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裕祿早年的苦難歲月

吳志菲

影視作品中有關焦裕祿的事跡很多，有關他早年的經歷卻鮮為人知，我們試圖從他1955年4月填寫的“黨員干部簡歷表”與1955年12月26日親筆撰寫的《干部歷史自傳》中，找回一個早年的焦裕祿。

喝闞家泉泉水長大的“祿子”

1922年8月16日黎明，博山縣北崮村的一間草房里，貧窮的青年夫婦焦方田、李星英，迎來了他們的第二個男孩，取名“裕祿”。

焦裕祿天資聰穎，很討鄉(xiāng)親們喜愛，長輩們都親切地叫他“祿子”。

焦裕祿在自傳內是這樣概括他的家庭的：“從出生到15歲，家庭有15口人，15畝地，牛2頭、騾子1頭，房子20余間。全家依靠種地生活，農閑時開一小油坊，打蓖麻油，資金大部分是外債?！?/p>

焦裕祿8歲入本村小學，15歲高小畢業(yè)。在學校階段，因家是幾輩子老農民，與地主階級子弟入不上伙，并時常受他們壓迫和歧視。任何組織未參加過，只知道好好讀書，在學校所受的教育，主要是國民黨編制的課本，教師灌輸的思想是擁護蔣政權。焦裕祿當時對蔣介石建設中國抱很大幻想。

崮山下有一眼泉，名闞家泉。喝闞家泉泉水長大的焦裕祿小時候在泉邊曾留下許多美好回憶。焦裕祿的作文《闞家泉的風景》曾在學校引起轟動。作文中寫道：“仁者愛山，智者樂水。我欽佩那些為國建立過功勛的仁人智者，更愛哺育過無數仁人智者的好山好水。而最令我喜愛的，就是岳陽山南山腳與崮山西山腳交會處的闞家泉……”

因為這篇作文，焦裕祿成了學校的小名人，大家心目中的才子。

一言難盡的悲苦青春

1938年，焦裕祿的父親和叔叔分灶另過。據焦裕祿后來記述，當年“漢奸、國民黨游擊隊四起，苛捐雜稅嚴重……除靠種地生活外，哥哥到八陡村商店學徒，我擔扁擔、推小車，正（掙）些錢補助生活”。

當時，國民黨、漢奸、地痞流氓隊伍很多，誰來都要糧要錢，不給就搶就打，老百姓說不定何時便被抓去，受罪還得花錢才能出來，老百姓受壓迫沒有辦法，便加入了一個李姓人為首組織的紅槍會，一起抗日自衛(wèi)，焦裕祿也成為其中一員。

焦裕祿敘述：“入會（紅槍會）后不準吃蔥韭芥蒜、不吃肉、不準和女人同床睡覺，每晚燒香叩頭，打仗時便槍刀不入，周圍幾十個村子很快組織起來數千人，每人持一紅纓槍，站崗放哨?！?/p>

1941年，山東地區(qū)遭受嚴重旱災，莊稼絕收，焦裕祿一家整日饑腸轆轆。有關傳記中曾寫道：保長以抗日為名，來焦家收5塊銀元的地方稅，焦家交不出，本村的一個財主就強迫焦裕祿的父親焦方田將2畝地“命根子”賣給他，焦方田老實憨厚，被逼得走投無路，當晚懸梁自盡。

1942年6月下旬的一天，天氣很熱，焦裕祿剛吃過早飯，聽到門外狗叫得很厲害，他光著膀子到門口一看，兩個鬼子與一個漢奸翻譯正在看他家的門牌。他在自傳中這樣詳細敘述：

我見勢頭不對，出了大門向南拐，想跑掉。但未及走，從南街走來兩個漢奸便衣，各持手槍迎頭碰上，用槍指住，將我抓住，叫帶路找一開小鋪的焦念鎬。到了焦念鎬小鋪，人早已跑了，漢奸將小鋪錢紙煙葉收拾一光，便帶我到了村外汽車跟前，我一看，汽車上已捆滿了鄰近村老百姓，我對門一家的一個祖父焦念重也被捆上了汽車。鬼子和漢奸還正從各街向汽車跟前抓人。我被捆上汽車。一回（會）又從外村開來很多汽車，一起開到了博山城西冶街趙家后門日寇憲兵隊。從此開始殘酷的地獄生活。“……十二月（1943年1月）又用汽車拉到張店憲兵隊，一個月后又送到偽救國訓練所，住半月檢查了身體，發(fā)給了棉衣送到撫順大山坑煤窯?！?/p>

裹著血淚的逃荒歲月

1943年8月，焦裕祿自大山坑這個“人間地獄”逃回北崮山老家，見到母親后百感交集，母子抱頭痛哭了一場。

剛回老家五六天，本村的漢奸就聽說了，不久就以他沒有“良民證”為名，把他抓到了漢奸隊。于是，家人變賣家產托偽鎮(zhèn)長到漢奸隊保釋。焦裕祿的母親賣了半畝地，買了大煙送到漢奸隊，焦裕祿才被放出來。

這時正值偽軍招兵，生活無著落的焦裕祿沒辦法，只好聽從偽鎮(zhèn)長的話去“賣兵”（即替別人當兵）?？墒牵凇百u兵”的路上又被日軍抓去，所幸關了3天后被放了回來。

這一年是災害之年，莊稼絕收，家里能變賣的東西都賣光了。焦裕祿在干部簡歷表中有這樣一段話：

回家后沒啥吃，將以前愛人的嫁妝衣服等全賣光了，曾兩天吃了半斤豆腐。沒有偽軍發(fā)的良民證不敢出大門，見到穿黃軍裝的就渾身發(fā)抖，夜里聽見狗叫就害怕，實在走投無路，與老婆帶著孩子、岳母及岳母的婆母和黃臺村幾家老百姓一同逃荒到江蘇省了。

到江蘇宿遷，需在徐州火車站下車，然后轉道跋涉。可是，就在這個火車站，焦裕祿的家庭遭受了一次慘不忍睹的人禍：背著行囊的焦裕祿和抱著兒子的鄭氏、岳母等夾在人流擁擠的鐵罐車門口，要上車的逃難者堵住了車門，雙方爭執(zhí)不下，你上不來，我下不去。日本站警聞聲趕來，舉起槍托一陣亂砸。好不容易，焦裕祿與妻子、岳母才擠下車，這才發(fā)現：兒子已被擠扁了腦袋，氣絕夭亡。

人間百痛莫如喪子，焦裕祿望著蒼天，欲哭無淚……這是焦裕祿的侄子焦守忠的講述。焦裕祿在后來的自傳中沒有詳提這次人禍，只是極簡單地提了句“有個孩子生病了，沒錢治死了”。有考證者認為這可理解為他不愿再一次鮮血淋漓地揭開心上厚結的傷疤。

這年9月，焦裕祿逃荒到江蘇宿遷縣，一開始住在宿遷縣東15里的雙茶棚——這里有早來的黃臺村老鄉(xiāng)，后來經張家飯鋪棚掌柜介紹，焦裕祿到宿遷的一個胡姓地主家當長工，干了兩年。

1945年，新四軍解放了宿遷，建立了人民政府，焦裕祿目睹了老百姓當家做主的過程，這才真正徹底認識到共產黨是為老百姓辦事的，從此踏踏實實地跟黨走，心甘情愿地為家鄉(xiāng)百姓奉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