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給我一次穿越的機會

楊鴻

假如給我一次穿越的機會，我一定會在2008年的那個初夏，在汶川地震的廢墟上多做一些停留。地震發生后，我隨國家救援隊穿巡在一個個亟待救援的垮塌現場。救援隊撤離后，我又輾轉于幾個野戰醫療隊和防疫隊之間，在北川、汶川、綿竹、安縣和都江堰等地的災民安置點奔波。

那30多天，我一心只想著連續不斷的采訪任務，沒有片刻的停息。如果能重回那個時候，我一定推遲返京日期，放下手中的采訪機，走進災民家庭，為他們做頓飯，陪他們聊會天，幫他們在重建家園的工地上遞一塊磚，搬一片瓦，借以撫慰他們悲傷的心。

假如給我一次穿越的機會，我一定會在2002年的那個冬夜，趕回那座偏遠的小城。還記得他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我正在單位加班熬夜，寫著年度工作總結報告。現在看來，其實那時還有好幾個同事，這個總結材料我不寫，他們也可以接替，而他離開人世時，環顧身邊親人的那一瞥，我空缺的身影無人能替！

也許因為曾經有著與我一樣的軍人身份，也許因為與我有著同樣直爽的個性，或許本身就是他善良寬厚的品性，他一直對我無比欣賞和厚愛，讓我兩手空空就娶走他的女兒，后來即便我不時暴露出毛病和缺點，他仍寬容以對。

那個雪花紛紛的冬夜，在他不甘離去的最后時刻，我理應守在他身邊，送他最后一程，讓他放心，我負起照顧家里親人的重任。

假如給我一次穿越的機會，我還要去一趟1950年的那個冬天。我會去雅安碧峰峽后面的那個山村，找到一個在陡峭山地里挖地的女孩。

她那時10歲，6歲時死了爹，這一年又死了娘，跟著哥嫂過。嫂子對她不好，讓她小小年紀就墊著板凳炒菜煮飯，扛著沉重的鐵鋤上山挖地。她常常被煮飯水燙傷，常常一個人坐在無邊的山地里哭泣。

后來，村里辦了夜校，她要去讀書，可是晚上回來嫂子不給她開門，她只好摸黑翻過山梁去女伴家借宿。

如果能夠穿越，我一定要回到那一年，給她帶件花棉襖，再給她帶雙里面有著淺淺絨毛的棉鞋；我還要給她帶去很多好吃的，幫她拿掉粘在頭發上的草屑；我會扔下外套，甩開臂膀，一鋤一鋤幫她把山地挖完。

離開的時候，我還會撫摸著她的頭發，慈愛地對她說：好女孩不要哭，再堅持7年，7年后，你會離開這個山村招工進城，從此結束這樣苦難的日子，在城里你會遇到一個帥氣而又踏實誠懇的年輕工人，之后你們結婚生子，從此你擁有無比幸福溫馨的家庭。

這一生你苦盡甘來，你和你的丈夫有著幸福安逸的晚年，你們都會健康長壽！當然，我不能告訴她，很多年以后，她有個深深愛著她的兒子會離她遠行，每一次在異鄉漂泊的日志里寫到她時都會淚流滿面，更不能告訴她，這個兒子曾經穿越回去看過她！

責任編輯 李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