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榮
當萱雅的媽媽找到我,希望我跟她的女兒“聊一聊”的時候,我以為我又要充當“知心大姐姐”了。
“我其實沒有什么糾結、郁悶的事。唯一一直猶豫不決的就是要不要跟我男朋友分手。我不是特別喜歡他,但是有他,我的身體就會好一點。”坐在我面前的萱雅看起來乖巧而又自信。
萱雅媽媽告訴我,她的女兒心臟不太好,在美國留學期間常常胸悶氣短,國內國外都檢查過,沒有明確的病癥,后來美國的心理醫生認為她的不適可能緣于焦慮,于是萱雅的父母讓她假期回國看中醫調理身體。所謂“病急亂投醫”,也順帶找我試試“話聊”。
“我剛到美國的時候,覺得很不適應。室友有美國人,也有中國人,但是中國人也是二代華人,不會說中文,所以也不好交流。她們對我沒有什么不好,就是感覺不一樣,同在一個宿舍里說話也不多,關系也比感覺比較遠。學習上也有一些壓力吧,就感覺很孤單。后來我的男朋友來了,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一直喜歡我,但是我一直沒答應他。我去美國之后,他為了陪我也過來了。他來了之后,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身體也感覺好一點。”萱雅簡單清楚地講了自己的留學故事。
“我現在糾結的是,要不要跟他分手,我不喜歡他。而且我明年畢業之后,家里說讓我移民去加拿大,他說他也會陪我去,但是我覺得他家里不一定能讓他去。”萱雅說。
“所以你擔心的是他不能去加拿大陪你嗎?”我問得很直接。萱雅的回答也很坦率:“嗯。還有,就算他去了,如果我遇到我喜歡的男生了怎么辦?”
我轉而問她什么時候去加拿大,她又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我可能明年走吧,現在還不能確定,要等我爸在那邊的朋友給我安排好工作。”
“你去那邊做什么工作?”我問。
“現在還不知道。可能在一個公司里做點事吧。反正我媽就希望我找一個不累的工作。”她說。我忍不住問她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她似乎早就有了答案:“我也覺得最好有一個不累的工作就行了。”頓了一下,她又說:“但是不知道那邊什么時候能安排好。”
“你為這個不確定的時間而心煩嗎?”我問。
“嗯,有一點吧。唉,其實我不是很想去加拿大,如果我男朋友不去的話,可能還會像剛到美國的時候一樣孤單難受。”說到這里,萱雅的聲音低落下來,“你說我去加拿大好不好呢?”
其實,無論是第一個問題是否與現在的男朋友分手,還是第二個問題是否移民加拿大,萱雅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她不敢說出來,不敢去做,是因為害怕承擔后果。在父母全心全力的保護下,她習慣了沒有風險的“選擇”。在真實的、機遇與挑戰并存的世界里,她感到緊張、焦慮、心神難安。
我告訴萱雅:你的男朋友,他之前為了你去美國留學,是他自己的決定,現在你們要分要合,是你們兩個人的決定,這時候你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這個選擇可能會傷害他,也可能會讓你自己經歷一段難熬的時間,無論是哪一種,你都要面對這個后果。
至于移民加拿大究竟好不好,她需要聽一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國內的環境和異國的生活,究竟哪一個讓她更恐懼?如果擔心自己不能適應國內的人際環境,那么是否有信心適應加拿大的華人圈子?還有在加拿大的工作,她能否在工作中找到樂趣和價值?移民的事情雖是父母一手操辦,但是這歸根結底是她自己人生的一次重大選擇,好與壞都由她自己承擔。
最后,我對萱雅說,父母愿意為你做一切,但是他們無法替你做一切。愛你的男朋友或許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但是他如果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孩子,必然要走入社會打拼,不可能一直照顧你的情緒、撫慰你的孤單。父母眼中的你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可是你知道你一定會長大,一定會在他們照應不到的地方學會獨立。
我們一直在努力地學習獨立,獨立的起點并不是離開家鄉、離開父母的那一天,而是我們學會獨立解決問題的那一天。我們應該感謝父母當年的困窘和忙碌,讓我們別無選擇地做出自己的選擇,并在一次又一次嘗到后果之后懂得社會的規則。我們應該警醒父母傾盡全力的照顧與保護,這樣的安全與自由不是生活的真相,當父母拿出了完備又詳盡的方案A,我們有責任把它修改為屬于自己的A+,甚至方案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