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治療多系統萎縮的研究概況*

馬心鋒 王共強 林康

（安徽中醫藥大學神經病學研究所附屬醫院 合肥 230061）

多系統萎縮（Multiple System Atrophy,MSA）是一種散發的、成年期發病的神經系統變性疾病。Graham和Oppenheimer兩位學者在1969年第一次提出MSA的概念[1]。MSA目前病因尚不清楚，其發病機制可能與高度磷酸化的α-突觸核蛋白在腦組織內廣泛分布，造成神經元變性死亡有關。病理學特征是在神經膠質細胞胞質內發現嗜酸性包涵體。國外流行病學調查顯示，50歲以上人群中MSA的年發病率約為3/10萬，國內尚無完整的流行病學資料[2]。本病緩慢起病，為漸進性病程，臨床表現為起立后頭暈、膀胱直腸功能障礙等不同程度的自主神經功能障礙，同時伴有肌僵直、運動遲緩等帕金森綜合征樣癥狀，或吟詩樣語言、步態不穩等小腦共濟失調癥狀，或錐體束征等。因為病程中上述幾個系統先后受累時間不同，臨床表現各不相同。但是隨著疾病進展，最終出現這幾個系統全部受累的病理和臨床表現。由于MSA的臨床表現復雜多樣，首診誤診率高，再加上該病病程進展較快，目前西醫尚無特異性治療手段，以對癥治療為主，因此預后較差[3～4]。宮殿榮等[5]報道10例移植臍血單個核細胞治療MSA取得滿意療效，患者癥狀和體征均好轉。目前常見的治療方案如改良“雞尾酒”療法，在原有“雞尾酒”療法中，加入丁苯酞注射液聯合治療，能改善MSA患者的部分臨床癥狀，但遠期效果不確定[6]。也有報道單純丁苯酞注射液可有效治療MSA[7]。柳竹等[8]研究發現，臨床表現有帕金森綜合征樣癥狀的MSA患者，給予左旋多巴治療震顫改善有效，但總體改善率未超過30%，并且要權衡左旋多巴的副作用。MSA的輔助治療如高壓氧治療[9]，以及改善低血壓的對癥治療[10]等，可能也有一定療效。但總的來說，這些治療方法可能對一部分癥狀改善有效，但對延緩疾病進展等均無確切效果。近年來，隨著對MSA的認識逐漸深入，中醫藥在治療MSA過程中，尤其在改善患者某些癥狀方面取得了一些經驗，發揮了中醫藥治療的特色，體現了中醫藥治療的價值。本文現就MSA的中醫病名、病因病機、辨證分型及中醫方藥治療等幾個方面進行了綜述。現綜述如下：

1 中醫病名

關于MSA，中醫學無明確記載。該病表現復雜多樣，所以中醫命名也不盡相同。根據MSA不同的臨床表現，分別歸屬為“顫證眩暈、骨繇、虛勞、喑痱”等不同的中醫學疾病范疇[11]。目前西醫臨床上將MSA分為兩種類型[12]：以帕金森綜合征樣癥狀為主要表現的MSA-P型（MSA Parkinsonism Variant,MSA-P）和以小腦共濟失調癥狀為主要表現的MSA-C型（MSA Cerebellar Variant,MSA-C）。中醫學中，把以運動遲緩、肢體震顫、肌僵直為主要表現的MSA-P型，多歸屬“顫證”范疇[13]。《醫學綱目·顫振》曰：“顫，搖也；振，動也”，闡述了顫振以肢體不自主顫動為主病癥。以步態不穩、左右搖晃等共濟失調癥狀為主要表現的MSA-C型，醫家多將其歸屬“骨繇”范疇[14]。《靈樞·根結篇》曰：“骨繇者，節緩而不收也，所謂骨繇者搖故也。”以直立性低血壓、起立后頭暈等自主神經功能障礙為主要表現者，多屬于“眩暈”[15]。何壁等[16]總結胡浩宇治療經驗認為，該病主要因先天稟賦不足，脾腎虧損，可以“痿證”論治。另外，尚有根據言語不清，將患者歸類為“喑痱”者[17]。柏久蓮等[18]認為由于MSA患者自主神經功能障礙表現多樣，除頭暈外，還可表現小便失禁、便秘、陽痿等多種自主神經功能障礙，可根據患者病程中上述癥狀出現的情況，以“遺尿、癃閉、便秘、陽痿”等病進行疾病歸屬及辨證論治。至疾病晚期，患者長期臥床，消瘦，可根據“虛勞”辨證。綜上研究文獻發現，目前針對MSA中醫學病名歸屬，多數醫家依據MSA臨床表現，以“顫證、骨繇、眩暈”等為病名論證施治。

2 病因病機

何壁等[16]總結胡浩宇治療多MSA的經驗后指出，該病與先天稟賦不足或后天舊病勞損、七情內傷有關。胡常達等[19]認為，本病的發生責之于肝腎虧虛，腎氣虛，陰陽脈衰而致筋骨解墮。腎為先天之本，腎虛可累及五臟六腑。肝腎同源，肝腎陰虛，筋脈失于濡養可致痙攣。陰虛風動可致震顫，虛火生風，風陽上亢可致頭暈。柏久蓮等[18]認為該病的病機關鍵是肝腎下焦虧虛。肝腎虧虛，腎虛而腦髓不充，肝虛而筋骨不強。有學者認為，除有肝脾虧虛、腎精不足等原因之外，陽虛氣陷，元神失養，痰濁、瘀血痹阻腦絡均可導致該病[20]。該病以五臟虧虛為本，氣血津液運行不暢，則易生痰、瘀，痰濁、瘀血又會損傷正氣，形成虛實夾雜的證候。張沛然等[21]也認為，痰濁為MSA的常見致病因素，肝脾腎虧虛為MSA的根本病機，并指出MSA病程中，可以出現陰陽兩虛、痰瘀阻滯等虛實夾雜之表現。田文楊等[22]通過對40例MSA患者的治療分析指出，患者以腎虛為主，兼有痰瘀。腎陽氣不足不能推動津液運行，則津液聚而為痰。腎氣虛益甚，加上痰濕日久，血液運行不暢而化瘀，導致病理產物聚積而髓傷。由此總結出該病以腎陽虛髓傷為根本病機。王粟實等[23]在分析167例MSA患者證素頻次分布基礎上發現前5位證素分別為痰濕、血瘀、腎虛、腎陽虛、腎陰虛。因陽氣虛，無力推動血及津液運行，因此導致血瘀及痰濕，由此提出，MSA核心病機為腎陽虛，根本病機為氣虛，單純虛癥或者實證少見，多虛實夾雜。黃小容等[24]總結周紹華教授治療經驗提出，該病多因患者年老體弱、正氣不足、真元之氣耗傷過度所致，病情進展較重時，甚至真臟虧虛。綜上分析，本病病因多為先天稟賦不足，復感外邪，導致五臟虧虛，以腎陽虛為本，亦可表現出肝腎陰虛、肝脾腎虧虛等。陽虛不能溫煦，不能推動氣血運行，進而導致痰濕、血瘀，痰濁、瘀血又會損傷正氣，進一步導致腎臟虧虛，此為該病的病機。

3 辨證分型

由于MSA的臨床表現復雜多樣，中醫藥學者對該病病機及證候分型未達成統一認識[25]。楊艷平等[26]把25例患者按照陰陽辨證，分為陽虛證13例、陰虛證12例。通過分析認為，陽虛組平均病程短于陰虛組，在疾病的不同階段，證候特點發生以陽虛為主向陰虛為主的轉化。張沛然等[21]對211例MSA患者進行中醫臨床辨證和系統聚類，將MSA的中醫基本證型歸納為三大類：痰濁（熱）內阻證63例（29.9%），肝脾腎虧虛證111例（52.6%），陰陽兩虛、痰瘀互阻證37例（17.5%），并通過聚類分析證實了肝脾腎虧虛證是MSA的主要證型。在后續研究中，該作者[27]對64例MSA患者隨訪發現，中醫證型為實證者16例，虛證34例，虛實夾雜14例。實證者以痰濁為主，虛證以肝脾腎虧虛為主。劉潔等[28]對15例MSA患者分別辨證為中氣不足、肝腎陰虛、心脾兩虛等證型，給予中藥治療后癥狀緩解。陸佳寧等[29]基于腎腦相濟理論，將MSA分列為腎元虧虛、濕熱浸淫、陰虛內熱及腎陽虛衰等主要證型，并從理論上對這些證型做了解釋，據此提出了補腎生髓的治療方法。從上述醫家的研究發現，對于MSA辨證分型，以虛證為主，實證少見。虛證多責之于腎虛，或肝脾腎虧虛等，腎虛尤其以腎陽虛為主；實證以痰濁、血瘀多見。

4 中醫藥治療

4.1 中藥治療 王文剛等[11]認為，MSA以肝腎虧虛為主，治療上以滋補肝腎之法為用，往往取得很好的效果。另指出可根據辨證選擇溫補脾腎、補益氣血、補中益氣活血等治療方法，也可獲得滿意療效。滋補肝腎之法以左歸丸為主，溫補脾腎可選地黃飲子，補陽益氣可選擇補中益氣湯等。鄒建鵬等[30]總結畢鴻雁治療MSA經驗指出，MSA患者治療應兼顧扶正和祛邪。以基礎方達原飲辟穢化濁，在此基礎上，根據患者不同證候，配以生脈散、平胃散、麻子仁丸等。田文楊等[22]采用溫腎健腦方（肉桂5～10 g、附子5～10 g、熟地黃15～30 g、五味子10～15 g、巴戟天10～15 g、山茱萸10～15 g、生黃芪15～30 g、褚實子10～20 g、鹿角片10～15 g、牛膝10～20 g）治療40例MSA患者3個月后評估發現，溫腎健腦方可改善MSA患者的非運動癥狀，可有效延緩MSA病情進展。張沛然等[31]擬益髓湯作為基礎方（紅參、黃芪、鹿角膠、熟地黃、熟附片、肉桂、枸杞、當歸、麥冬、肉蓯蓉、火麻仁、山萸肉、仙鶴草、陳皮）治療MSA，可明顯改善患者頭暈、暈厥、二便障礙等自主神經功能障礙。荊尚文等[32]在對1例老年氣血虧虛MSA患者的治療中，給予八珍湯加減治療1月余，隨訪有好轉趨勢。周世雄等[33]總結雒曉東治療MSA經驗認為，治療的核心是補氣升陽，最常用的是補中益氣湯。由上述醫家治療方案來看，MSA患者多可從腎虛入手，以益腎填精為根本方法，兼顧健脾以健后天補先天，在此基礎上根據具體情況隨癥加減。

4.2 針灸治療 姜婧[34]采取針藥結合的方式，對1例中醫診斷為痿證、以小腦共濟失調為主要表現的MSA患者進行治療，依據“治痿獨取陽明”理論，針灸取穴百會、風府、足三里等取得滿意療效。張濱佳等[35]認為，醒腦開竅針法可有效改善MSA患者臨床癥狀。臨床可選取內關、百會、四神聰、氣海、關元等穴位開竅調神、溫元固腎。齊曉環等[36]對1例中醫診斷為喑痱、以吞咽困難為主要表現的MSA患者進行針灸治療1個月，效果顯著。綜上分析，針對不同類型的MSA患者，在辨證的基礎上給予針灸等治療，部分患者可取得較好療效。

5 討論

隨著醫學檢驗手段的提升和改進，MSA的發病率在逐年上升，引起了越來越多臨床醫生的重視。上文中各位醫家的研究表明，中醫藥在治療MSA過程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根據MSA臨床表現，在中醫學將其歸為“顫證痿證、喑痱、骨繇、眩暈”等病，均有相應的理論基礎。MSA病因病機雖然多樣，多數醫家認為該病本虛標實，以腎虛為本，以痰濁、瘀血為實。據此觀點，在辨證分型上，多以肝腎陰虛、脾腎陽虛、氣血虧虛等虛證為主要證型，亦有痰熱內阻或痰瘀互阻等證型。在此基礎上，許多中醫藥專家根據溫補脾腎、補益氣血等理論，采用中藥、針灸或者針藥結合等方法進行治療，部分患者取得了一定療效。由于缺乏客觀的中醫藥治療療效指標評定，目前該病的中醫研究尚在臨床經驗總結階段。隨著國內中醫藥學者對MSA的深入研究，不久的將來，中醫藥治療MSA可能會形成更豐富的理論和更加有效的治療方案，可進一步改善MSA患者癥狀、提高患者生活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