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瀟然
(煙臺大學音樂舞蹈學院)
箏流派之“陜西箏派”亦稱“秦箏”,素以尚“悲”聞名。此處的“悲”指的是“陜西箏派”中運用“苦音”(“哭音”)音階所表達的“悲”、“哀”、“恨”、“怨”、“淚”、“悵”等情懷,其利用多變的“中立音”聲響生動的刻畫出箏音的特色以及箏曲的表情內感。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凄涼曲》、《姜女淚》等。而隨著時代的進步,古箏學科科學化、系統化的飛速發展,音樂受眾群體的審美也發生很大的變化。新時代的作曲家又將“苦音”和“歡音”的表達上升到了新的高度。“苦音”不僅僅是表達悲苦的感情。它在近現代陜西風格作品中轉變為一種渲染的手段。其定位不僅僅局限在表達悲苦的情感上,而是轉化為一種“性格特點”,變成了陜西箏樂的一種標志。它可以表達悲傷、思鄉、感慨、陳述、緬懷甚至喜悅等情愫。新時期文化與情感的融合賦予了秦箏“苦音”新的標志。本文以幾首頗具代表性的陜西風格箏樂作品試以闡述,具體如下:
一、“歡”“苦”二調交替出現
曲云老師在1996年《秦箏》雜志——《陜西箏曲及其調式音階》一文中也曾論述過這一觀點:“實際上,在近幾年來創作的陜西箏曲中,在箏的教學和演奏中,音階、調式的概念有意無意地已經廣泛的起著作用,并且從中悟到了一些普遍規律:即由于板式,唱腔音樂的變化而產生的調式色彩和音階的交替與變化,一般都發生在引子與樂曲段落與段落之間。音階交替使用,是陜西箏曲又一重要的風格表現特征。”在近幾年的陜西箏曲創作中“苦音”與“歡音”音階交替使用,已成為陜西箏曲重要的風格表現。以其代表作《弦板調》為例。此曲以陜西民間說唱音樂“弦板腔”為素材,創作中將傳統的揉按與現代的快速演奏技法搭配結合,慢板抒情婉轉,快板高亢活潑,渲染了吉慶祥和的氣氛。
《弦板調》片段
(1)
(2)
此曲分為四個段落,引子與第一段為歡快的小快板,是典型“歡音”五聲徵調式(見片段1),第三段慢板轉為“苦音”七聲徵調式清樂音階(見片段2)。雖然慢板運用了“苦音”調式,但是聽眾并聽不出苦來,反而感覺到音樂帶給我們的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樂在其中的怡然自得。這種出現在段落與段落之間的調式轉換在《百花引》等表現愉悅情感的作品中也有體現,與《弦板調》雷同不再贅述。
二、“苦”音階音高具有游移性
在“苦音”調式中的“中立音”具有一定的游移性,一般習慣為上行偏高,下行偏低。這里的微升fa與微降si均與之后相鄰的音形成傾向性。這種傾向性也是服務與作品本身情感需求的,并不局限于表達悲苦之意,有時同樣表達深深的思念、緬懷等內感。例如,《秦桑曲》是周延甲先生創作于20世紀70年代的一首箏曲,作者運用流行在陜西關中一帶的戲曲音樂"碗碗腔"素材加工提煉后譜寫, 全曲雖為苦音音階組成,卻突出委婉、纏綿、優美、柔和并富有激情的旋律,伴隨著輕淡素雅的伴奏音樂,描述了一位深情的妙齡女子思念家鄉、思念親人、盼望早日與家人團聚的迫切心情 。
《秦桑曲》片段
此句四個小節,其中除去裝飾音的fa、si外,在第一小節出現的微降si與第三小節出現的微升fa均為下行音階位置,按照音樂習慣,兩個“中立音”均傾向于下一個音,所以音高均偏低。
這種傾向性音高的情況同樣出現在《弦板調》中。
《弦板調》片段
此小節中出現兩個微降si,按照音樂習慣,第一個為上行音階此音偏高,傾向于dol;第二個為下行音階,傾向于la。
還有一種情況是根據作品的表達情緒需要而產生的音高變化。
《秦桑曲》片段
(1)
(2)
《秦桑曲》尾聲部分的fa是沒有任何變化的本位音,這個音起著樂曲支撐音的作用(見片段1),因而語氣堅定,尾音結束在sol上七聲的徵調式清樂音階(見片段2)。
再以協奏曲《望秦川》為例,此曲為紀念恩師李婉芬教授而作,樂曲以陜西同州梆子音樂為素材,表現了濃濃的鄉情與親情,以及對過往舊事的無限哀思。
《望秦川》片段
樂曲引子與慢板皆運用“苦”音調式,以敘述性的音序表達作者對恩師的深深思念。此處的微降si為樂曲肯定的主干音,實際演奏音高應當偏高,接近于降si,與前音re構成下行小三度音程體現出堅定的口吻。
“苦”音調中的 ↑fa和 ↓si在使用中也并非都是游移的,有些使之游移的樂曲亦不是所有音都在游移,秦腔“苦”音在應用“中立音”的同時“也用非中立音的↓si和本位si,歡音在使用本位fa的同時也是用 ↑fa(例如上文講到的《秦桑曲》片段1中的本位fa)。這就是說,苦音既使用中立音的同時也用同音級的半音。由于板式和唱腔音樂的變化而產生的調式色彩和音階的交替變化,這是音階調式一些普遍的規律,大多是在引子和正文段落之間會產生這樣的現象。”(西安音樂學院張茜2013屆碩士論文《陜西“苦音”之音階調式思辨——以箏樂為例》)
本文所征引的譜例均為近現代活躍在箏壇,并具有一定代表性的陜西風格作品。這些作品均運用了大量的“苦”音調式,但其所表達的感情無一例外與悲情掛不上勾。我想,陜西箏曲之所以可以經久不衰,除了幾代陜西箏人的努力外,更感染我們的是陜西箏曲的音樂性格。它以“高亢凄苦”、“熱耳酸心”的音樂風格征服了眾多觀眾,掀起了箏壇上的“西北風”。也正是因為其“二變之音”的多變性,更加適合于多種情感的表達。“苦”音既悲也不悲,它已經作為陜西箏的標志存在著,融入了陜西箏樂的骨髓之中。
基金項目:2014年度山東省藝術學科重點課題“美學視角下的中國箏樂分類研究”;立項號:2014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