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穿過雕花的窗欞

賈建新

三月的江南，正是季風盛行的時候，帶著對陌生境地的猜測與向往，我來到福建西北山區一個叫泰寧的古縣城。閩贛地區我曾去過，對那里的地貌有所了解，山多林多水多，森林覆蓋率高，當地居民稱，“八山一水半分田”，剩下的半分就是村莊和公路。泰寧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出了車站進旅館，安頓之后，馬不停蹄就撲入了泰寧的山水之中。泰寧縣城看起來很袖珍，一條很寬的大河穿城而過，這樣的景觀在南方比比皆是，或者叫江，也可稱作河，可泰寧這條“江河”卻稱作溪，叫金溪。一溪隔兩岸，放眼望去，金溪水畔皆是粉墻黛瓦馬頭墻的徽派建筑，規劃統一，風格獨特，顯然是近期的建筑手筆。不過，在這高樓林立的投影下，還有著千年歷史的古民居。據說，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人類在此繁衍生息，公元958年建縣，素有“漢唐古鎮、兩宋名城”之美譽。當然，這些久遠的文化遺存很難尋覓，但是有著500年歷史的明、清府邸和民居卻比比皆是且保存完好，讓人驚嘆不已。

說到民居，泰寧的文化名片應該是建于明天啟年間的“江南第一民居”尚書第古建筑群。這是明兵部尚書李春燁在家鄉建造的府第，也是泰寧人引以為豪的。幾天來，行走在泰寧尚書第古街上，不絕于耳的介紹就是：泰寧曾有“一門四進士、隔河兩狀元、一巷九舉人”之盛況，歷史上共出了2位狀元、54名進士、101位舉人，朱熹、李綱、楊時等歷史名人曾在此讀書講學。正因此，這里一度文聲鵲起，宋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宋哲宗將曲阜孔子闕里府號“泰寧”賜作縣名…

我就是帶著這種崇敬、獵奇的心情走進“尚書第”李春燁的家。這所大宅在小小的泰寧縣城占地共12000多平方米，大到門樓磚墻、石梁枋，小到窗框、斗拱、菱磚，到處鐫刻了人物、飛禽、花鳥卷草等浮雕圖案，刀法或圓活或豪放或簡約栩栩如生，無任何多余刀筆，充分體現了當年福建民間建筑工匠的精湛技藝。

與尚書第一墻之隔的是“繡衣坊”世德堂，布局合理，保存完好，古色古香，體現了明初建筑的古樸大方。在泰寧尚書第古街上，它們一字排列，幢幢相接，廊門相通，規模宏大，可稱得上泰寧古民居建筑的極致。

雖然幾天來泰寧不是雨就是霧，但卻絲毫不影響我對泰寧“尚書第”以及這條古街的一次次追逐，一次次捕捉，為了品讀這歲月即將熄滅的星火，忘記了身后的方向。在晨曦的薄霧中，看著三三兩兩上學去的孩子，聽他們踏在被雨露浸濕的青石板路上說笑聲，走近又走遠，讓我感覺飄過的是明清時代的書香。

金溪的美是那種溫婉含羞的，聽不到水流的濤聲，卻永無止息地流淌，泰寧的人更鐘情“山林漁稻之樂”，也正是在這樣的土壤上生長的李春燁，創造出了長袖善舞、進退從容的人生傳奇。穿行在泰寧古城大街小巷，可見樂山樂水的仁智，也感受古韻猶存的魅力。

我喜歡這里的山水，更喜歡這里的古民居，對于后者，我仿佛有著獨特的情感。這情感像看不見的氧氣般真實存在，她像溫暖的光芒，驅散我心中的陰霾，以至于今天我已經離開泰寧多日，可我的思緒仍然在那幽深的巷道上行走。