的關系、與隱喻的聯(lián)系與區(qū)別等。[3]在認知語言學領域研究的轉喻是廣義上的轉喻,它主要是采用內(nèi)省法研究轉喻本身的內(nèi)部運作原理。
1.3 語用學領域的轉喻研究
語用學領域的轉喻研究集中在指稱轉喻。Papafragou (1996)最早利用關聯(lián)理論分析新穎轉喻,指出新穎轉喻是語言的解釋性用法之一;對應于命名,所指對象并不是該表達式的正常指示意義,而是涉及創(chuàng)新的指稱確定。[3]
1.4 自然處理領域的轉喻研究
曹燕黎[3]指出,K. Markert & M. Nissim首創(chuàng)轉喻處理是為了解決英語命名實體的問題,尤其是地名和組織機構名的轉喻識別(Brun et al., 2009)。
轉喻研究不僅可以用于驗證一些與轉喻相關的語言學理論假設,還可以用于自然語言處理中問答系統(tǒng)的改善,目前已成為自然語言處理領域的熱點。
隨著對轉喻研究的深入,轉喻的研究開始呈現(xiàn)跨學科的趨勢。下面主要是針對轉喻中較為抽象的高層轉喻進行分類整理。
2.1 高層轉喻與低層轉喻的分類
Kovecses & Radden (1999) 在前人分類的基礎上,曾經(jīng)從類屬程度及認知域的本體特征出發(fā),提出把轉喻分為高層次轉喻(high-level metonymy)和低層次轉喻(low-level metonymy)[4]。Ruiz de Mendoza & Diez(2001)和Ruiz de Mendoza & Otal (2002) 根據(jù)抽象程度更加明確地將轉喻分為高層轉喻和低層轉喻,高層轉喻和低層轉喻又分為命題轉喻和情景轉喻。國內(nèi)學者陳香蘭在前者的基礎之上,在高層轉喻中又補充了高層篇章轉喻。
2.2 語法轉喻
Ruiz de Mendoza &Diez (2001)、Panther & Thornburg (2000)把語法轉喻定義為引起詞性變化及語法范疇變化的抽象轉喻。學者們對語法轉喻的興趣主要集中在選取經(jīng)典的例子、揭示語言背后的轉喻思維機制上。目前,國外語法轉喻研究涉及的范圍有:詞類再范疇化、謂詞、配價擴展與壓縮、個體指稱與類指稱、What疑問構式、情態(tài)動詞和回指。
2.3 高層情景轉喻研究
高層情景轉喻指由情景激發(fā),在句子層面意義的獲得中產(chǎn)生抽象轉喻。目前,學者們主要用高層情景轉喻解釋間接言語行為和一些情景構式中的意義獲得問題。Thornburg & Panther (1997)和Panther & Thornburg (1998)為間接請求提供了一種認知解釋。他們認為言外場境由每類言語行為的合適條件構成,間接言語行為可以從轉喻運作的角度來解釋,其中一類合適條件可以轉喻地激活整個言外場境。按照“前”“核心”和“后”的劃分,聽話人的能力、意愿及其對某物的擁有,在具體場合中均可作為突顯部分,轉喻地激活整個言語范疇。[1]15
2.4 高層篇章轉喻
在前人提出的語法轉喻和高層情景轉喻的基礎上,國內(nèi)學者陳香蘭等提出高層篇章轉喻,它是存在于篇章層面的高層轉喻。學者們目前研究的高層命題轉喻(語法轉喻)主要集中在詞匯層面,高層情景轉喻主要集中在句子層面,所以陳香蘭等學者堅信還存在語篇層面的高層轉喻,即高層篇章轉喻。在陳香蘭的著作[1]中,作者詳細探討了高層篇章轉喻的“伏應現(xiàn)象”,分析了伏應的認知激活方式、伏筆中的高層轉喻思維、應筆中的高層轉喻思維,多伏筆一應筆與高層轉喻思維、多應筆一伏筆與高層轉喻思維以及多線伏應與高層轉喻思維。
以下主要介紹高層轉喻思維基本操作模式,并陳述高層轉喻的一些基本觀點:認知語境觀、情景語境限制觀、多域操作觀、推理觀和認知背景限制觀。
3.1 高層轉喻思維模式
陳香蘭[1]37指出,轉喻模式突出了情景語境和認知背景對轉喻操作的影響和控制作用。轉喻操作有兩大類型:轉喻擴展,即在轉喻映射中,從源域到目的域的映射是從部分到整體。如“臉”轉喻地代替“人”;轉喻縮減,映射是從整體到目的域部分。在具體語言現(xiàn)象中,轉喻操作是這兩種類型中的一種,但不一定是一步到位,有可能是多步完成映射,這就構成了轉喻中的多域操作觀,但是歸根到底還是從源域到目的域或目的域到源域之間的映射。
3.2 高層轉喻的認知語境觀
Sperber & Wilson (1995、1986)突破了傳統(tǒng)語用學中只關注社會文化因素在推理中的作用的研究方法,將認知因素融入對意義獲得的研究中來,提出認知語境的概念。Sperber & Wilson(1986)認為存在雙方互相重疊的認知語境,并且重疊的部分是我們溝通和認可的基礎。 陳香蘭結合Sperber & Wilson (1986)的觀點,將成功交際及相關因素用下圖表示。[1]
圖1中的認知語境包括情景語境、認知背景、個人因素三部分,A和B交流時,只有在兩個認知語境互相交集的部分才能發(fā)揮作用。

圖1 認知語境
3.3 高層轉喻的情景語境限制觀
陳香蘭[1]提到高層轉喻的情景語境限制觀是指情景語境(指與話語交際相關的具體客觀環(huán)境,包括交際時間、位置、方式、角色、交際身份等)有時會對轉喻操作起限制作用。并不是所有的情景語境都對轉喻操作起限制作用,只有引起人注意、并能進入人的認知領域的語境才對意義推理產(chǎn)生作用。比如,對指揮道路交通的交警來說,車和人流是交警關注的中心,道路周邊的店鋪等對正在指揮交通的交警來說沒有任何感覺。所以說只有那些引起了人的注意,并進入了人的認知領域的語境才對推理產(chǎn)生限制作用。
3.4 高層轉喻的多域操作觀
認知語言學界認為轉喻是一種認知機制,是源域和目的域之間的相互映射。但是在實際操作中,有很多轉喻的源域和目的域之間的映射并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經(jīng)過多步映射,這就涉及到轉喻的多域操作。陳香蘭提出轉喻的多域操作的形式是多樣的,即多域操作變體形式,主要有三類:第一,多個源域激活相同的一個目的域;第二,一個源域同時指向多個目的域;第三,多步轉喻,也就是一步轉喻完不成需要兩步或多步來完成,在這樣的轉喻中,第二個認知域既是第一個的目的域,同時又是第三個認知域的源域。[1]
3.5 高層轉喻推理觀
在語用學領域,Grice (1967) 的研究使人們對話語的理解不再局限于考察話語的真值和解碼,而是關注對說話者意圖的推導。但人們在日常的交流中,并沒有刻意地去遵循或違背合作原則,甚至有些人交流時并不知道什么是合作原則,所以把話語的隱含意義歸咎于違背合作原則,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
Sperber & Wilson (1986) 提出關聯(lián)理論使交際理解的解釋上升到一個更為復雜的認知層面,比語用學中任何派別更重視認知的作用,但仍然未能揭示怎樣關聯(lián)以及為何推理能如此迅速、準確。陳香蘭指出,認知語言學家認為意義來源于人的認知,意義形成的過程實質(zhì)就是概念映射和整合的過程。[1]
3.6 高層轉喻認知背景限制觀
陳香蘭[1]提到,作為認知語境一部分的認知背景,高層轉喻的操作起著作用,有時甚至會起到?jīng)Q定作用。認知背景是指存儲在長期記憶中已概念化的知識結構。認知語境的基礎部分是認知背景,認知背景是靜態(tài)的,而認知語境由于隨時有情景語境的加入,因而是動態(tài)的。
以下主要是借助高層轉喻的思維模式及高層轉喻多域操作觀來分析語用學中的間接言語行為,旨在更深入研究高層轉喻。
4.1 間接言語行為的發(fā)展
間接言語行為在語用學中的發(fā)展主要經(jīng)歷了以下四個階段:第一階段,Austin的言語行為說。第二階段,Austin的言語行為三分說;第三階段,Austin對言外行為的分類;第四階段,Searle對言語行為理論的發(fā)展。Searle借鑒了Austin對施為動詞的分類,并對施為性言語做出了更全面的研究,重新把它分為五大類:斷言類行為(assertives)、指令類行為(directives)、承諾類行為(commissives)、表情類行為(expressives)、宣告類行為(declarations)。[5]
4.2 間接言語行為的多域操作
在Panther & Thornburg (1998)場境理論的基礎上,本小節(jié)主要分析間接言語行為轉喻多域操作的問題。
4.2.1 多個源域與一個目的域
按照場境理論,在一定的語境下間接言語行為可以作為部分轉喻地指代場境整體。不同間接言語行為與核心語義存在不同間接程度的問題,間接言語行為和場景中心的距離是不相同的,離中心越遠,轉喻的激活整體越弱,理解付出的努力就越多。說話者會選用間接程度越來越低的間接言語行為,以便達到目的。這樣在整個言語行為事件中,會形成不同間接度的次域,激活相同的目的域,整體形成多域操作。[1]42
例如曹禺《雷雨》中的少爺周萍與丫鬟四鳳相戀,遭到家人及旁人的反對,于是準備離家出走,可是四鳳母親死活不答應,因為周萍也是四鳳母親所生。而此時四鳳已經(jīng)懷孕,剛開始她并不想告訴母親。
(1)媽,我只好先離開您了。
(2)(死命地退縮)媽,您不能這樣做。
(3)(哀求)媽,您愿您的女兒急得死在你的面前么?
(4) 啊,媽媽!(暈倒在母親懷里)
(5)(口漸張,眼睜開,喘出一口氣)啊,媽!
(6)(嘆出一口氣)媽!
(7)(抽咽)我,我——(放膽)我跟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大哭)
以上這七句話一直在用間接表達,如圖2,剛開始四鳳還是比較委婉地從側面表達了自己因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離開母親,由于這次的間接表達在概念意義上離中心意思較遠,母親不明白。所以導致四鳳不得不使用更加強烈的語氣,母親還是無法明白,所以迫使四鳳不得不改用在概念意義上離中心意思最近的語句——說出實情,聽話人母親能夠正確推理出真正的交際意圖。[1]45

圖2 多個源域一個目的域的間接言語行為操作
4.2.2 一個源域與多個目的域
上文提到多個源域與一個目的域,還存在同一個源域可以同時指向多個目的域的情況。
A:Every morning,I kiss my wife.
B:So do I.
上文提到的例子中,有一個目的域“So do I”,在沒有太多語境信息的情況下,B的回答使得聽話人會有兩種解讀:“B kisses B’s wife every morning”或“B kisses A’s wife every monrning”,所以就存在兩個目的域。當然,隨著其它信息的補充,目的域就會更加明確,明白實際話語是指前者還是后者。兩種情況的解讀同時存在是有可能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該轉喻的源域為一個,而目的域由兩個認知域組成,整體為多域操作,如圖3。

圖3 “So do I”多域操作
4.2.3 多域操作變體
轉喻的多域操作指轉喻思維過程中,涉及不止源域和目的域兩個域而是多個認知域。陳香蘭[1]指出,在不同的語言現(xiàn)象中,不僅可能出現(xiàn)多域操作,而且多域操作各不相同,可能會出現(xiàn)多種變體形式。
媽媽:12點了,寫什么呀?
孩子:明早要交作文,馬上就好。
媽媽的問話有疑問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建議停止工作,從小孩兒的回答也可以看出這點,他把媽媽的話既當作疑問,更當作建議來理解。所以,先回答“明早要交作文”,后回答“馬上就好”。在這里“寫什么呀”的出現(xiàn)會激活與之相關的認知域即“寫的整體事件”,在已經(jīng)12點的情景下,也就是說在通常該休息的情景作用下,會進一步轉喻地指代“停寫”。這個例句中的轉喻思維操作如下圖[1]47:

圖4 建議一疑問句轉喻多域操作
本文梳理了轉喻研究的學科路徑及方法,歸納了轉喻中較為抽象的高層轉喻研究的相關概念,探究高層轉喻及其思維模式和觀點,并借助高層轉喻思維模式和高層轉喻多域操作觀來分析語用學中的間接言語行為。語用學中傳統(tǒng)的推理理論未能很好地解釋為何聽話人能毫不費力地做出語用推理這一事實,沒有系統(tǒng)解釋有關的推理模式和認知基礎。該文結合認知語言學的轉喻研究,特別是高層轉喻的思維模式和觀點,更好地補充了語用推理理論,促進了轉喻研究的發(fā)展。
[1] 陳香蘭.語言與高層轉喻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2] 孫亞.語用和認知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3] 曹燕黎.轉喻研究的學科路徑、方法及其融合趨勢[J].現(xiàn)代外語,2015(2).
[4] 張輝,蔡輝.認知語言學與關聯(lián)理論的互補性[J].外國語,2005(3).
[5] 胡薇.言語行為轉喻及其語用分析[D].哈爾濱:黑龍江大學,2010.
責任編輯:九 林
2017-01-25
賀汀(1992—),女,湖北赤壁人,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yè)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用學、外語教學。
H0-05
A
1671-8275(2017)02-003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