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學校”的清晰圖景

劉茜

經過30多年的奮起直追，深圳教育實現了從邊陲農村教育到體系完備的現代教育的轉變，深圳要做教育創新的領跑者。

“教育為什么要創新？教育創什么新？教育如何創新？”帶著這些思考，2016年12月，我們在《湖南教育》編輯部李統興博士的帶領下前往深圳，開展了為期三天的考察學習。我們分別走進了深圳市前海港灣小學、深圳市蛇口育才教育集團第四小學（以下簡稱深圳市育才四小）、深圳市荔園外國語小學。有一種感覺伴隨著學習的深入而日漸清晰，那就是———創新已然從宏大抽象的概念變得鮮活生動、觸手可及。

“未來學校”里讀未來

作為深圳市前海自貿區第一所公辦學校，港灣小學是一所以“未來創新學校”為概念而新建的學校。學校于2015年9月開學，至今不到兩歲。

精心、富有創意、高科技范兒的設計，讓校園每個角落都成為學生的學習空間。開放式網絡機房采用“上走線模式”，學生一看就知道網絡是怎么傳輸出去；在學生機房，臺式電腦的主機和復雜的線路被巧妙隱藏起來，目的是通過細節告訴學生，做任何事都要精益求精；在未來教室，老師推著可移動展示臺走遍教室各個角落，學生的分享可第一時間傳輸到大屏幕上，實現“教學無死角”；引入3D打印與激光切割技術，讓學生體驗設計與生產過程；通過每間教室外墻上的電子班牌，教室溫度、課表等一覽無余；通過后臺數據匯總，可分析出學生什么時候上課狀態最好……

“老師給孩子很多創意想象空間，孩子們在課堂上很自由。我們說要培養創新型人才，但創新從哪里來？”校長羅朝宣的思索如一泓清泉從“創新”開始漫溯。他說，多年來，對教育創新舉手的多，動手的少。教育創新有時候不但需要有“割害”的見識，還要有“割愛”的勇氣，要為學生的長遠發展割棄一些眼前的利益。

在這個思想的引領下，港灣小學通過構建“吾愛”（音同“5I”，即Informational信息化、International國際化、Integrated綜合化、Intelligent智慧型、Innovative創新型）課程體系，充分體現“傳統與創新融合、科技與人文共進”的特征。

數學課結合兒童愛玩的天性，通過游戲學數學，培養孩子財商；英語課筆頭測試被充實為講故事、演小品、拍電影、看圖說話、話題討論、社區活動等多種形式；音樂課做到每個孩子每學年學會一門樂器；體育課既有八段錦、太極拳，也有國標……

港灣小學的理念與“創客”不謀而合。所以，他們與深圳知名的創客團隊“柴火空間”聯手，讓小創客親歷大創客的創新之路。

“我們強調要打造沒有圍墻的大學，其實，基礎教育同樣適用。教無定勢定法，我們可以用創新的視角把學校建設成學生們最喜歡的樣子，讓孩子們找到興趣，愛上學習。”應該說，這是羅朝宣校長在多年的工作中，通過觀察、反思，凝練出的心中理想學校的模樣。

學校布置有傳統文化博物館，同學們可以瞬間穿越古今，直面悠遠而鮮活的中華文化。傳統文化博物館里還有茶文化展示廳，古樸的案幾、精致的茶具，同學們可以在此學習茶道。茶文化展示廳右側是書法陳列室以及練習室，墻上展示的都是港灣師生的力作。在書法練習室里，全部是低桌矮凳，遵循的是上古席地而坐的傳統習俗。同學們習字的時候同時要練坐姿，要求姿態莊重而又不失恭謙，可謂是身心的陶冶。除了傳統文化博物館，港灣小學還設有自然博物館，在這里，孩子們可以親密接觸白堊紀的霸王龍，還有400多種昆蟲標本。

我邊走邊看，感嘆著，思考著，也在領悟著：“未來學校”可以是傳統的，琴棋書畫等國粹知識不能丟，它可以培養我們的修為和禮儀；“未來學校”同時也必須是現代的，它讓我們的孩子小小年紀觸摸自然和未來，感受科技的日新月異，學會不斷思考和探索。

“綠色”不再是形容詞

育才四小的教育是不功利的。

在給我們介紹學校時，校長陳顯平從不談論升學率，從不談論發明一種什么教學模式立竿見影地大面積提高學生分數，從不炫耀自己的教學設施如何現代。

他們的興奮點根本不在功利的目標方面，他們的務實體現在他們的辦學理念中，體現在他們的課程中，體現在他們的每一個教育教學的細節之中。在學校“綠色教育，多彩綻放”的辦學理念中，“綠色”（GREEN）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形容詞，而是“生長、尊重、體驗、鼓勵、引領”這五個英語單詞的首字母組合，這些關鍵詞也恰恰是他們課程改革的出發點。

課程創新讓辦學理念落地履新。為了提升學生核心素養，完善“基礎+拓展+特色”的課程體系，育才四小近年來一直探索可持續發展的創新型課堂模式。在長期的實踐中，他們找到了環環相扣的幾個“絕招”：學生作業批改不打×，多給學生正面鼓勵；落實4S學程模型，即學生在“我們想學”的狀態下實現“我們學會”，在“我們學會”的過程中實現“我們會學”，進而促使學生“我們還想學”；總結提升綠色課堂教學模式；創建綠色課堂共同體；進行綠色課堂教學大賽……隨著研究和實踐的深入，讓課堂增綠的新方法不斷被總結和提煉出來，被形象化地表達為“綠色生長樹”。

育才四小課程建設的思路是先開好基礎課程，注重進行國家課程的校本化實施，同時著力進行拓展課程與特色課程的建設，并將其與豐富多彩的社團活動結合起來。學校目前共開設50多門學科拓展課程和80多門課外特色課程，這些課程涵蓋了德育、體育、藝術、外語、科技等各個方面，如“校園吉尼斯”“少兒瑜伽”“花樣跳繩”“七彩美術”等。此外，還有英語戲劇、西班牙語等語言類課程。這些課程面向全校所有學生，確保每個學生都能找到自己愛吃的“菜”。

有幾個方面的課程與社團活動，學生反響比較熱烈。在人文修養方面，圖書館教師與語文教師共同組織的“少年讀書課”，會分期分批地為學生推薦課外書目，開展全班同讀一本書活動。學校的國學館與“明德書院”，有豐富的國學經典藏書，配合傳統節日，開設了經典誦讀等國學課程。學校還引進了校外師資，開設了“十德國學”、中國象棋、圍棋、民樂、茶藝、京劇等特色課程。在社會實踐方面，學校以“紅領巾小區”活動為載體，提升了小學生公民素養。

在參觀時，我們在學校教學樓兩側開放的書吧里發現了有趣的一幕———不少孩子們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興奮極了。我們也忍不住去湊熱鬧。原來，這些孩子正在親密接觸素有“天外來客”美譽的隕石。站在一旁的陳顯平校長告訴我們，這是學校花大價錢，邀請深圳的隕石收藏家來校進行的科普展覽，而這只是為實現孩子們“將星星捧在手里”的愿望。

這個行為讓我很是觸動。我們的基礎教育特別在乎眼下功利的結果。只要進行了課程改革，就一定要結出教學質量的果實，沒有分數的大幅度提高，沒有升學率的大幅度提升，這個學校的校長、教師是羞于談課程改革的；只要進行了創新教育、拔尖人才培養，就一定要有一系列競賽成績作為印證，否則一切都是白忙，沒有人相信你的教育有任何作用和價值。而學校為實現孩子們“將星星捧在手里的愿望”所做的努力，不正是對此有力的反駁嗎？

把教育做到孩子心里去

我們還到訪了荔園外國語小學。學校占地不大，卻是一所美麗的學校。她的美麗，首先在于校園的每個角落、每個人身上，都洋溢著那么溫暖的“自由”。

走進校園，首先進入我們視野的是學校的校徽。校徽為“七彩樹”圖案，樹干由“LY”組成，表示“荔園”精神引領下的孩子會有七彩童年。而校名該請誰來書寫呢？名家？還是學生？荔園外國語小學做出的選擇是一名一年級學生。我們不解：用這么小的孩子寫的校名，夠大膽的！陪同我們參觀的柳中平校長解釋：“當看到只有六歲的林詩宇寫下拙樸可愛的‘荔園外國語小學，我似乎看到了孩子對學校的熱愛，看到了孩子的童趣與認真。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嗎？”

有人批評中國校園缺少自由的呼吸，那么，孩子的自由在哪里？孩子的創意空間在哪里？把教育做到孩子心里去，孩子未來發展究竟需要什么？柳中平校長和我們進一步探討了他的教育理念：“教育不僅要做得細，還要做得好。設計的活動看似簡單，卻都是為了孩子的成長和未來。我們真正‘要把教育做到孩子心里去。”

遵循這個理念，在學校，任何可能學生自主操作的環節，學校全部放手，允許學生去嘗試、去探索，從而促進學生在“做”中獲得自主成長的體驗，更重要的是培養學生未來所需的責任意識和能力。學校豐富了“感恩”的“養蛋”旅程，把“感恩”做成了一個能適用于每個年級段孩子們的活動：一年級孩子每天給接送的父母或阿姨一個擁抱；二年級給父母長輩洗腳；三年級是讓父母給孩子講小時候的故事并記錄；四年級給父母寫一封信；五年級給父母做一張賀卡；六年級是養生雞蛋———學生整整一周把一只生雞蛋帶在身邊，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細心呵護，從而體會到父母養育的辛勞。

在操場的一角，我們注意到三五個孩子在觀察著什么。湊上前一探究竟，只見他們先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一種不起眼的小草，結果小草快速地收回了葉子，好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收住了自己的笑臉一般，過了一會兒，那葉子又慢慢地展開出來。很快，我們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孩子們熱情地告訴我們：“這是含羞草，他們是有生命的！”站在一旁的柳中平看到我們疑惑的神情，給我們道出了這些含羞草背后的故事。生命是什么？如何讓學生感知動植物的生命，進而認識生命，珍惜生命？學校一直在思考該怎么做。直到有一天，一個學生告訴柳中平，媽媽給她買了盆含羞草，她發現原來這種草是可以閉合的，如果觸摸過度，甚至會凋零。受這個學生的啟發，學校開辟了這樣一處地方，種上了含羞草，讓更多的學生們來體悟生命。“這不正流露出了生命教育的因子嗎？”柳中平認真地說。

我內心震了一下。或許，有時我們只會去感嘆條件不如，從沒有思考過我們的理念不如。哪怕只有幾根含羞草，也要給孩子構建一個豐盈的生命世界……

此時，我才明白：這方承載著愛與文化的凈土，是值得孩子神圣守護的。

這次深圳之行還有個“意外驚喜”。荔園外國語小學柳中平校長和前海港灣小學的羅朝宣校長，都表示愿意與平江縣三墩鄉新興小學結為幫扶學校，他們將從電腦設備、課程共享和教師培訓等方面給予新興小學幫助。或許，這是同行的新興小學校長楊尚書此行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