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醫生萬少華大愛仁心醫治“爛腳病”老人

惠之

在浙江衢州市柯城區，從2009年開始，有一支特殊的志愿醫療服務團隊，他們常年奔走鄉村，為飽受侵華日軍細菌戰遺害的“爛腳病”老人們，提供免費醫療救治。這支愛心團隊，就是被稱為“萬少華團隊”的日軍細菌戰幸存者“爛腳病”醫療救助小組。8年來，救助小組在減輕“爛腳病”老人身體傷痛的同時，也給他們送上了親人般的關愛和撫慰。2015年11月，“萬少華團隊”榮登“中國好人榜”。2016年5月，“萬少華團隊”的領軍人物萬少華，被中宣部授予“時代楷模”稱號。

目睹39位日軍細菌戰幸存者慘狀，他深感震驚發誓治好他們的“爛腳病”

現年37歲的萬少華，是浙江衢州市柯城區人民醫院的一名外科醫生。2005年，他帶著從事護士工作的妻子和2歲的兒子，以人才引進的方式，從江西德興來到浙江衢州城南醫院（柯城區人民醫院前身），開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此后，萬少華花費不少功夫學起了衢州方言和當地農村土話。

萬少華心地善良，醫術精湛，工作認真負責。不久，他就被醫院提拔為醫務副科長。2009年年初，衢州柯城區民政局和衛生部門，開始試點救助當年日軍細菌戰造成“爛腳病”的病人。萬少華主動向院長請纓擔當這一重任。同年3月，他帶領兩名醫生，開始在全區范圍內排查“爛腳病”患者。“我們走遍了柯城的山山水水，進村入戶尋訪篩查和確認與日軍細菌戰相關的受害者。”萬少華說，他已記不清多少次下鄉了，但有一幕讓他刻骨銘心：第一次見到爛腳老人時，他的心靈受到強烈震撼。

那是2009年3月10日，萬少華和同事到黃家村尋訪“爛腳病”患者劉四古。當他們來到村口時，萬少華向一位老鄉問路。原本熱情的村民，在聽到劉四古的名字時，突然猶豫起來。少頃，這位村民才指著200米外一片空地上孤零零的一間房子說：“那就是劉四古家，我就不過去了！”

當萬少華推開劉四古家的門時，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瞬間透過口罩撲入鼻孔。只見70多歲的劉四古蜷縮在床上，他腫脹的雙腿流血流膿，只能敞露著。而接下來的畫面，更讓萬少華震驚不已。“當時，我看見他腿上的痂皮下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猜想可能是一個出血點。等到掀開那層痂才發現，天啊，哪里是什么出血點，那是蛆，是密密麻麻的蛆在動。” 那一瞬間，萬少華和另一名醫生驚呆了。

在此后的尋訪中，萬少華和其他醫護人員又看到了一雙雙和劉四古一樣令人震驚的“爛腳”。 日軍細菌戰的暴行，“爛腳病”老人的生存狀況，讓萬少華感到驚駭和憤怒，他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經過3個多月逐村逐戶對近百名疑似患者的篩查，萬少華最終確認，在柯城區，還有39位日軍細菌戰受害幸存者在世，他們大多已年過八旬。這些老人，70多年來一直飽受“爛腳病”的折磨。萬少華發誓要為這些“爛腳病”老人義務醫治，盡力減輕他們的病痛。

在醫院領導的支持下，組建愛心醫療團隊義務上門醫治“爛腳病”老人

浙江衢州為什么會成為日軍慘無人道細菌戰的重地？萬少華查閱了大量的相關歷史資料，同時多次上門拜訪衢州細菌戰真相調查第一人——曾任衢州市衛生防疫站站長的邱明軒。

原來，衢州是閩、浙、贛、皖4省邊界交通樞紐。1933年，國民黨軍隊在衢州建造了機場，是當年國民黨空軍出擊臺灣和日本的重要基地，而且，衢州人民多次救護轟炸東京后返航、迫降在衢州附近的美國飛行員。日軍為了報復，在1941年10月4日前后，多次在衢州上空投放細菌彈，致使衢州爆發鼠疫、傷寒、痢疾、炭疽等前所未有的疾病，5萬人因此喪生，幸存者一生飽受病痛折磨。一直無法愈合的創傷，使他們中大多數人生活貧困，有許多人一直單身，靠政府最低生活保障生存，基本無力顧及“爛腳病”的治療。

面對飽受“爛腳病”痛苦折磨的幸存者，萬少華感到，僅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一天，他敲開院長辦公室的門，將打算組建一支“爛腳病”愛心醫療救助小組的方案和盤托出。院長十分贊同萬少華的提議，在醫院貼出公告，讓醫務人員自愿報名參加。沒想到報名的醫護人員竟達30多人。經過篩選，醫院最終確定12名年輕醫護人員組成救護小組。就這樣，“爛腳病”愛心醫療救助小組——“萬少華團隊”正式成立了。

此時，萬少華已被提升為醫院醫務科科長。他叮囑和鼓勵團隊中的每一位成員，不僅要有愛心，還要鉆研業務，竭盡全力醫治這些爛腳老人們。在萬少華帶領下，大家結合流行病學調查患者病史，查找相關資料和書籍，研究治療方案。幾位醫師每次到外地學習交流時，一旦有機會碰到皮膚病專家，都會虛心求教，并專門向浙江第二醫院、上海瑞金醫院、南京軍區總醫院等大醫院的專家咨詢，努力尋找科學的治療方法。團隊成員還經常聚在一起，分析討論病情。萬少華針對患者的實際情況，綜合各地專家的意見，制定出一套科學合理的治療方案。

“萬少華團隊”每次都是以救助小組的形式下鄉，至少由一名外科醫生、一名護士和一名駕駛員組成，人員不固定，誰有空誰參與。由于醫院用車緊張，萬少華經常開自己的車載著同事一道下鄉，上門無償為“爛腳病”老人治療。他的業余時間，幾乎都用在下鄉義診上。幾年前，他曾答應陪兒子一起看場電影，可是拖了3年也沒看上。

病情嚴重的“爛腳病”患者，病患部位惡臭無比，讓一般人不敢接近。在九華鄉上宅村，與弟弟相依為命的78歲老人鄭土宣，爛腳上結了厚厚的黑垢，不停地流著血水和膿水。萬少華團隊上門后，首先燒好熱水為老人洗腳，萬少華拿來板刷為老人刷腳。“老人的腳太臟了，傷口更容易引起感染。”萬少華一再囑咐老人的親屬，要常給老人洗腳。鄭土宣這個終身未娶的單身老漢，面對如此細心認真地給自己洗腳、消毒、上藥、包扎的醫生護士，感動得“嗚嗚”哭了起來。

“爛腳病”老人魏洪福，當年是在下田干活時，原來的傷疤受到了細菌感染，腳上爛出一個大洞。幾十年來，因為爛腳的異味，他從不外出，周圍鄰居也很少敢上他家走動，只有一條跟隨他多年的黑狗陪伴著他。當萬少華第一次給魏洪福看病時，老人滿臉狐疑，甚至不愿意讓萬少華看自己的爛腳。萬少華沒有急著為魏老處理傷口，而是先親切地跟魏老拉起家常，二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接下來，萬少華替老人洗腳、上藥、包扎……看到這個醫生如此細心、耐心，魏洪福禁不住老淚縱橫。以后，每當萬少華和同事給魏洪福處理好傷口準備離開時，老人都要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扶著門框目送他們離開，直到他們乘坐的汽車從視線中消失。

經過萬少華救助團隊的精心治療，魏洪福老人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終于能走出家門，偶爾也能到鄰居家串個門。他逢人就說：“可恨的日本鬼子害得我一輩子爛腳，而非親非故的醫生護士卻為我治療，他們就是我的親人啊！”

住在黃家鄉敬老院的一名孤寡老人，雙腿幾乎全部潰爛。萬少華救助團隊成員鄭新華醫生，上門為老人清洗雙腿、消毒、上藥、包扎，離開時自己衣服上全是惡臭味。鄭新華回到家里，新婚妻子聞到后捂著鼻子連連作嘔。鄭新華默默洗完澡、換好衣服，又去上班了。此后5年，鄭新華一直堅持定期上門給這位孤寡老人治療，直到2014年老人安然離世。

愛心醫療救助小組8年來把“爛腳病”老人當親人，如今衢州市已有700余名志愿者加入“萬少華團隊”

由于長期離群獨居，使得有些“爛腳病”老人不愿見人，也不愿說話。剛開始，萬少華等年輕的醫護人員上門服務，還曾遭到他們的拒絕和排斥。在溝溪鄉碗窯村，1939年出生的巫雙良，因為細菌感染爛腳后，貧病交加，終身未娶，年老后獨自居住在敬老院內。2009年7月，萬少華上門為他做治療時，老人一邊大聲喊著“出去，我不需要你們幫我。”一邊拿起放在桌子旁的竹制品砸向萬少華。

萬少華找來村干部，一起做巫雙良的工作。通過一次次耐心溝通，巫雙良將信將疑，終于將潰爛的左腿伸向了萬少華……經過萬少華多次的上門醫治，巫雙良左腿上原本潰爛的創面開始結痂。看著漸漸好轉的腿，老人滿心歡喜，淚流滿面地向萬少華道歉謝恩。

8年來，不管炎夏烈日，還是寒冬臘月，“萬少華團隊”始終堅持定期為每一位“爛腳病”患者清洗、消毒、換藥、包扎，不斷隨訪了解病情，像親人一樣精心醫治和照顧著這些老人。看著老人們的“爛腳病”日漸好轉，萬少華等醫護人員都由衷地感到高興和欣慰。

2009年至今，萬少華及其團隊為轄區內每位“爛腳病”患者建立了詳實的病歷檔案和個性化治療方案，累計上門換藥2500余人次，回收、銷毀醫療垃圾1500余公斤。8年間，“萬少華團隊”行程達6萬公里，相當于繞地球一圈多。他們在精心治療減輕老人身體傷痛的同時，還給他們送上了親人般的關愛和撫慰，彰顯了醫務人員的崇高品德和人性光輝。

2014年，萬少華及其團隊的事跡經《光明日報》報道后，不但在國內產生熱烈反響，也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關注。2014年7月，遠在太平洋彼岸旅居紐約的華裔攝影家楊一信和美籍華人作家廖兆暄，聽聞衢州有日軍細菌戰幸存者幾十年來飽受“爛腳病”折磨后非常震驚，不遠萬里來到衢州柯城，跟隨“萬少華團隊”到患者家中拍攝。楊一信說，他要用手中的鏡頭，向全世界公布日軍細菌戰的罪行。

2015年，“萬少華團隊”入選“2015度浙江驕傲人物”，萬少華本人當選“最美浙江人2015青春領袖”。同年11月，“萬少華團隊”榮登“中國好人榜”。

2016年5月23日，萬少華作為受到中宣部表彰的“時代楷模”，應邀到中央電視臺參加“時代楷模”發布會節目錄制。在現場接受主持人敬一丹的采訪時，萬少華表示，“時代楷模”不僅是他一個人的榮譽，也是他們整個團隊乃至衢州所有義務治療“爛腳病”醫務人員共同的榮譽。他說，現在，衢州已成立了“萬少華團隊”總隊，共有來自全市醫療單位的700余名志愿者，其中85%以上是80后、90后。“全國不少地方還有很多這樣受戰爭傷害的老人。”萬少華呼吁，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關心關愛身邊這樣的老人，減輕他們的痛苦，讓老人們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