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找回自我

蔡成祥

人生的道路就是從出生地出發，越走越遠。一出生便是自己，由此開始的人生就是要讓自己與種種異己的一切打交道。打交道的結果，可能喪失自己，也可能在一個更高的層面上把自己找回。

——余秋雨《山居筆記·序言》

從來沒有人讀書，只有人在書中發現自己、聯想自己。

——羅曼·羅蘭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那是大海的力量；滄海橫流，時事變遷，那是時間的力量；潤物無聲，潛滋暗長，那是熏陶的力量；春風化雨，心地澄明，那是教化的力量……然而，閱讀的力量，兼而有之。它好比一個箭頭，由書頁直指你的靈魂世界，沉淀、涵養，醞釀成精神的素養。收斂、存儲，是為氣質、是為修養；發之于外，則是良好的行為和更強大的力量。閱讀，就是借助這樣的力量，找回自己的一次次旅行。

閱讀是自我觀照，好比照鏡子，作品蘊含的情感和思想透過文字，經由雙眼照進讀者的心靈，激活自我意識，過濾、篩選價值意象，構建屬于自己的意義世界。閱讀的是作者，偷窺的是別人的世界，反觀的卻是自己，豐盈的是自己的認知和心智，潤澤的是自己的情感和記憶，乃至靈魂。閱讀，就是從“認識自我”到“成為自我”的愉快找尋。

閱讀不僅是對文字符號的連接和知覺，它更像蘇霍姆林斯基說的那樣：“真正的閱讀能夠吸引人們的理智和心靈，激起他對世界和自己的深思，迫使他認識自己和思考自己的未來。沒有這樣的閱讀，一個人就會受到精神空虛的威脅。”這也解釋了閱讀的意義和價值。

閱讀可以醫愚，增進智慧，傳承人類文明；閱讀可以抵抗孤獨，青燈黃卷，一茶一影，一腳踏進精神的狂歡；閱讀可以擺脫平庸，可以提升思想，放大格局，升華精神的境界；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小型避難所，它可以療傷、治百病，并且成本低廉；閱讀可以帶領你走出痛苦、超越絕望，在得意時保持冷靜，低落時，內心仍舊燃燒著夢想的火焰。

閱讀就是補充營養，它讓人心靈強大，精神強大，人格強大，它涵養人的性靈，是超越生命的偉大力量。人類精神的不斷成長、壯大的過程——播種、發芽、開花、結果，甚至螺旋式的變異、改良和超越，無不伴隨著閱讀。個人如此，民族亦然。

“鐵籠”式的生活，狹小的交際圈，喧囂中的迷失，孤寂中的自閉，萎縮的語言，衰竭的熱情……這些構成現代人的生存困境。并且，還在困境中越陷越深，不斷失去自我，失去思考與懷疑、批判與選擇，失去思想的引領和精神的導航，或者隨波逐流，或者不知所往。

閱讀，無疑是開啟人類精神世界的一扇大門，由此深入，人類將走出生存困境，重識自我，找回自我。

蘇州大學教授朱永新說：“精神發育最重要的通道就是閱讀。我們始終相信，每個生命都是一粒神奇的種子，蘊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閱讀則能給予種子美好的滋潤，并喚醒神奇。”閱讀的關鍵功能在于自我修養，在于提升個體心智。人們通過獨立思考、批判精神、德行操守、堅毅品質，以及種種思路思維、掌控時局的能力等等改變自己，改變世界，這些能力都潛藏在人類的心智和靈魂中，而閱讀正是通向這一境界的必由之路。

一個人的閱讀史，就是他的精神發育史。無論你閱讀的是什么，經過大腦的過濾，最終的功用無不指向自我。閱讀讓人認識自我、增強自我意識，形成和塑造自我。閱讀不僅感受文本之美，還培養和提升審美境界。閱讀拓寬人們的心靈視界，作者的視野會在文本的感召下不斷拓展和延伸。閱讀中，人的內在自我會在不經意之間，被文字牽引出來，與現實的自我對話、質詢、拷問……迫使著你去重新審視自己、思考人生，或者對物與事的再次評判和定位……這些發自內心的真實訴求、思考，就是自己最真實、赤裸的表達，必將不同程度提升現實中自己的境界。

北大中文系主任陳平原說過這樣一段耐人尋味的話，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理解閱讀的價值。他說：“如果過了若干年，你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好長時間沒讀書，而且沒有任何負罪感的時候，你就必須知道，你已經墮落了。不是說書本本身特了不起，而是讀書這個行為意味著你沒有完全認同這個時代和現實，你還有追求，還在奮斗，你還有不滿，你還在尋找另一種可能性，另一種生活方式。”

閱讀，是一種特殊的對話，它可以無限拓展人們在塵世間有限的生命空間，將過去、現在和未來交匯，延展生命；它也可以無限地挖掘人們認識自我、改造世界的深度，讓世界已知的、未知的知識和智慧交融，豐盈自我。唯有閱讀，能將遼闊的空間和深邃的時間縱橫交錯，傳遞給你；將無數的歷史碎片、天地精神、世間萬象、人性的善惡美丑隨意寫照，呈現給你。區區五尺肉身，寥寥數十載光陰，竟能神游天外，馳騁古今，以有限活出無限，甚至以瞬間頓悟永恒，這種神奇的產生，除了依靠閱讀，別無他法。

最是書香能致遠，沒有閱讀習慣的人，他的精神世界就只有眼前那可憐的一畝三分地。

囊括四海，縱橫古今，浩如煙海的經典，任我閱讀；思想與道德、精神與信仰、知識與素養，一切宏觀的、微觀的，顯性的、隱性的人類知識，隨我挑選、品鑒，為我所用。總有一天，你會在不經意之間，發現真實的自己以及真實的欲求；你會在閱讀的啟迪下，思考生命、生活的真諦，你的人生也將被重新定義。從此，你成了另一個自己，伴著書香，踏上新的征程；新的征程，其實也是找尋另一層面又一個新自己的旅行……

閱讀無止境，活到老，讀到老。

閱讀的對象，又何止是書籍，“天地閱覽室，萬物皆書卷”。巍巍高山，滾滾江河；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鶯歌燕舞，柳暗花明；曉風殘月，姹紫嫣紅；絕壁之古松，搏擊之雄鷹；歷史縱橫捭闔的風云變幻，天地波詭云譎的世事紛爭……宇宙萬象，皆可經雙目，成為我們的讀物，豐富我們的閱讀體驗。

閱讀的價值，又何止于找回自我。一個民族的閱讀現狀往往就是這個民族精神世界的真實寫照，一個民族的核心價值、道德與靈魂，持久的競爭力、前進的驅動力，無不因閱讀而鑄就。二戰后，德國、日本、以色列的迅速崛起，無不與閱讀息息相關。

一個不熱愛閱讀的人，注定是一個沒有趣味的人。

而一個不熱愛閱讀的民族，注定是一個沒有希望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