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期預科教育培養(yǎng)模式研究

王奎正

摘 要：中國的預科教育最早出現(xiàn)在1902年的《欽定學堂章程》（也稱“壬寅學制”）中。該章程雖然還未開始實施就被次年的《奏定學堂章程》所取代，但《欽定學堂章程》中所設想的預科教育，對今天如何辦預科教育，仍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其學制過長、其培養(yǎng)目標中的“忠君”思想以及教條主義的知識灌輸?shù)确矫妫墙裉斓念A科教育必須拋棄的。

關鍵詞：“壬寅學制”；預科教育；培養(yǎng)模式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7）19-0194-03

Abstract： The preparatory education in China can be traced back to the year 1902， which was written into constitution as authorized by the sovereign of Qing， was also identified as Renyin School Constitution. As a matter of fact， before the constitution had got into play， somehow it was replaced just one year after. In spite of its instant being， the envision proposed in the constitution shed great light on how to conduct preparatory education today and cannot stop beaming through ages. Considering the large span of time， some principles it upheld can be quite obsolete by now so as its length of schooling was too long， the training target at "loyalty to the emperor" and dogmatism， all that must be eradicated and abandoned as for today's preparatory education.

Keywords： renyin schooling system； preparatory education； training mode

中國的預科教育產(chǎn)生于中日甲午戰(zhàn)爭之后。在1894年的甲午戰(zhàn)爭中，中國戰(zhàn)敗。次年，中日雙方簽訂《馬關條約》，中國割讓臺灣等島嶼給日本，賠償日本2億兩白銀等。戰(zhàn)爭失敗，割地賠款，使中國民族危機空前嚴重。在此背景下，很多有識之士主張學習日本的“明治維新”，他們認為，只有推行廢除科舉，推行新學，才能造就全新人才，以應付國家間競爭。在此背景下，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清政府頒布《欽定學堂章程》。由于此年是“壬寅”年，因此史稱“壬寅學制”。壬寅學制在中國教育史上第一次提出并規(guī)定了預科教育的培養(yǎng)模式。

一、“壬寅學制”的總體構(gòu)想

按照《欽定學堂章程》的構(gòu)想，在城內(nèi)坊廂、鄉(xiāng)鎮(zhèn)、村集均應設立蒙學堂；州、縣所立學堂為小學堂；府治所設學堂為中學堂；在省會所設學堂曰高等學堂。“如小省尚不能立高等學堂者，即姑立一中學，為高等學堂之豫科。”另外還規(guī)定，在省會以外經(jīng)濟繁富的府、廳、州及通商大埠，也可以設立高等學堂。同時，在京城設立京師大學堂。各省以后也可辦大學堂。

根據(jù)《欽定學堂章程》規(guī)定，蒙學堂學制4年；小學堂學制6年，含尋常小學和高等小學兩級，各3年。也就是說，初等教育階段是10年。中學堂學制4年。在中學堂之外，可設中等實業(yè)學堂。中學堂畢業(yè)后，可通過考試選拔進入高等學堂學習，高等學堂學制是3年。高等學堂還不是大學專門分科的專業(yè)教育，“高等學堂雖非分科，已有漸入專門之意，應照大學豫科例，亦分政、藝兩科。”高等學堂的課程設置，與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相同。高等學堂是介于中學堂和大學專門分科（專業(yè)教育）之間的過渡階段，實際上就是預科教育。按《欽定學堂章程》的構(gòu)想，當時的高等學堂（即預科教育），是正式教育體制的一部分，也就是說，要進入大學專門科學習者，必須先入高等學堂學習3年。高等學堂學生畢業(yè)后，可以通過考試選拔進入大學專門分科接受教育。大學專門分科的教育，仿照日本的教育，分為政治、文學、格致、農(nóng)業(yè)、工藝、商務、醫(yī)術七科，學制或是3年，或是4年。大學專門科畢業(yè)后，可進入大學院繼續(xù)深造。

《欽定學堂章程》的規(guī)定，很多是設想性質(zhì)的，要真正把各地的學堂辦起來，還需要時間和很多物質(zhì)條件。就拿各省的高等學堂這種預科教育形式來說，到底怎么辦，在《欽定學堂章程》中也只有一些原則性規(guī)定，如高等學堂應按照大學豫科的辦學形式，分政、藝兩科，課程設置也與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相同。

二、預科教育在高等教育體系中的地位

根據(jù)《欽定學堂章程》規(guī)定，在京師大學堂設立大學院、大學專門分科以及大學豫備科。還附設仕學館和師范館。其中，大學院主要任務是研究學問，所以不設立課程。而大學分科、豫備科、仕學館、師范館均設有課程。大學專門分科，共分為七科：政治科、文學科、格致科、農(nóng)業(yè)科、工藝科、商務科、醫(yī)術科。豫備科分為政、藝兩科。從上述情況看，大學院類似于今天的研究生教育；大學專門分科，實際上就是今天的本科專業(yè)教育；“大學豫備科”，也稱“大學預備科”，就是今天的預科教育。

按照《欽定學堂章程》的考慮，各省高等學堂的學生畢業(yè)后，可以通過考選進入京師大學堂繼續(xù)學習。但在當時，各省的高等學堂還未舉辦，京師大學堂的大學專門分科還沒有學生，所以準備在大學堂先設立大學豫備科，待預科學生畢業(yè)后再進入大學專門分科學習。

可見，當時的預科教育，是介于中等教育和大學專業(yè)教育之間的教育層次。

三、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辦學目的與培養(yǎng)目標

《欽定京師大學堂章程》規(guī)定，京師大學堂的辦學目的與培養(yǎng)目標具體說有三點：“激發(fā)忠愛，開通智慧，振興實業(yè)，”總的來說就是期望“造就通才”。這不僅是京師大學堂的辦學目的與培養(yǎng)目標，也是“全學之綱領”，即，不僅京師大學堂的豫備科、速成科、仕學館、師范館要遵守，而且各省的高等學堂、中學堂、小學堂、蒙學堂也要遵守。

從蒙學堂、小學堂到大學堂，“以倫常道德為先”，并把這作為培養(yǎng)人才的“始基。”

四、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招生

在京師地區(qū)，由京師大學堂組織命題與招生考試；其他各省按照京師大學堂的題目組織考試，再將合格者送到京師大學堂參加復試，過關后即可進入京師大學堂豫備科學習。“預備科選取生徒之法，約分兩項：一由各省咨送應考，一由大學堂報考。”由于前來應考的考生難于一時齊集，所以可以分期陸續(xù)考試。

年齡在30歲以下的人都可報考。報考預備科的要求甚高，“必須于各學科大概通曉”，方有可能被錄取。

考試課程為9門：一、中文論著一篇；二、英文論著一篇，至少須三百字以上，如兼通他國文字者，隨時報明；三、翻譯二篇，由英譯中，由中譯英，至少須二百字以上；四、中、外歷史十二問；五、輿地及地文、地質(zhì)十二問；六、算數(shù)及代數(shù)各六問；七、幾何及三角各六問；八、物理及化學、礦學各六問；九、名理及法律各六問。以上九門考課，分兩日或三日考完，各項問題，由教習（考官）逐條發(fā)問，考生隨時筆答，但取簡明，不須成篇。考試完畢，比較優(yōu)劣，以得全分者為滿格，60分為及格；如有一、二門無分數(shù)者，為不及格，不及格者將被淘汰。

按當時的設想，預備科的招生名額為200名。

五、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分科

在顧明遠主編的《教育大辭典》中提出，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課程分兩類：一是政科，含經(jīng)、法、文、商等門；一是藝科，含理、工、農(nóng)、醫(yī)等門。”豫備科分為政科和藝科，這種理解是準確的。但說政科包含若干門，藝科包含若干門，這種理解是不準確的。據(jù)上所述，京師大學堂的大學分科是七科，豫備科學生畢業(yè)后，升入大學分科，開始接受專業(yè)化的教育。關于這一點，《欽定京師大學堂章程》有明確的規(guī)定：豫備科課程……分政、藝兩科，習政科者卒業(yè)后升入政治、文學、商業(yè)分科；習藝科者，卒業(yè)后升入農(nóng)業(yè)、格致、工藝、醫(yī)術分科。依《欽定京師大學堂章程》看，我們只能說：京師大學堂的豫備科分政科和藝科分別進行教育教學，學習政科者，畢業(yè)后升入大學專門科的文學、政治、商務分科。學習藝科者，畢業(yè)后升入大學專門科的格致、農(nóng)業(yè)、工藝、醫(yī)術分科；但不能說預科包含了哪些門類。經(jīng)、法、文、商和理、工、農(nóng)、醫(yī)，都屬于大學分科教育，不屬于豫備科的教育。

六、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學制

關于這一點，《欽定學堂章程》的規(guī)定有矛盾之處。在《欽定考選入學章程》中的規(guī)定是，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學制為二年：“預備科學生，定為二年卒業(yè)。”也就是說，學制是二年。但從《欽定京師大學堂章程》中顯示的豫備科課程分年表看，豫備科的政科、藝科課程安排均為三年。關于這一點，我們在下面介紹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科目設置時再做詳細介紹。前文說過，高等學堂的修業(yè)年限也是三年。既然高等學堂的學制是三年，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課程分年表也規(guī)定了三年的課程，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學制很可能是三年，所謂的“預備科學生，定為二年卒業(yè)”，很可能是筆誤。

七、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學習科目（課程）

政科的學習科目（課程）為13門：經(jīng)學、倫理、諸子、詞章、中外史學、中外輿地、算學、外國文、物理、名學、法學、理財學、體操。藝科的學習科目為10門：倫理、中外史學、外國文、算學、物理、化學、動植物學、地質(zhì)及礦產(chǎn)學、圖畫、體操。“各省高等學堂課程，照此辦理。”

在上述課程中，非常重視倫理與經(jīng)學。這里說的倫理課程，與今天所說的“倫理學”完全不同。壬寅學制的預科的“倫理”課程，主要講述夏商周一直到漢唐以來名理學說，宋、元、明、清的學案，外國名人言行，主要目的是讓學生知道這些學說并能化為自己的行動。“經(jīng)學”課程主要講授《詩經(jīng)》《尚書》《論語》《孟子》《孝經(jīng)》《周易》《春秋三傳》《三禮》《爾雅》等原文內(nèi)容，以及自漢朝以來注釋家的注解大義。

八、京師大學堂豫備科的教材

豫備科所用教材“均用譯出課本書。”但是，當時各項課本尚待編輯，所以《欽定學堂章程》在選用教材方面的設想是，先在舊教材的基礎上擇要節(jié)取一些內(nèi)容進行教課，等編譯局編輯的課本編成后，再用新教材。外省的學堂，也一律按照京師大學堂奏定課本授課。如果將來外省所編的課本，優(yōu)于京師編譯局的課本，先經(jīng)過大學堂審定，再由管學大臣上奏并得到批準后才能使用。高等學堂各項課本，“須遵照京師大學堂編譯奏定之本，不得歧異。其有自編課本者，須咨送京師大學堂審定，然后準其通用。京師編譯局未經(jīng)出書之前，準由教習按照此次課程所列門目，擇程度相當之書暫時應用，出書之后即行停止。”

九、京師大學堂豫備科課程成績的評定與升級

豫備科學制3年，分為6個學期，每個學期就是一個學級，所以，6個學期實際上就是6個學級，每個學級都有一個成績。豫備科學生能否升級，主要由成績決定。

在《欽定京師大學堂章程》中，關于成績評定的規(guī)定共有4節(jié)，即第十四節(jié)、第十七節(jié)、第十八節(jié)和第十九節(jié)。

根據(jù)第十八節(jié)的規(guī)定，一個學生的成績由兩個部分構(gòu)成，一個是平日分數(shù)，一個是考試分數(shù)，按兩部分各占50%的比例，再計算出課程成績。

根據(jù)第十四節(jié)的規(guī)定，平日成績由教習（教師）評定，總教習每月將學生平時成績的平均分張榜公布。各月平日成績的平均分數(shù)就是這門課程的平日成績。之后，再將各科平日成績求出平均分，就是一個學生該學期的平日分數(shù)。學期結(jié)束時，再通過考試得出一個學生的考試分數(shù)。考試分數(shù)也是各科考試成績的平均分數(shù)。在平日分數(shù)和考試分數(shù)確定后，兩個成績相加之和再除以2，得出一個學生的功課成績。在得出一個學生的功課成績后，再和該生的倫理課程成績平均計算，得出一個學生該學期的總成績。總成績滿分為100分。需要說明的是，總成績只是一個平均分，不考慮各科的成績是否平衡，只要平均分能達到60分，即可升級。

十、關于豫備科畢業(yè)生的去向與待遇

豫備科的學生畢業(yè)（卒業(yè)）后，可升入大學堂專門科學習。在《欽定學堂章程》頒布時，京師大學堂專門科實際上還沒有學生，所以，該《章程》設想，將來由豫備科學生畢業(yè)后升補到大學堂專門科。當然，各省高等學堂畢業(yè)生也可以經(jīng)過考試被選入大學堂的專門科，只不過當時各省的高等學堂基本上還未開設。

根據(jù)《欽定學堂章程》的規(guī)定，京師大學堂豫備科計劃招收500名學生，其中豫備科200名，速成科300名。由于招生人數(shù)有限，所以給與豫備科、速成科畢業(yè)生較高的待遇，“大學堂豫備、速成兩科學生卒業(yè)后，分別賞給舉人、進士”， 高等學堂卒業(yè)生“送京師大學堂復考如格”后，也候旨賞給舉人，并準其一體會試。

十一、結(jié)束語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壬寅學制中的預科教育培養(yǎng)模式有如下特色。

第一、注重“倫常道德教育”。首先體現(xiàn)在對倫常道德重要性的理解上，“于修身倫理一門視他學科更宜注意，為培植人材之始基。”其次體現(xiàn)在成績評定方面。在上文中我們已經(jīng)說明，京師大學堂豫備科學生成績評定辦法為：倫理和功課成績滿分各為100分，兩者的平均數(shù)，就是一個學生該學期的成績，達到60分者可以升級。京師大學堂豫備科政科共13門科目，其中倫理一門課程占了50%的比重，其他12門科目才占有50%的比重；藝科共10門課程，倫理也占了50%的比重，其他9門科目才占有50%的比重。可見對倫理課程和倫常道德的重視。對“倫常道德教育”的重視，還體現(xiàn)在懲治措施方面：學堂里的所有人，從教習、總辦、提調(diào)到學生，若有“明倡異說”“干犯國憲”以及明顯違背名教綱常的，一旦查有實據(jù)，“輕則斥退，重則究辦。”從這些方面可以看出，壬寅學制中預科教育的目的于培養(yǎng)目標，仍在于培養(yǎng)所謂的“忠愛”即忠君愛國的“通才”，其封建教育的的痕跡仍十分明顯。

第二、預科教育的學制長，共3年。“壬寅學制”中的預科教育之所以學制很長，主要是當時把預科教育作為一個獨立的教育層次看待。今天的預科教育，不是一個單獨的辦學層次，而隸屬于其他層次。所以，今天的預科教育學制相對較短。

第三、預科教育是一種銜接性教育和過渡性教育。預科教育介于高中和大學專業(yè)教育之間。中學堂的畢業(yè)生，欲入大學分科學習的，必須先在高等學堂修業(yè)3年，或在京師大學堂的豫備科修業(yè)3年。也就是說，預科教育是大學專業(yè)教育的基礎。

第四、預科教育是一種學歷教育。從壬寅學制的規(guī)定看，當時設想的教育體系包括蒙學堂、小學堂、中學堂、大學豫備科（含各省的高等學堂）、大學專門分科、大學院等6級。預科教育是整個教育體系的正式組成部分，預科教育的畢業(yè)生可以獲得這個階段的畢業(yè)文憑。

第五、預科教育是一種普通教育。這主要體現(xiàn)在課程設置方面。大學豫備科和高等學堂的學習科目，上面已有詳細介紹，此處不再贅述。從豫備科和高等學堂所設置的科目看，主要是各個學科最基礎性的知識教育，并非分專業(yè)的教育。也就是說，招收預科生的條件和預科生的學習科目，主要是要求知識面的廣博，并不要求精深，預科的學習科目，主要是為大學專門分科的學習奠定基礎的。

第六、預科教育是一種選拔教育，并非優(yōu)惠性、照顧性的教育。正像《欽定考選入學章程》所認為的那樣，“預備科現(xiàn)定功課程度甚高，考選入學生徒，必須于各學科大概知曉，方能進取肄業(yè)，所有考試之法，不嫌過嚴。”也就是說，中學堂畢業(yè)生中的佼佼者，通過選拔才能進入大學豫備科和高等學堂學習。而今天的少數(shù)民族預科教育，在招生時可以適當降低招生分數(shù)、給與少數(shù)民族考生一定的優(yōu)惠和照顧。這兩種預科教育之間還是存在著很大差異的。

第七、壬寅學制中的預科教育是傳統(tǒng)封建教育和現(xiàn)代科學教育的結(jié)合體。從現(xiàn)代科學教育的角度看，豫備科的學習科目有算學、中外史學、中外輿地、物理、名學、法學、理財學、化學、動植物學、地質(zhì)及礦產(chǎn)學、圖畫等，這些主要屬于現(xiàn)代科學教育的范疇。但是，同時還有倫理、經(jīng)學、諸子、詞章等傳統(tǒng)教育的內(nèi)容。從對“倫常道德”的重視方面、教育目的和培養(yǎng)目標等方面看，其封建教育的特色是非常明顯的。也就是說，壬寅學制的預科教育，是在忠君愛國的封建主義培養(yǎng)目的與目標的基礎上，增加了一些現(xiàn)代科學教育的內(nèi)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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