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中耀 羅康智
摘要:綜觀目前本土知識與生態建設的研究成果,學界同仁們一方面致力于理論的建構,一方面又在此框架下進行卓有成效案例補充。從研究內容來看,主要包括水土流失的防范、草場退化的恢復、石漠化災變的救治等。此外,還擴展到生物污染的預防、生物多樣性水平的維持、糧食安全與生態安全的控制等。全面回顧與總結此前研究的經驗和教訓后,指出其間的得失利弊,借此希望獲得新的發展空間和機遇。
關鍵詞:本土知識;生態建設;述評
中圖分類號:X17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7)01-0023-014
一、本土知識與生態建設的理論建構
在人類與自然的互動史上,從敬畏自然,到征服自然,到保護自然,再到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共榮”,其間總繞不開的一個話題,即各民族文化與所處自然與生態系統的關系。近一兩百年來,人類在“征服世界”“主宰萬物”的價值觀念下,總是“陶醉于自己對自然的勝利之中”,而忘記了“大自然的報復完全可以把人類的努力和成果徹底抹殺掉”[1]。事實證明,工業文明以征服自然為勝利的價值觀念,已經不再適應人類的生產和發展。“生態文明”這一全新話語的提出,正是對工業文明價值取向失范的思考和批判。尤其是,中國從全人類發展的視角,率先提出并實踐“生態文明建設”[2],即是對當前面對的生態危機作出的有效回應。
在生態問題日趨嚴重之際,生態人類學不可推卸的擔起了它的學科使命。近10年來,學界同仁們對“本土知識”與“生態建設”的研究已初具規模,并在實踐工作中取得了相應的成效。其中,楊庭碩教授的著作《本土生態知識引論》出版,標志著“本土知識”用于“生態建設”這一研究領域的起步[3]。同時,在《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開創的“本土知識與生態建設”這一常規欄目中,大量優秀的作品不斷問世,在眾多學者的辛勤耕耘中取得了可喜的成績。綜觀此前的研究,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一方面是對理論建構和方法論的探索,以楊庭碩、尹紹亭、崔延虎等前輩學者為代表;另一方面則是將研究視角集中在我國當前較為突出生態問題上,運用相關的理論和方法,去探討生態災變的成因及相應的治理辦法。
任何一個學科要發展,首先要有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和研究范式,再次還能在時代發展的潮流中領航開路,同時還要有后繼者的跟進。誠然,中國的生態人類學要有自己的特色,無需照搬西方學者的理論。但鑒于目前理論尚待完善,以及學人研究視野的狹窄,因而對國外的理論接收和吸納也就必不可少了。韓昭慶的《美國生態人類學研究述略》[4]一文,對于渴望了解國外學者研究新動態的國內學人來說,可謂是久旱逢甘霖。作者系統的將美國生態人類學的學術新思想介紹給國內讀者,為有興趣的學者們提供了一個實用的學習指南。吳合顯、羅康隆合撰的《倡導與差距: 對國外有關生態文明見解的梳理與再認識》[5]一文,則是立足于我國提出的“生態文明建設”這一基本國策,系統地整理和歸納了國外代表性學者的見解,并揭示他們對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看法及流變,為國內學人提供了新的思路和研究方法。
同樣是介紹國外學術思想的文章,賈仲益翻譯的美國環境人類學家理查德K芮德(RichardK.Reed)的《開發熱帶雨林:瓜拉尼人的智慧與現代人的偏見》[6]一文,發表得恰逢其時,在譯文中我們看到,巴拉圭政府為了追求短期的經濟利益,制定了一套開發當地雨林的計劃,但當地政府卻忽視了世代生活在此片熱帶雨林中的瓜拉尼人,以及低估了他們本土知識、技術與技能。不出所料,政策執行造成了當地民族傳統文化受到沖擊而難以延續,由此造成熱帶雨林的毀損,到今天也是有目共睹。這篇文章所涉及的內容,對當今我國的生態建設,確實大有深意。
《<糞便真的是資源>述評——兼論對我國生態建設的借鑒價值》[7]一文,也是對國外著作的推介和引進。作者崔海洋將其導師全京秀的名作《糞便真的是資源》和《糞便也是資源》翻譯和編纂后,作了精彩的述評。韓國學者全京秀,師從美國新進化論大師,并與著名的生態人類學者薩林斯、拉帕波特等交往甚密,因早年開啟了“糞便”的研究項目,而被戲稱為“糞便”博士。殊不知,在全球范圍內倡導生態、低碳、環保和無污染的今天,正驗證了全京秀博士當年的遠見和睿智。全京秀教授這一研究思路,同樣為我國學者的相關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和借鑒價值。
在生態人類學的本土化過程中,崔延虎教授作出了杰出的貢獻。在其《綠洲生態人類學研究的若干問題》[8]中,首次提出來“綠洲生態人類學”這一學科概念。綠洲生態系統是脆弱的,生活在當地的民族以此建構的文化也具有較強的特異性。中國“綠洲問題”的研究,國內學者的優勢更為突出,一方面能從歷時態典籍資料中尋找到歷史的證據;另一方面,還能從共時態的田野驗證中,找準“生態邊界”與“文化邊界”“生態擴張”與“本土生計”沖突的主因。由此來看,生態人類學在本土化歷程中,確實找到了中國的特色。
《地方性知識:作為應用的中國生態人類學實踐和反思》[9]一文,則是年輕學人呂永鋒立足于當代社會的發展,深入思考了“本土知識”這一理論付諸實踐的有效性,乃是取決于多重因素交錯作用的結果;對“本土知識”的推廣利用,同樣需要排除受異質文化牽制的重重障礙。這些問題的提出與討論,將有助于深化學界對“本土知識”的認識,豐富生態人類學的理論內涵,還能為當前的實踐工作提供有意義的指導思路。
肖冬平所著的《當代少數民族地方性知識的傳播與習得途徑研究》[10],作者的研究思路有別于傳統的民族學研究者,而是從“知識管理”的視角,運用現代觀念將傳統的本土知識納入到新起的傳媒手段和渠道中,在“傳統”與“現代”視角下綜合考量了傳承和保護的得失利弊,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傳播的途徑和方法。這一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學界對“本土知識”傳承、保護及創新的研究空缺,確實功不可沒。但我們還得注意到,各民族“本土知識”是立足于異質性極高的生態背景而習得的經驗與技術,與普適性的一般性知識差異極大。因而,我們在對傳統本土知識進行推廣、創新和利用,尤其是與現代知識接軌時,必須要慎之又慎,否則就會釀成嚴重的后果。
立足于上述研究,本土知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我們還需要認識到,不同文化類型的民族對資源的利用各有其辦法,立足于每個民族在與所處自然與生態系統的長期互動中的經驗,均會找到最適宜本民族的資源利用辦法。也正因為如此,若將不同民族的資源利用辦法錯位搭接,就會造成嚴重的生態災變。進而還必須注意到,任何意義上的生態治理,必須取準于歷史上原有的生態目標,立足于互有差別的“文化生態共同體”,實施與環境相合拍的救治手段,才有望取得預期的成效。
二、本土知識與石漠化災變的治理
石漠化被稱為“地球癌癥”。我國的石漠化地區,主要集中分布在滇黔桂、川滇黔等地。查閱史料可知,這些地區在明清以前,多為茂密的亞熱帶常綠落葉闊葉林。在此后歷史進程中,種種原因致使當地鄉民的本土知識與生態系統經歷了“沖突”“偏離”和“回歸”后,從此埋下了嚴重的生態災變隱患。20世紀中期以來,這些石漠化地區的災變程度日趨擴大,各界學者也開始著手石漠化地區的恢復與救治。
我國生態人類學應用于石漠化災變區治理的研究與實踐,可以以吉首大學生態民族學的研究團隊為代表。該團隊核心成員楊庭碩教授,先后16次帶領隊員和學生前往貴州麻山地區進行田野調查,主要致力于整理、發掘和利用當地鄉民治理石漠化災變的本土生態知識,借此推而廣之,惠及我國廣大石漠化災變區,并服務于“生態文明建設”的總框架。在其名作《苗族生態知識在石漠化災變救治中的價值》[11]《地方性知識的扭曲、缺失和復原——以中國西南地區的三個少數民族為例》[12]等文中,將歷史資料與田野調查結合,找準釀成石漠化災變的主因,發掘總結出鄉民們的本土經驗與技術,在此基礎上找出一條行之有效的防治石漠化災變之路。同時還指出,實施任何意義上的生態治理,需建立在精準把握生態系統、歷史背景與民族文化三者的基礎上。以此為思路,不僅能找到切實可行的救治辦法,還能做到事半功倍,甚至還能坐收生態維護與經濟效益之雙重功效。
羅康隆教授關于石漠化研究的系列文章:《論苗族傳統生態知識在區域生態維護中的價值——以貴州麻山為例》[13]《地方性知識與生存安全——以貴州麻山苗族治理石漠化災變為例》[14]《喀斯特石漠化災變區生態恢復與水資源維護研究》[15]等。作者均從“文化誤用”“族際關系制衡”等概念出發,綜合論述了石漠化災變區世居民族本土生態知識的科學合理性,強調民族文化在維持石漠化災變擴大化中的重要作用。進而指出,在利用各民族鄉民的本土知識進行生態維護和救治時需要區別對待,不能一概而論,要遵循“磨合推進、最小改動、彌補缺環”的原則。而這一點,也正是“本土知識”這一概念的核心所在。另外,關于本土知識對石漠化災變區治理的重要性,以及科學性和合理性研究,如下一些論文也具有重要的借鑒參考價值,如:游俊、田紅的《論地方性知識在脆弱生態系統維護中的價值——以石灰巖山區“石漠化” 生態救治為例》[16],田紅、彭大慶的《本土生態知識的發掘與生態脆弱環節》[17]等。
具體到石漠化災變的成因。馬國君及其合著者的《云貴高原石漠化災變的歷史成因及治理對策探析——兼論經濟開發與生態適應的關系》[18]一文,從歷史的維度大量查閱相關文獻后,證實了云貴高原石漠化災變的歷史成因,乃是清代以來國家對西南地區制定的開發政策忽略了當地民族文化,導致其本土生態知識與所處生態系統發生扭曲和偏離,從而種下石漠化災變擴大的惡果。而應對的途徑,只能在汲取歷史教訓基礎上,發掘和利用當地各民族的本土知識和技術、經驗,這一點卻與楊庭碩先生和羅康隆教授的觀點一致。文章的另一個貢獻還在于,以史籍材料為依據,較具說服力地闡釋了石漠化災變的歷程及緣由。
石漠化災變區,山體崩塌是一個習見的地質災害。由于在麻山地區這種地質災害頻發,因而當地各民族在文化建構過程中,必須優先考慮適應這一生存風險。
賀天博等人撰寫的《麻山苗族防范頻發性地質災害對策研究》[19],作者們對貴州省紫云縣境內的喀斯特巖溶山區進行田野調查后,運用文化適應的理論分析當地苗族應對“山體崩落”頻繁發生的本土知識。當然,文化具有雙重適應性,不僅要適應所處的自然與生態系統,還要適應于所處的社會背景的變革。地質災害的頻繁是一個衡定的客觀存在,顯然毋需考慮社會背景的變遷。而在麻山地區推廣種植“麻”這一作物的,則直接是朝廷推動作用的結果。翟慧敏的《從“改土歸流”以來麻山苗族地區植麻業的興起看文化適應的復雜性》[20],作者以麻山苗族種植“麻”這一作物為例,較好的說明了文化適應的“雙重性原則”。“麻”的推廣種植,確實讓當地鄉民獲得了一定的經濟效益,但由此又導致的生態隱患,卻是當時始料未及的。兩篇文章都有其現實性,對當前政府防治頻繁的地質災害及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均可提供可憑參考的文化適應案例。
植物對生態系統的維護作用不言自明。麻山石漠化災變區的各族鄉民,對植物的利用盡可能做到“多樣性”和“時效性”,既要控制物種的規模種群,又要確保其再生,同時還要兼顧到生態維護。龍躍撰寫的《木引鎮各民族對竹類資源的認知與利用》[21]一文,主要從當地的苗族、布依族和漢族村寨的調查中,得出各族人民對竹類資源的認識與利用方式,說明了竹類資源在石漠化治理中的重要價值。然而,在“竹”的生物屬性中,容易開花枯死這一生態現象是人類無法掌控的。李艷、李玲合著的《麻山苗族對喀斯特山區竹鼬的認知與利用》[22]一文,正好找準了麻山地區生態治理過程中的生態位空缺,圍繞當地苗族對竹鼬的認知與馴化積累起來的本土知識與技術,去防范竹類作物的提前開花枯死這一生態現象,從而實現理想的生物防治成效。
石漠化被學界稱為地球的“不治之癥”,歷來讓自然科學家們頭疼,但若我們能換一個治理思路,也還不至于到要將其判為“死刑”的時候。田紅、周焰兩人的論文《苗族本土知識對恢復溶蝕湖的借鑒價值探析》[23]一文,正是找準了應對石漠化地區生態災變的根本原因——地漏斗封堵。兩位作者在充分的發掘和整理麻山地區苗族的本土生態知識后,針對石漠化地區土層薄、地下暗河多、水土流失嚴重等特點,提出了4個封堵地漏斗的技術路徑,并對每一個技術路徑都做了具體的說明和論證。在此希望作者付出的艱辛勞作,能引起有關部門的關注并將其實施,而不是繼續忽略學者們充滿愿景的科研成果另行一套。考慮到封堵地下漏斗工程的困難性和艱巨性,在此也希望有不同學科背景的學仁們能參與到此項工作中,共同為這一艱巨的事業出謀劃策。
時至今日,生態建設已步入常態化運行,本土知識的應用也得到多數人的認可。但回顧此前的生態建設工作,最大的障礙并不是技術和資金的問題,而是“文化本位偏見”在其中的干擾,致使很多已實施的生態建設工作徒勞無功。事實很清楚,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即只需轉變思路、排除文化偏見即可。但要做到這一點,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然而,這已成了一個社會教育問題,不在本文的討論范疇。但來自如下一篇論文,卻至少可以讓部分人做到尊重事實,尊重各民族文化,以“文化相對主義”的立場來進行生態治理工作。杜薇的《民族文化偏見在生態建設中的隱患探究——以麻山苗族的穴居和崖葬為例》[24]一文,討論了在主流文化的話語體系下,麻山地區的傳統生活方式在跨文化活動中成了“被獵奇”的對象,在政治、經濟等各種勢力的博弈格局下,麻山苗族的慣常習俗也被貼上“穴居部落”“新時代的愚公”“蜘蛛人”等帶有歧視色彩的標簽。毋需贅言,這是赤裸裸的“文化本位偏見”。這種偏見本是個人的無知和愚昧的表現,不必加以言說,但在當前生態建設工作中,若不排除這樣的偏見,恐怕投入再多的資金和勞力終將于事無補。理由很簡單,麻山苗族的“穴居”本是一種成功規避自然風險的生存智慧,別人非要將之理解為“落后”,實屬愚昧之舉。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展工作,不僅不會收到理想的治理效果,反而還招致更大的社會悲劇和生態隱患。
三、本土知識與草地退化的治理
我國的草原主要分布在內蒙古高原和青藏高原。此前眾多學者對草地退化的研究結論,主要分為兩類,一是認為是由于牧民的濫采、濫墾、濫樵、濫牧而致;一是認為政府政策的執行不當或是市場的導向不利所致。而治理辦法,同樣是以制定相關政策法規去加大監控力度,或者將當代科技進行推廣利用為主,更有甚者提出“生態移民”等方式來應對其草地退化。殊不知,這些所謂先進的、可操作性強的技術手段,經過幾十年的實踐后,同樣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反思之余,我們不得不另選思路,從牧民與生態系統的耦合關系入手,總結和發掘其本土知識。有幸的是,已有大批學者開始關注并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更可貴的是,這批研究者中,有相當一部分就來自草原,以他們“文化持有者的眼光”重新審視牧民與草原的關系,從歷時態和共時態的維度中證實了本土知識、技術與技能對維護草原的重要作用。
“阿爾泰山草原是游牧文明重要的發祥地,是全球游牧形態保存較為完整的區域之一。”一直以來,這里的游牧民族確立了人、牲畜與草原平衡的生態秩序。但當工業文明和農耕文明進入后,與游牧文明之間的沖突導致了當地草原生態系統的失序。以此推而廣之,整個草原牧區的遭逢無不如此。羅意的《文明沖突與阿爾泰山草原生態秩序的重建》[25]一文,正是基于此,反思了游牧文明與農耕文化、工業文明之間的不協調,乃是打破草原生態系統法則的關鍵因素。因而,要重建草原生態秩序,就得找準問題的癥結,做到對癥下藥,而不是實施“退牧還草”“生態移民”等治標不治本的表面工作。
夏循祥的《從阿拉善生態移民政策看荒漠化治理》[26]一文,作者對內蒙古西部阿拉善地區進行實地調查后,指出當地的生態環境惡化的主因是“宏觀調控政策失當”和“市場經濟過分掠奪”,而目前對當地實施“生態移民”政策,同樣并沒有充分考慮當地生態系統的獨特性,以及牧民傳統生計與其所處生態系統的耦合性,更沒有注意到牧民所掌握本土生態知識的科學性和合理性。而是單純的以農業代替牧業,具體實施“引進外來物種”“退牧還草”等措施。這樣一來,不但沒有達到治理草場退化的預期效果,反而引發諸多“無法彌補的絕對干旱和鹽堿化、沙漠化”,阿拉善也就“成為了沙塵暴的策源地之一。”
賽漢、張海洋的《白銀錫勒牧場上的人—草—畜》[27]一文,指出了白銀錫勒牧場上的人口流動打破了草原生態的平衡,以此為依據分析了當下草原生態建設中,“圍封草場”“移出牧民”方法的弊端與缺陷,從而導致“解決問題的政策本身變成了問題的根源。”究其實質在于,相關的研究從一個單一的學科視角出發,陷入了以一種思路解決所有問題的“陷阱”之中,同時也是忽視當地牧民本土知識知識造成的后果。
張雯的《環境保護語境下的草原生態治理——一項人類學的反思》[28]一文,用詳實的田野調查資料,探析了當前“定居放牧”“舍飼圈養”等政策實施與當地鄉民本土知識的不相兼容,論述當前的生態救治工作陷入了“自然的脫嵌”這樣一個荒謬的現象,剝離了當地鄉民文化與草原的關系。事實上,這也是普世價值觀念作祟,根本不重視“本土知識”的典型誤區。
造成上述生態治理偏離的主要原因之一,則是此前的科研人員和政策執行者,受到哈定“公地悲劇”理論的迷惑所致。誤認為只需落實產權,“悲劇”就可以化解。上文中提到的“退牧還草”“圍封草場”“移出牧民”“定居放牧”“舍飼圈養”等各種努力,實踐證明不但沒有取得效應的治理成績,某些的地區草場退化災變反而越演越烈。
周濤的《牦牛、環境與“公有地”管理———對林芝縣秀巴村的個案研究》[29],這篇文章的獨到之處在于,以西藏林芝縣藏族鄉民對其所處草原生態系統維護的本土知識為個案,對哈定的“公地悲劇”理論提出了質疑,指出了當地藏族鄉民對草原維護與利用的自我管理機制合理性。毋庸置疑,“公地悲劇”理論在特定的時空場域內有其科學性和合理性,但具體到蒙古族的草原維護而言,顯然與當地實情不符合。而當前國內學者對蒙古草原的治理思路,大多不合時宜地嫁接國外理論。周濤的文章無疑是從另一個側面批判了當下中國生態建設照搬西方倫理而忽視對其本土化做法。在敖仁其的《合作利用牧場制度的理論思考與案例分享》[30]一文,及敖仁其與艾金吉雅合著的《論游牧文化的傳統互助機制》[31]的兩篇文章,同樣對受“公地悲劇”理論思維模式影響下,將當前將農耕文明和工業文明的“互助合作”模式強加于牧民的做法,提出了合理的質疑。石永亮的《蒙古國草原畜牧業放牧模式分析與借鑒》[32]一文,更是明確指出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導致草原局部性的過載而遭逢更大的損害,草場規模過小而難以應對自然風險,反而導致了“私有地悲劇”。一直以來,蒙古國的歷史傳統與生態系統,以及牧民的生計方式,均與我國內蒙古地區極為相似,兩者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因而該文對蒙古國畜牧業經驗的推介,確有其必要性和可行性。
至此,我們可以發現,出現上述種種問題的癥結正是在于,牧民們長期以來背負著破壞草原生態環境的惡名,改革的目的也為了去除這種“原始的”“落后的”生計方式。生態人類學介入研究后,卻得出了一些不同的答案,甚至某些結論與此前的研究相反。
來自本土的專家特古斯巴雅爾,其論文《“班布”在蒙古高原自然環境和牧業經濟形態下的生態學意義一》之一、二[33][34],均是關于蜣螂的民族昆蟲學研究,作者以小中見大,“從草原上習見的蜣螂出發,探討了蒙古草原上的物質、能量和信息流動。”“蜣螂不僅是義務的草原耕作者、肥料制造者、水庫修建者,而且還是清道夫。”我們從中學習到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物種,在整個生態系統中都會發揮著極其關鍵的作用;整個系統系統鏈條中,任何一個環節的脫缺,其造成的結果都是無法估量的。當今內蒙古草原上蜣螂數量的日趨減少,已讓作者深感擔憂,然而更讓人堪憂的是,當前相關部門使用“一刀切”式的工作思路進行生態治理。
另一位本土專家孟和烏力吉,發表的系列研究論文《蒙古族資源環保知識多維結構及其復合功能》[35]《蒙古族資源環保知識的傳承與應有——兼論內蒙古牧區環境與發展的關系》[36]《沙地草場退化的社會根源及其本土對策——以科爾沁沙地邊緣地帶的兩個蒙古族艾勒為例》[37]等。在這些文章中,作者站在“本土生活者主位”的立場,從文化與生態的角度,對蒙古族獨到的技術技能、制度保障、精神信仰等本土知識的作了詳實的田野調查,發掘并提煉出蒙古族在維護、管理和救治內蒙古草場災變中的生態智慧。在此基礎上,作者提倡在當今的草場生態救治工程中,只有“以傳統知識重構為動力的動態復合型應對措施,才能有效規避生態與社會多樣性風險。”
烏尼孟和在文章《游牧文化的傳承與發展——論駱駝與草原生態的關系》[38]中,闡釋了蒙古族牧民飼養駱駝對當地生態環境的重要作用,即可以使“優良牧草得以自然播種、確保草場的自然更新、土壤得以自然活化,灌木得以適度修剪,微生物、礦物質和營養物質得到合理的匹配,使動植物與環境得到和諧共榮。”此外,作者用“協同進化理論”來分析了牲畜與草原的協同進化關系,以此得出當地民族的“游牧”不但沒有破壞草原,反而維持了生態系統的穩定延續這一結論。而作者所認為“適度放牧”,正是生態學中“中度干擾理論”在草原生態系統中的體現。綜合文章來看,草原的生態維護需要對其進行“適度的干擾”,“禁牧”和“過渡放牧”均不可取,原因在于:“禁牧”會使某些物種因失去天敵而迅速繁衍,導致整個草原物種多樣性的減少;“過渡放牧”則又會導致草原的荒漠化。這一結論應成為當前草原生態維護基本前提和指導。
阿拉坦寶力格的文章《民族地區資源開發中的文化參與——對內蒙古自治區正藍旗的發展戰略思考》[39],針對內蒙古草原的礦產資源開發,已在一定程度上忽視甚至窒息了當地的傳統文化這一社會事實。立足于“文化持有者眼光”,在對錫林郭勒草原生態環境和民族傳統文化關愛中,指出當前礦產資源開發的不合理性,正式提出“文化參與”的概念。針鋒相對的警示開發草原的企業和政府部門承擔起應用的社會責任,通過“文化參與”的方式確保游牧文化的延續,這不僅是保護草原,同時也是維護草原生態系統的社會工程,不僅合理,而且寄托著草原的未來。
李紅香《論民族文化與環境的適應、沖突及其對生態恢復的影響——以統萬城周邊地帶生態變遷為例》[40],梳理了古統萬城及周邊地區生態退變的歷程,指出這種屬于半干旱疏樹草地的生態系統,其草本植物植根于風化殼中,風化殼層下方則是厚厚的沙土層。一旦風化殼的缺口被打開,土壤就會在陽光的暴曬下退水,繼而在強風的侵蝕下,就會“就地起沙”,最終沙地的面積會越來越大,造成草原沙化的生態災變。在這里進行生態維護的要訣在于,要牢牢護住“沙土表層的風化殼和植物殘株的穩定存在”,其間的技術來源當然是各族鄉民的本土知識、技術與技能。文章具有警示性,當前大面積的土地沙化災變區,在歷史上多為水草豐茂的高級牧場,但近代以來卻成為了不毛之地,沙塵暴時時爆發還影響著人類的生活生產。這不能不成為我們對草原開展的生態維護與治理工作,提供預見性和指示性。
我國草原面積遼闊,回到青藏高原上,則又面對著不同的生態系統,因而這里的草原生態維護與治理,又需要不同的思路和方法。具體情況參見加李錦的《農牧兼營體系與青藏高原草原的可持續利用》[41]、湯蕓、張原的《高寒濕地草原沙化災害的自然人文肇因與應對機制——若爾蓋轄曼牧民沙害防治的人類學考察》[42]、滕曉華的《藏族傳統青稞收割模式與人際交往和諧關系探究——以西藏昌都縣俄洛鎮小沙貢村為例》[43]等文。在此不再一一述評。
四、本土知識與水土流失的治理
從統計數據來看,我國是世界上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我國水土流失的頻發區,主要集中分布在北方的黃土高原和南方的低山丘陵區,不同生態系統過渡帶的界面也有少量分布。水土流失的方式主要有橫向流失,無效蒸發和垂直流失三種。綜觀此前防治水土流失的舉措,主要是通過修建水庫、植樹造林等工程來實現。但實踐證明,這樣的做法所獲成效甚微,甚至這樣的防治手段在某些地區的實施后,反而誘發了更為嚴重的生態災害。比如在干旱地區修建水庫,不但修筑成本過高,就算水庫修成后,由于靜水表面蒸發量過大,反而會在這些缺水地區造成水資源的極大浪費;在疏樹草地生態系統中進行規模性的植樹造林,這種做法同樣違背了因地制宜的法則,其結果也會適得其反。因而,如下幾篇論文就極具指導和借鑒價值。
羅康隆的《從水資源利用與維護看民族傳統知識的價值》[44]一文,立足于貴州麻山地區的苗族、寧夏的回族、甘肅的拉祜族、內蒙古的蒙古族對水資源利用的本土知識,一針見血地指出在水土流失地區進行生態維護和救治工作,必須確保傳統民族文化與所處生態系統的相互兼容這一原則。事實上,文中所選取的4個典型案例,正是我國當下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地區,貴州麻山地區的水土流失主要表現為垂直型流失,即地表徑流攜帶泥土滲入地下溶洞之中;寧夏、甘肅則是以橫向流失為主,即地表泥土被流水攜帶到河流下游地區;蒙古境內的水土流失,受風力侵蝕的作用則更為明顯。正如文中所言,面對如此紛繁復雜的生態系統,生態救治工作如果只慣用一種或者幾種常規的思路,那么不僅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后依舊徒勞無功,反而還有可能造成水土流失程度的加重。因而,我們治理和維護各民族地區的生態問題,必須追根溯源,找到問題的實質,抓住其要害開展工作。如下幾篇論文,正是這一思路的佐證和深化。
馬國君在其論文《干熱河谷生態災變的歷史成因及治理對策研究———以貴州北盤江、濛江、樟江災變區為例》[45]中,將視角放在珠江水系在貴州省境內的各個支流,使用大尺度的時空交錯研究方法,審視了珠江水系上游的干熱河谷成因。以史為鑒,作者告誡我們,治理當前水土流失,不僅只注意其自然成因,更重要的還在于,關注文化因素在其間的作用。另外作者還指出,生態災變的治理應當有一個全局和跨區域的視角,必須發掘和利用好相關民族的本土知識和技能,才能取得成效。這一觀點,作者在另一篇論文《干熱河谷生態災變的歷史成因及治理對策研究——以貴州北盤江、濛江、樟江災變區為例》[46]中也體現。
郗玉松《改土歸流與土家族山區的農業生態災變研究》[47],回顧了清代雍正改土歸流后,土家族地區大規模推廣玉米種植的過程中,加劇了當地的水土流失,嚴重破壞了生態平衡,釀造了嚴重的生態隱患。然而拋開政治與國家力量的干擾,當地民族物種種植和利用方式的改變,也可以完全引起生態環境的變遷,這一事實卻被作者有所忽略。崔明昆和汪斌的論文《從玉米到蔬菜:一個山鎮生計變遷的文化生態解讀》[48],正好從共時態田野中看到玉米在湖北省宣恩縣的命運,再結合歷時態的資料揭示了這一實情。我們知道玉米在清代被規模引種當地后,逐步置換了原生土著物種,延續到今天又被其他外來物所種置。這樣的文化生態事實,反而讓我們覺醒到:文化有著極強的新陳代謝能力和再適應能力,但卻往往被局外人所低估。
同樣立足于玉米推廣種植誘發生態問題,張振興在《論清代在西南山區推廣玉米種植的生態后果》[49]一文中,論述了玉米推廣種植后的生態負作用,并探討如何運用各民族“本土知識”進行生態救治與維護。正如楊庭碩教授評論文章所言:“這篇論文的核心價值在于,十分明晰地意識到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全面暴露的過程存在著很大的時間差。”文章能夠警示當代的政策執行者,在推行相關的政策法規時,應當有一個全局和長時期的觀念,相關的政策舉措應當盡可能考慮到長時期的執行之后是否還能成為利國利民的“徳政”,并在推行之際就要做好順應時代潮流的變化進行實時更新的準備。
如果說外來物種玉米在西南地區的大規模推廣種植,成了當地水土流失的“肇事者”,那么本土物種葛藤則肯定算得上是當地生態維護的“大功臣”。恰好,同樣出自張振興之手的另一篇文章《葛藤與湘西苗疆苗族文化之關系———兼論對當代的借鑒價值》[50],即是以葛藤為中心的討論。作者以歷史的視角復原了湘西地區苗族鄉民對葛藤種植與利用的本土知識,探討了葛藤對當地水土流失的重要生態意義,以及當代復原葛藤種植的重要價值及廣闊前景。在整個西南山區,葛的種植范圍較多,各民族對葛的利用也互有差異,但在清代“改土歸流”后,西南各民族的植葛產業也開始由盛轉衰。這一點在張振興的文中鮮有提及,而馬國君的《論貴州植葛產業興衰的歷史經驗與教訓——兼及<相際經營原理>民族文化整體觀的價》[51]一文,卻有詳實的論述。此兩篇文章相互補充,相互佐證,對當代開展西南地區的生態維護工作,均有可資借鑒之處。
關于上述情況,周瓊的《土司制度與民族生態環境之研究》[52]一文,恰好能夠提供來自理論上的支撐。周瓊在其文中分析指出,中央王朝在西南山區推行土司制度,其真正原因是朝廷針對西南地區迥異的生態系統所做出的政治適應產物,在執行過程中做到了“修政齊教,不易其俗”。這樣的施政結果,延續了西南地區各民族傳統生計,維持了他們的“多業態”經營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西南山地的水土流失,對當地的生態環境維護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但土司制度在雍正時期宣告終結,其后西南地區生態環境的遭遇也就不言而喻了。
從以上論文中,我們不難發現水土流失的加劇、生態災變的釀成,都有其特定的歷史原因。因而,相應的生態治理措施也應當以歷史為基準,并精確地找準民族文化與所處生態系統的偏離,乃是誘發生態災變的實質。立足于這一點,將視角放在我國水土流失的重災區——黃土高原上,其水土流失頻發也是近兩百年來遺留的歷史問題。外來作物在這一地區的推廣過程中,導致原有植被的破壞,致使暴露出來的黃土經暴雨的沖刷和地表徑流的切割后,形成了“千溝萬壑”的景觀。而今天的生態治理又一味的植樹造林,以期增加地表覆蓋率,但卻忽視了在干旱的溫帶季風區根本不可能培育出連片森林這一基本事實。
吳成杰的《黃土高原上的發奮之作——甘肅省莊浪縣梯土建設技術的歷史考察》[53]一文,以甘肅省莊浪縣為考察點,回顧了當地近半個多世紀梯田工程的建設歷程。確實,經過艱辛的努力,當地建成了高水平的梯田,原有的丘陵溝壑也為之一變。這樣的外來技術被鄉民和干部消化、創新和利用后,發展出了一條當地特色的農業之路,有其積極的社會經濟效益。但是,一種生態災變的爆發是一個長時期的積累過程,雖然引進和推廣外來技術后,在短時期能能帶來一定的效益,但這樣的短期利益追逐,往往又可能會在其后的歷史進程中釀成更大的生態災難。正如作者所擔憂的那樣,立足于當地的地質地貌和氣候類型,在強暴雨和地表徑流的侵蝕切割下,無論修筑再堅固的埂壩和梯田都無濟于事。而且這些埂壩和梯田,每年更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財力對其進行維護,這種事倍功半的做法顯然不可取。面對這樣的現實,作者提出發展畜牧業或者經果林,去轉變當前固守的水土資源利用的方式。這樣的做法從歷史上來看有其可取之處,但也需要作更充分的論證和研究。遺憾之處正在于,類似的研究成果少之又少,借此也希望更多學界同仁能投身于黃土高原上的田野中,發掘、整理和研究這一水土流失重災區的治理維護辦法。
生態系統有其整體性,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即要求我們用全局的眼光來看待和認識所面臨的生態問題。田紅、伍磊《本土生態知識在水資源儲養與維護中的價值》[54]一文,根據水資源的生態功能,將我國西部地區劃分為三江源地區、黃土高原區、內蒙古草原區、在喀斯特山區、干熱河谷區和云貴高原區,并論述了六個片區各民族水資源利用的本土知識與我國生態建設的密切關系。雖然水在整個生態環境中處于衡定狀體,但大氣降雨在我國范圍內的分布極不均衡。因此,不同生態系統中的不同族鄉民對水的截留、貯養和利用方式也不相同。而作者劃定的這六個片區,同樣是我國水土流失頻發區,對各民族水資源利用方式的發掘與整合,必定會助推我國水土流失防治工作的進展。
相較于黃土高原,南方丘陵山區的生態系統更為錯綜復雜,各民族的資源利用方式異質性更高。而正是因為極具差異性的生態系統和多樣性的民族文化并存,反倒使得這里的水土流失得到較好的控制,甚至某些地區成了全國范圍內“生態文明示范區”。貴州的東部、東南部和東北部,處于云貴高原第三階梯,正好位于云貴高原過渡到湖南湘西低山丘陵的界面上。從其生態系統屬性來看,是典型的生態環境的脆弱地區。而當地的侗族、苗族和土家族等各族鄉民,對他們所處生態系統的精準認識令人嘆為觀止,他們用科學合理的補救措施彌補了所處生態系統的“短板,較好地防治了當地的水土流失。
張坤美、陳冬梅《清至民國黔東南林副產品規模化及原因探析》[55],文章以清水江的官方正史為依據,探討了黔東南地區林業生產的物種多樣性,也就是學界所稱:多樹種復合種植經營。換句話說,當地民眾深刻的認識到當地生態系統的特異性,即無論從事農業、林業還是畜牧業的生產,均要避免讓土壤暴露在雨水和陽光的暴曬下。因而他們在產出木材的同時,還有各式各樣的林副產品出口,如桐油、茶油、生漆、松脂、樟腦與白蠟等,并在這一過程中構建了一套完整的本土制度體系,較好的處理了經濟發展和生態維護的矛盾。
同樣是黔東南的林業生產,馬國君、羅康智的《清水江流域林區時空分布及樹種結構變遷研究》[56]一文,綜合梳理歷史典籍后,指出在今天清水江流域林業核心區的人工杉木林,乃是人為將原生長于高海拔地區的杉木下移,并逐步置換當地原生闊葉林這一事實。這樣的改變,無論是對物種的生物屬性,還是對生態系統,均是一項重大的挑戰。但清水江兩岸的苗侗鄉民,確實成功的馴化了這些“外來物種”,并創造了明清兩代的木材貿輝煌史。其間,我們不得不深思,當地鄉民如何成功的馴化杉木的生物屬性?當地的闊葉林被針葉林置換后,鄉民又以什么樣的手段去防范頻繁的水土流失?同樣是引入外來物種,當地鄉民為何能夠做到趨利避害?好在這些問題,我們都可以從楊庭碩教授的《清水江流域杉木育林技術探微》[57]一文中得到答案。作者是我國本土知識研究的專家,在文中將苗侗鄉民馴化杉木的本土知識技術指向總結為“防蟲治病”;而鄉民防范當地常見的水土流失和山體滑坡等自然災害,則是綜合利用了當地各物種的固土儲水功能。此外,徐曉光的《清水江文書“杉農間作”制度及“混交林”問題探微》[58]一文,同樣討論了制度對林業保障的合理性,以及育林技術體系在社會中效用性。兩篇論文的學科背景雖然有所差異,但對本土育林技術體系科學性合理性的探討,卻做到殊途同歸,相互印證。
從以上文章中不難看出,清水江曾經木材貿易的輝煌并非偶然,其背后還有著有著一系列的本土技術和制度作為支撐,當地鄉民在確保大宗原木產出的同時,又能維持生態系統的穩定延續,才是其持續開發幾百年的關鍵。此外,生活在這一流域的苗侗鄉民,其傳統生計為“農林牧復合經營”模式,在這樣的山區無論從事哪種生產類型,對水的截留、儲養、再生和水體凈化都會成為本土技術體系中的關鍵環節。羅康智、楊小蘋等人合著的《論侗族傳統生計對水環境優化的價值——來自黔東南侗族社區的個案分析》一文[59],正是立足于侗族農、林、牧、漁各業中利用水的本土知識、技術與技能,揭示其重要性和可推廣性。楊曾輝的《論魚塘建構對文化生態的支撐功能——基于對貴州黃崗侗族社區的思考》[60],則著重強調侗族在與其傳統生計的長時期耦合運行的規律中,他們精深地把握了“魚塘”的生態功能和文化功能和諧并存這一點。在此,本土知識演進與生態系統維護的辯證統一得以體現。關于這些本土知識的創新利用,在蘇慶華的《黔東南各民族本土生態知識的現代價值研究》[61]一文中,對其進行了全方位的梳理后,指出當代的應用價值,較具啟迪意義。
更值得一提的是,如今侗族人民最為自豪的“稻魚鴨共生系統”,已入選“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其生態維護的重要價值可見一斑。出自李艷的《稻魚鴨共生系統在水土資源保護中的應用價值探析——以從江縣侗族村寨調查為例》[62]一文,正是立足于貴州從江縣侗族鄉民在“稻魚鴨共生系統”,討論了這一系統對當地水土資源維護的重要價值,并精準地提煉出這一系統的本土知識精華和生態智慧,不失為一篇推介“生態文明建設”示范地的佳作。“稻”“魚”“鴨”共生,其實是當地鄉民巧妙地創造了一個自然環境中的食物鏈,并以此構建起了一個完整的、封閉的人工生態系統,各物種在這一空間內不停地進行著物質循環和能量流動。這不得不說是侗族鄉民生產生活智慧的集中體現。
五、食品安全與生態安全
我國千差萬別的生態系統所擁有的動植物物種,豐富得不勝枚舉。但能被人類利用的物種卻極為有限,而且這些物種還在逐年減少,生物多樣性的銳減,也成了我國食品安全與生態安全的主要威脅。而“當代的生態建設,并不完全取決于投資的追加和管理的有效,推動人類可以規模性利用的動植物多樣化種養,恰好是最省力、最有效的生態建設手段。”當前國家農業部推行的“馬鈴薯主糧化”行動,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而作出的一項惠及國計民生的創舉。這樣的舉措在中國大地上實施,有著廣闊的展拓空間,僅各民族歷史上規模種養過的物種就多得不計其數,在這樣的基礎上實現生物多樣性的維護與利用,確保今后的“生態安全”和“食品安全”,幾乎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同時,這樣的物種多樣性利用,也不失為生態建設的有效手段。
我國是世界上的水稻種植大國,水稻是我國的“四大主糧”之一,各民族以此構建的稻作文化,已有多項被世界糧農組織認定為“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成為人與環境和諧相處的典范,對維持全人類未來的食品與生態安全著重要的意義。于此,多年專注于“文化”與“生態”刊發的《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先后在2014、2015年刊登了三期以“稻作文化”為專題的多篇優秀論文。包括楊庭碩的《重修萬春圩之技術解讀》[63]、《探討稻作文化起源亟待澄清的四大難題》[64],尹紹亭的《云南的稻作和水》[65],李國棟的《DNA 揭秘的稻作密碼——釋讀
上述文章均以“稻作”這一關系國計民生的重要作物為探討對象,從自然學科與社會學科相交叉的視角論述了水稻的起源與傳播,稻作相關的水利發展史、水稻品種的多樣性與水稻疾病的防治,各民族稻作文化的生態變遷史,社會制度的建構與國家政權的調控等等。內容涉及稻作的方方面,綜合納入了考古學、歷史學、語言學、農學、植物學、遺傳學、分子生物學等不同學科的研究范式,也在其中彰顯了生態人類學的這一學科優勢。稻作在我國利用的歷史久遠,分布面積廣闊,而如今稻作品種的多樣性在卻逐年下降。這不得不讓我們深思,人類過分依賴某一物種,必定承擔著較大的風險,而只有確保生物多樣性并存與利用,才能規避和化解這一風險。
馬爾子先生的作品《涼山彝族傳統文化和宗教信仰對生物多樣性的保護———以《勒俄特依》和“古則魯則”儀式等為例》[72],文章從歷史的視角出發,解讀了涼山彝族的創世紀神話中的生態理念,一改多數學人對彝族這樣的游牧民族的認識。他們雖然尚好打獵,但卻有自己的本土生態倫理在規約當地民族的文化行為,從而較好的維護當地的生物多樣性水平。對于涼山這樣一個水土流失較為嚴重的生態脆弱地區來說,正是當地民族對其本土物種進行了精心的保護和充分的利用,才致使其生態環境得到良好的維護,從而抑制了當地的生態災變。趙文娟等人的《刀耕火種的變遷及其民族生態學意義———以云南元江縣山蘇作村為例》[73]一文,作者也是以彝族的傳統生計為研究對象,并闡釋他們對資源利用的多樣性和合理性。作者為尹紹亭教授的傳人,在文中對其老師多年研究的“刀耕火種”內容進行了全新的總結和回顧,對當地的生態建設同樣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具體到某一動植物物種在整個生態系統中的作用,李彬的《中華蜂種群急劇萎縮的生態人類學探究》[74]一文堪稱近幾年來此類研究的代表,作者分析了中華蜂的生存現狀,瀕臨滅絕的原因及其生態維護價值,從中以小見大,以整體性和全局性的視角闡釋了中華峰的萎縮后,對整個中國生態系統的造成的嚴重影響。當前中華峰瀕臨滅絕這一慘痛教訓告訴我們,當初以“科學治國”之思路而采取的行動,在今天看來卻是有違科學之道。那么類似的做法在今天中國的生態建設的工作中,我們是否需要慎之又慎?答案當然不言自明。而在韓漢白、崔明昆兩人的《怒族對漆樹利用的民族植物學研究》[75]一文中,作者則是使用了生態人類學中慣用的“物種追蹤法”,在云南怒江大峽谷的高山深谷中,實地發掘、整理和分析了當地怒族在種植和利用漆樹過程中的本土生態知識,為豐富我國本土知識的資料庫貢獻出珍貴的田野資料。但同時讓作者擔憂的是,隨著社會經濟的飛速發展,“漆”這一傳統生態產業也在逐年萎縮。試想今后當地的漆樹如果因各種原因而被毀棄、砍伐殆盡后,對此誘發的生態問題該如何防治?這確實不得不讓人擔憂。
當代的農業生產,除了現代化學藥劑的濫用,外來物種的污染也對食品與生態安全構成了嚴重的挑戰。這些外來物種不但致使本土物種的生物多樣性減少,還連帶出難以預測的生態災變。贠莉《撫仙湖鱇浪魚數量變遷初探》[76]一文,作者“除了一般性的介紹撫仙湖湖鱇浪的生物屬性、經濟價值和相關民族文化的巧妙利用和資源維護外,還重點探討了生物污染的問題。”隨著對外交往的日益頻繁,在制度性管理缺失的情況下,外來物種的進入在無意中引發了災難性的生物污染事件頻繁發生,撫仙湖湖鱇浪魚數量的銳減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的災難。這樣事例,也在馬國君等人的文章《外來物種入侵災變治理的困境與對策研究——以清水江三板溪庫區“水白菜”泛濫為例》[77]中出現,雖然兩個案例都是外來物種污染,但造成的原因卻不盡相同。后一篇文章中,作者針對水白菜和水浮蓮在我國南方庫區污染成災這一現象,指出水庫的修建導致“水陸過渡帶的消失和相關生態位的空缺,乃是外來物種得以泛濫成災的關鍵原因。”而相關的治理措施,應當借助原生物種,去彌補生態位的缺環,才有可能達到治理的效果。而這一思路,與楊成的《生物污染非技術性防治的理論依據及其實踐》[78]一文殊途同歸,不同之處僅在于楊成僅將視角放在治理問題上,探討具體非技術性的防治思路和對策。當前的生物污染問題,已成了難以對付的社會問題。從在歷史上看,有也有眾多的生物污染成災的案例,如商兆奎、邵侃《唐代蝗災考論》[79]和劉雪松《清代云南鼠疫流行區域變遷的環境與民族因素初探》[80]即是來自歷史教訓。因而,幾篇文章都還具有一定的現實性和警示性,吸取其間的經驗與教訓,對當前的生態建設極具借鑒價值。
但同樣是外來物種,某些地區地鄉民卻能成功將其馴化,在帶來經濟效益的同時,還能維持生物多樣性水平和生態安全。李紅香的《回歸與反思: 黔北民族地區山地農業結構發凡——以清代柞蠶多業態養殖繁榮為例》[81]馬國君、魏冬冬的《開發與省思: 清至民國黔東南棉業規模經營研究——兼及清水江文書的史料價值》[82],兩篇文章均結合了民族學、歷史學和生態學的研究范式,講述了“柞蠶”和“棉花”這兩種作物在清代被引入貴州后,當地民族因地制宜,立足于所處生態背景成功地馴化了這些外來作物,并以此建構了相關的本土知識、技術與技能的過程。但在結論上,兩篇文章卻大相徑庭,前一篇文章中,黔北地區的各民族不僅依靠“柞蠶產業”創造經濟價值,還較好的維護當地生態環境;而后一篇文章中卻提出,貴州的某些地區正是棉花的推廣種植誘發了當地的干擾河谷災變,以至于棉花產業在其后的歷史進程中被中斷。由此可見,“任何外來物種的引進絕不是一個單純的技術問題和社會問題,而是一項極其復雜的文化生態重構問題。”這一點,在何治民、何煦《論南方山區生態環境對粟類作物種植技術的規約作用》[83]能得到較好的證明。中國本是一個農業大國,依靠農業發展起來的輝煌,在世界范圍內有目共睹。因而,挖掘歷史上的成功經驗與教訓,對我國食品與生態安全的保障,有其重要作用。
按照民族學的分類,人類文明先后經歷了狩獵采集、游耕、游牧、固定農耕和工業五個文明形態。這樣的劃分標準,主要是依據人類的謀生方式認定,并不意味著后一種文明形態的出現,就代替了此前的各文明形態。相反即使到了今天,某些民族還實施著狩獵采集、游耕、游牧、固定農耕等多種類型并存的經濟生活方式。當代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提出,正是在工業文明急需轉型的背景下,所作出的順應時代潮流發展和人類社會延續的偉大創舉。然而,時至今日仍然還有多數學者習慣性地理解為,后一個文明形態總是比前一個先進,而這些評判標準也帶著此前工業文明的有色眼鏡,沒有注意到每一個文明形態的存在與發展都有其特殊的社會與自然背景。顯然,只有排除這樣的文化本位偏見,匡正此前的訛誤,才能有益于維護我國“生態文明”的建設。要做到這一點,對歷史上出現過的各文明形態進行符合實情的注解,就顯得十分必要了。
按照各文明形態出現的先后順序,最先是狩獵采集文明。其后,游耕類型文明和游牧類型文明幾乎同時出現,也都是在狩獵采集文明基礎上創新式發展而來。但在空間分布上,兩種文明卻出現了明顯的差異性。游耕類型文明集中在相對溫暖濕潤的地帶,或者說是分布在生物生長能力較強的地帶;而游牧文明卻相對集中分布于干旱少雨的地帶,即草原、草甸、高緯度苔原帶和疏樹草地生態系統。這樣的地域分化,恰好可以在譚衛華的《遠古文明起源的生態思考》[84]一文中得到來自理論性的回答。作者在文中回答了遠古文明起源的某些關鍵問題,如:“生態和文化多元并存的前提”“文化與生態的非穩定前提”“文化的突變式重構前提”。這些觀點在丁柏峰的《青海省農牧業分界線形成的歷史考察》[85]一文中,也可以得到實證。
固定農耕出現的時期,已經進入人類歷史可以直接考訂的時代,以至于農耕文明的很多細節,當代民族學、歷史學和考古學都可以憑借作到精準的認識和把握。劉光陽的《狩獵生計在甲骨文與金文字義中的表達》[86]一文,正是借助甲骨文和金文破譯了特定漢字中的奧秘,探明了這些漢字與早起各文明形態的關聯性,揭示了華夏文明從狩獵采集和游耕過渡到固定農耕后,古人們的邏輯認知方式在隨之而變。聶傳平《唐宋遼金時期對獵鷹資源的利用和管理——以海東青的進貢、助獵和獲取為中心》[87]一文,則是是對游牧文明類型古代契丹民族狩獵的場景作了歷史性地復原。從文中我們知道,“狩獵”并是是一種原始粗放的活動,古代契丹民族用其掌握的本土技術技能所捕獲的獵物,恐怕是現代人借助科學技術也難以達到。因而對歷史上各民族本土知識的發掘,并非倡導要將今天的生態建設,返回到遠古時代的狩獵采集場景中進行,而在于挖掘的相關生態史和技術史能為當代社會借鑒。
固定農耕確立并定型后,將生產和生活的基本單元確定為穩定延續的社區,這樣的特點恰好是農耕文明得以建立龐大帝國的社會文化基礎[88]。農耕文明在中國大地源遠流長,由于在歷史上長期實行“重農抑商”決策,將公益性的技術和勞力投入都附著于農業生產實際之中,這樣的技術創新又引發了相應社會變革。從今天來看,歷史上的每一次技術更新和變革,都是特定背景下古人的集體智慧凝結。邵侃的《代田法新解——漢族農業遺產的個案研究》[89]和《區田法”原生地生態背景考證》[90],伍磊、吳合顯《漂浮農業在當今中國的實用價值初探》[91],劉闖《與潮水的抗爭——從錢镠“射潮”看五代時期杭州地區居民的生存環境》[92],韋小平《推廣漂浮稻田技術在庫區移民安置中的特殊價值》[93],梁志成《論珠江流域魚苗生產的生態與社會環境及其相關知識與技術》[94]皇甫睿《生態文明視角下苗族無蓋藏文化的生態價值》[95]等文章。正是立足于我國歷史上的優秀農業遺產,從史料和當代的田野調查中,對古人的技術技能進行全面的復原。但都有別于農史學家對農業技術高度關注的研究思路,轉而注意到了不同生態系統背景下相關民族的本土技術指向。而這一點,不僅能為深化我國的農史研究提供一個別開生面的思路,同時還能為我國當下的生態建設所借鑒。
六、結語
新世紀以來,生態危機在全球范圍內引發了全民恐慌。而今恐慌已經淡去,學界對生態危機的追責與劫難,反而熱鬧非凡。生態人類學,肩負起學科的使命和時代的責任,將本土知識與生態建設作為研究的重要內容,并借此服務于國家和社會。綜觀近年來的研究成果,探討的內容主要集中在本土生態知識的重要性、本土技術的發掘與創新、各生態災害的成因與治理、生物多樣性的維護、農業與糧食安全等等,均是當前最為緊迫的生態建設問題。令人感到欣慰的是,這些研究已得到多數人的人認可,也為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貢獻了微薄之力。
但其間存在疏漏和不足之處,我們也必須認真面對。下一步的研究,理應關注到當前最為緊迫霧霾問題、塑料垃圾問題、城市光污染問題、土壤肥力退化問題、生物污染問題等等。同時渴望學界同仁們能協同努力、共同參與這項惠及千秋的社會工程。
隨著時間的推移,相關的研究思路顯然需要及時調整和更新,以緊跟時代發展的步伐。新出臺的中央一號文件,明確地將“農業供給側改革”提到議事日程,這是一項惠及民生的創舉,意味著當前的農業資產認定問題、傳統農林牧產業升級轉型問題以及“三農問題”等,都會逐步得以解決。而這些內容,在以往的研究中同樣也鮮有涉及。面對這樣的時代背景,我們對此前的研究作一個全面的回顧與總結,指出其間的得失利弊,將其公諸于眾,求教于學界同仁,并借此希望獲得新的發展空間和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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