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育思維芻議

陳大鵬

摘 要：用何種思維去理解德育本身是德育的基礎問題。“德育思維”這一概念的提出旨在通過研究各種德育思想如何理解德育，進而得出更科學的德育理論。通過對部分德育思想的梳理與分析，初步得出德育思維應該兼具理性思維和詩性思維，并分析了兩種思維在德育中應該發揮的作用。

關鍵詞：德育；理性思維；詩性思維

中圖分類號：G6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7）24-0073-03

Abstract： Thinking in what kind of way to understand the moral education itself is a basic problem in moral education. The concept of "moral education thinking" is proposed to study how to understand moral education through various moral education ideas， and then get a more scientific theory of moral education. Through finding and analyzing some moral education thoughts， it is concluded that moral thinking should have both rational thinking and poetic thinking.

Keywords： Moral education；rational thinking；poetic thinking

繼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要“把立德樹人作為教育的根本任務”后，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再次指出，教育要“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可見，德育應該始終處在教育的首要地位、核心地位。但是在實際教育過程中，由于社會和學校更加重視升學率、就業率等硬性指標，德育自然就成了軟指標，成了一個必須的配角。在此現實之下，加強對當前德育存在問題的研究并在其根本上把握原因進而找出切實可行的對策，是落實“立德樹人”這一根本任務的關鍵所在。本文嘗試提出“德育思維”這一概念并對此概念所關涉的問題進行初步探討。

一、“德育思維”概念的提出

用何種思維去理解德育本身，就會產生何種德育行為，進而就會得出何種德育效果，此三者為邏輯遞進關系。對德育理解越正確，德育行為越科學，其效果就越好。可見如何理解德育是基礎問題，基礎問題決定非基礎問題。提出“德育思維”這一概念的目的就是試圖通過研究人們如何理解德育這一基礎問題進而找出德育取得實效的路徑。提出“德育思維”這一概念至少要回答以下幾點問題：

1. 德育思維是什么？簡而言之，德育思維是人們理解德育的思維方式。具體而言，應該包括以下問題：什么是德育？為什么要進行德育或者說為什么德育應該處于教育的首要地位，德育何以如此重要？但是又為什么我們已經認識到這個重要性但在具體教育過程中又出現“德育失位，智育越位”？對于此我們有何對策？為什么有人說德育效果在進步又有人的觀點相反？持德育效果在不斷進步的觀點其依據是什么？與其相反的觀點的依據又是什么？如果依據標準不統一，這種爭論是否必要？對德育效果有沒有統一的評價標準可言？德育該如何開展？德育的方法有哪些？對不同群體的德育是否應該有不同的方法？以上諸多問題都是關于人們理解德育的不同方面，綜合而言，德育思維就是關于德育是什么、德育該如何的思維。

2. 德育思維有哪些種類？德育思維的種類決定于人類思維的種類。一般來說，人的思維方式可分為感性思維、理性思維。感性思維只能把握多樣性、個別性，不可能達到同一性、普遍性，而理性思維通過概念、判斷、邏輯、推理等方式，可以對感性材料進行加工，從多樣性中抽取同一性和普遍性。理性思維極大的推動了人類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但是也由此造成了諸多弊端——人類中心論、個人主義、虛無主義等。因此，在近代人類的思維方式開始轉向于“想像”，也稱之為“詩性思維”。這種思維方式主張由在場的事物發現其背后不在場的事物，而且是具體的事物，達到在場事物與不在場事物的聯通。因此，我們大致可以說德育思維也有以上三種形態，即：感性德育思維、理性德育思維、詩性德育思維。但是這還需要我們進一步對各種德育理論進行梳理和分析，找到依據。

二、對當前各種德育理論的梳理和分析

（一）生活化德育理論

生活化德育理論主張德育與生活不可分割，德育應該從生活出發、在生活中進行而又回到生活，而非脫離生活實際的教育活動，不是傳統德育那樣將道德知識和道德行為相割裂，雖然受教育者的道德知識很豐富，但是在具體的道德實踐中卻對道德問題麻木不仁、漠不關心或自覺不自覺地干著違背道德的事情。生活德育所培養的德性應該是由知性之緯、情意之緯等多緯構成的，是能夠做到知行合一的。

（二）情感德育理論

情感德育理論認為，道德認識、行為、品質、評價、信念等道德活動的基礎是一個人的道德情感，因此道德情感的牢固與否，關系到個體道德發展的穩定和持久，關系到全部道德教育的成效。正是基于此，情感德育理論主張，學校德育應以培養學生的道德情感為出發點，通過情感陶冶、情感關懷、情感體驗等方式來進行道德教育，促進學生道德品質的生成和發展。

（三）詩性德育理論

針對德育中的唯理性傾向，以孫迎光教授為代表的學者提出詩性德育理論，該理論對理性、詩性、理性之思、詩性之思進行了考察，主張要用詩性思維去開展德育即用“在場的”聯想到“不在場的”，最終達到人與世界的相通，以此可以克服唯理性德育所造成的人與世界的割裂。在教育方法上采用比德教育方法、境界提升方法、對話教育方法等，認為境界、理解、藝術等對于德育有不可替代的潛在作用。

（四）生態德育理論

該理論德育不只是人際間的活動，還可以用互惠共生及生態和諧的觀點來教育引導受教育者形成生態意識、生態智慧和生態德行的基礎上，進而提出生態體驗的德育模式，認為生態體驗的范疇建構是從感性生命個體的生存實踐出發，凸顯教育的踐履性、享用性和反思性表達，凸顯教育中的美善和諧因子。從德育價值觀的視角探究德育的本真，生態體驗德育是一種臻于和諧美善境界的德育模式，它從自然生態、類生態和內生態之三重生態圓融互攝的意義上反思和重構德育過程。

（五）德育美學觀

此觀點為檀傳寶教授將德育與美學進行深層交叉所構建出的新德育理念。德育美學觀是美學與德育深層交叉所產生的新理念，這一德育理念提出的初衷是解決我國德育的“功利主義癥候群”。德育美學觀試圖讓德育通過審美的途徑，讓德育成為形式、內容、過程都充滿著美感的過程。

（六）后現代德育理論

后現代德育理論的產生源自于后現代哲學，主張一方面要對解構主義、反本質主義進行審視、反思，另一方面又承接了解構主義、反本質主義所倡導的主體性、寬容性、交互性等。當前的后現代消費主義、媒體文化與學校德育的研究是這一課題下的熱點問題，通過分析消費主義和大眾傳播文化所引起的學校德育問題，為當前我們的德育理論研究貢獻了不少具有創造性的觀點和見解。

三、對上述德育理論的反思與追問

上述六種德育理論均是較為成熟的理論，因此，對這些理論進行反思和追問有助于我們深入了解理論提出的背景及其思維方式。不難看出，上述理論之所以被提出，是分別針對德育中的如下問題：知性德育、德育中忽視個人道德情感的培養、唯理性德育、生態危機、功利主義德育、消費主義和大眾傳播文化所引起的學校德育問題。

（一）是什么造成了這些問題

一言以蔽之，在根本上是思維方式所致，確切的說是理性思維所致。理性思維按照縱深方向追問，追求抽象永恒的本體世界，以從多樣性中抽取同一性為最高任務。首先是造成人觀看世界的方法走向“對象性”，造成人與自然的對立。笛卡爾以降，人類將理性奉為圭臬，“我思故我在”更是讓人類的主體性得以助長。理性成為了人們主流的思維方式，理性造就科學，科學精于計算。如海德格爾所說的那樣：“這種世界觀的徹底革命完成于近代哲學之中。由此產生了人在世界中的和對于世界的全新地位。于是世界就像一個對象一般顯現出來，計算性思維對此發起進攻，似乎不再有什么東西能夠抵擋它們。自然變成唯一而又巨大的加油站，變成現代技術與工業的能源。”這種理性思維當然也深深影響著我們的教育、德育。

（二）理性思維如何造成了這些問題

首先應該強調的是，德育需要理性思維，但是不能唯理性思維。造成以上問題的根源在于德育的唯理性。唯理性的德育在本質上將德育和德育中的各個要素都當成解構的對象，學校、教育、教師、學生都淪為某物，德育成了純粹理性的存在。于是學校成了工廠，教師成了機器，學生成了產品，德育變成邏輯有序地對學生進行知識和行為規范的傳授。將人片面地理解為純粹理性的存在，就會脫離實際地去思考人、教育人，所以就會產生知性德育。理性思維方式排斥情感因素，唯理性德育的方法強調說教和灌輸，缺乏對話與啟發，使得學生一直處于被動的接受地位，忽略了學生的情感體驗及自我判斷、自我選擇能力，忽視道德情感的培養。唯理性的德育過程中，教師往往居于中心地位，無視學生的主體性和需要，把學生看成是有待填充的“道德之洞”或“美德之袋”，正如機器將各種零件安裝到某種產品中去一樣，學生只要記住了所學內容，這個產品就可以貼上合格的標簽等待出廠了。教育的內容上講求實用性，一些詩詞、人文課程，除了所學專業要求必修外，在更多的專業學生面前是選修課。這不僅導致德育的功利主義，更忽視了人的全面的發展。唯理性的思維方式不僅造就了人類中心主義，而且加劇了個人中心主義的崛起，這不僅造成了生態危機，更造成了人們在思考問題時，自我主義凸顯，而少了人作為“類存在物”的境界。

（三）這些理論的思維方式是哪種

可以看出，這些理論重視生活、情感、想像、審美，均在不同角度糾正著唯理性德育帶來的不良影響，試圖將唯理性的德育追求抽象的永恒的德育本質拉回到現實中來。這實際上是和詩性思維的方式相一致——由在場的事物發現其背后不在場的事物，而且是具體的事物，達到在場事物與不在場事物的聯通。比如生活化德育認為德育寓于生活之中，德育所育之德性由德行確認并體現在德行之中，是生活中的具體可感的德性；再比如情感德育理論中，情感屬于非理性范疇；生態德育理論主張人與自然、人與人、人的內心三重生態圓融的理念等等都是對唯理性德育的反思與回應。

（四）詩性思維為什么沒有很好的解決這些問題

詩性思維乃中國文化之根，是四大古文明中最美麗的果實。但是自二十世紀以來，科學與實證彰顯，科學成為一切學科的范式。理性成為了人們主流的思維方式，理性造就科學，科學精于計算，而詩性思維逐漸被人們所忽視甚至被遺忘。詩性思維中所倡導天人合一的境界的聲音越來越弱，而且逐漸被理性所改造。詩性思維講求言有盡而意無窮，講求字里行間，講求弦外之音，講求隱喻，而當前在理性的宰制下則要求概念清晰，判斷準確，邏輯嚴密，論證充分。理性的規范是明顯的標準，詩性的思維方式離我們越來越遠。

人類思維有其強大的慣性，一旦我們深入到人類思維的歷史演變中，就會發現“人類思想史上要把不分主客的原始的人-世界合一的原則提升到以主體-客體式為主導原則，則需要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例如在西方哲學史上，從古希臘蘇格拉底-柏拉圖開主客關系之先河起，到笛卡爾開創以主客關系為主導原則的近代哲學，就花了兩千多年的時間，中國哲學在這方面花的時間更長”。理性思維作為人類主導思維方式以來，有力地推動著人類文明的進步，極大地改變了人類和世界的面目。因此，理性思維更加不會突然失靈，只有在教育、德育中提倡詩性思維是遠遠不夠的。

四、詩理兼備——德育思維應然狀態

筆者認為，德育既需要理性也需要詩性，科學健全的德育思維應該詩性和理性兼備。因此，要對理性和詩性兩種不同的思維在德育中應該發揮的作用做出回答。德育為何？筆者認為，漢語中“為”字的兩種發音實際上暗含著一種意蘊即：是什么、怎么做與目的性相統一原則。那么“德育為何”的發問就暗含著“德育是什么”、“德育做什么”與“德育的目的”相統一的原則。而這三個問題則需要兩種思維做出共同的統一的回答。

（一）理性思維在德育中的作用

理性思維在德育中的優勢。首先，總體而言，理性思維能夠幫助我們發現德育中的“理”。理性思維有助于我們認識“德育是什么”這一問題，從德育活動的“多樣性”中提煉出“同一性”，找出德育中的普遍規律，這勢必有助于對德育這一人類活動進行本質上的探究，有助于對德育的概念、特征、內容、方法、途徑、主客體等做出明確的回答，對德育的科學性起到根本性的保障。

理性思維在德育中的弊端。理性思維雖然運用概念、邏輯、推理、判斷等方式去考察問題，但是這種方式也有其弊端。首先，概念并不能讓人完全正確的把握一物，概念在某種程度上是對思維的限制。比如當我們聽到“手機”這個詞語時，我們腦海里可能會出現各種手機的圖像，而很少有人再會去深究這一概念后所蘊含的技術以及技術背后人對自然規律的掌握，更少有人會聯想到手機這一物中所蘊含的技術實際上是人類本就是“同呼吸，共命運”的彼此聯通的外顯。因此，“手機”這個概念并不能讓人理解其真正內涵。再如推理不能總是得出正確的結論。推理講求邏輯，邏輯是格式化的思維方式，這種格式化的思維方式蘊含著瘋狂。比如：我是玻璃做的，玻璃碰到硬物會碎，所以我碰硬物會碎。以上這個三段論的邏輯毫無問題，但是并不難看出其中的問題。所以德育中的理性教育前要加上合理二字——合理的理性即辯證理性。那么是否辯證理性就足以解決德育中的所有問題？答案是否定的。最根本的，辯證理性讓人與自然分離，造成主客二分，最終走向了形而上的絕對理念，例如黑格爾就曾將巍峨壯麗的阿爾卑斯山形容成“永遠死寂的大土堆”。

德育需要理性思維中的實踐理性。實踐理性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觀點，主張“勞動創造人”、意識產生于實踐、人生存于實踐之中。結合事物所處的具體的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等總體結構以及其自身的發展歷程，而非用脫離實際的“形而上學”的方式去考察。其次，實踐理性意味著改變現實。“改變現實”這一目的不僅為人的行動提供未來的指向，而且直接要求著具體行動，因為單純的理論并不能改變現實，只有具體的實踐才能創造歷史。在實踐理性的觀照之下，德育就不會脫離實際的去思考人、教育人，德育就不會只是知性德育，就不會變成沒有感情的、脫離生活的教育，就會要求德育的效果要“知行合一”。

（二）詩性思維在德育中的作用

首先是在用詩性思維理解德育方面。上文提到詩性思維主張由在場的事物發現其背后不在場的事物，而且是具體的事物，進而達到在場事物與不在場事物的聯通。而“德育的目的”則恰好關涉到與德育自身之外的事物發生聯系，如為什么要進行德育、德育與其他教育的關系應該怎樣等問題。如果說理性思維回答的是“德育是什么”與“德育怎么做”，詩性思維回答的是“德育如何是”。理解“德育如何是”這一命題就需要將德育放置到具體的歷史發展方位中去，與宏觀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大的時代背景相聯系，與微觀的與人生活相關的家庭、學校、工作、具體的歷史事件等因素相聯系。

其次是德育中詩性思維的運用。無論是教育者還是受教育者，一旦學會運用詩性思維，就能克服主客二分的理性思維模式，走出“對象性”走入“物我同一”、“天人合一”之境界，從“在場的”物發現“不在場的”物。在此要特別指出的是，詩性思維的“天人合一”與我國古代思想中的“天人合一”有所區別。我國古代思想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是指人類早期的思維模式，即物我不分的原始的混沌狀態。而詩性思維是在人類經歷理性思維后，對理性思維方式的超越。因此，德育中的人就可以見微知著，可以法天、法地、法自然萬物，用豐富的想象力和對世界的深情實現“詩意地棲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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